第1630章 心力交瘁
大戲骨 by 七七家d貓貓
2019-5-6 20:05
德裏克的解釋還在繼續著,但後續的話語卻已經漸漸演變成為回音,最後就徹底消失了,壹直到德裏克轉身離開,而科迪和凱萊布等人正在互相擁抱著、慶祝著,那壹張張喜極而泣的臉孔紛紛擁抱著藍禮,用盡渾身動作來表達著自己的喜悅和幸福。
藍禮依舊禮貌而得體地表示了回應,卻始終懵懵懂懂得沒有真實感。
保羅,活下來了?
“藍禮?”耳邊傳來了壹個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藍禮的思緒,漂浮在外的靈魂從十萬八千裏之外重新回到了大腦裏,他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梅朵。
保羅的家人們正在慶祝著,但梅朵卻沒有加入其中,而是瞪圓了眼睛,目光純凈而執拗地註視著藍禮,“爸爸,沒事……了嗎?”她需要壹個答案,不是醫生的,而是藍禮的,似乎只有藍禮親口承認了,她才願意相信。
註視著梅朵那雙酷似保羅的眼睛,藍禮腦海深處的混沌和迷茫悄然消失,他輕輕點點頭,努力露出了壹個淺淺的微笑,給予了肯定的答復,似乎察覺到梅朵的不確定,藍禮又再次說道,“是的,保羅沒事了。”
梅朵雙手捂住了臉龐,就這樣“哇”地壹聲嚎啕大哭起來,壹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失聲痛哭。所有的委屈和恐懼、所有的擔心和不安,此時此刻全部都釋放了出來,她就這樣站在原地,把所有情緒都釋放出來。
那哭聲哭得令人心疼。
藍禮用雙手將梅朵攬入懷中,輕輕地拍打著梅朵的後背,低聲說道,“保羅沒事了。”
似乎正在說服梅朵,也似乎正在說服自己。
梅朵依舊壹個字都說不出來,就這樣哭得昏天暗地,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之後卻終於重新找了回來壹般。那種撕心裂肺的起死回生,哭得無比委屈,她就將自己的臉頰悶悶地埋在藍禮的胸膛之中,肆意地釋放著悲傷和痛苦。
哭聲落在藍禮耳朵裏,眼眶也不由微微泛紅起來。
保羅,活下來了。
保羅,活下來了!
上帝,哦,上帝!
“保羅,沒事了。”藍禮輕聲地不斷重復著,說著說著,聲音就變得幹澀起來,但他卻知道自己不能夠倒下,梅朵還需要他。於是,他哽咽著聲音,用力地挺直腰桿,把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強制性地收攏起來,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起整個夜幕的重量,滾燙滾燙的額頭讓大腦壹片混沌,但他卻始終銘記著:他還不能倒下。
梅朵哭得肝腸寸斷,幾乎整個人都脫力了,最後就這樣昏昏沈沈地在藍禮的懷抱裏睡了過去。
藍禮站在原地,渾身肌肉僵硬,甚至有些麻木,幾乎無法移動,還是在梅麗爾、凱萊布的幫助之下,抱著梅朵到旁邊地休息沙發去;而藍禮卻依舊站在原地——因為肌肉有些發麻,短時間之內無法移動,他朝著科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需要緩壹緩。
此時,腦海裏的意識終於慢慢清醒了過來,所有的記憶開始在腦海裏翻湧著,壹直到德裏克確認了保羅的生還為止,恐懼的戰栗感開始壹波壹波侵襲而至,藍禮只是覺得壹陣後怕,膝蓋有些發軟,幾乎就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腰部肌肉的鉆心疼痛突然就解除了封印,如同潮水壹般洶湧而至,根本沒有留下反應空間,竭盡全力保持自己的站立姿態,卻發現尋找不到壹絲壹毫力量。
就在藍禮幾乎要站不穩的時候,身邊傳來了壹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支撐住了他的身體,十指交扣的手掌傳來淡淡的暖意,讓微微顫抖的肌肉緩緩平復了下來,轉過頭,他就看到了魯妮那嬌小而堅毅的身軀,堅定不移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後,那雙眼睛裏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魯妮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輕聲說道,“保羅活下來了。”她的聲音也有些微微顫抖,帶著些許鼻音,但笑容卻無比堅定而明亮,似乎正在給予藍禮更多信心和力量。
藍禮張了張嘴,試圖說點什麽,卻發現聲音就這樣哽在了喉嚨裏,只能狼狽地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鼻頭微微發酸,剛剛喝下去的咖啡全部都泛成了苦澀,從舌尖壹路蔓延到了胃部,所有的酸楚和痛苦都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保羅活下來了。
長長地、長長地吐出壹口氣,藍禮緊繃的肩膀終於放松下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也緩緩地松懈了下來,轉過身,藍禮張開了雙臂,將魯妮擁入懷抱中,身體重量微微傾軋下去,然後在魯妮耳邊輕聲說道,“我就要站不住了,扶我坐下,好嗎?”
魯妮只覺得眼睛湧上了壹股溫熱,卻沒有時間顧及自己的情緒,快速擡起了自己的右手,支撐住了藍禮的身體,強作鎮定地來到了旁邊,扶著藍禮安坐下來。
藍禮強撐著最後壹點點力量,沒有讓自己徹底失控,緩緩落座之後,那股尖銳而洶湧的疼痛就如同傾盆暴雨般撞擊過來,他甚至無法分辨,到底是腰部、大腿還是其他哪裏,只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自己就這樣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無處可逃。
此時藍禮就如同壹個滾燙的火爐,魯妮只是壹陣心慌,但她還是深呼吸壹口氣,冷靜下來,轉頭看向了安迪和羅伊所在的方向,“安迪,藍禮好像發燒了,可以尋找壹個輪椅過來,我們帶他到急診室去。”
安迪和羅伊快速交換了壹個視線,連忙上前。
恍惚之間,藍禮可以感受到身邊的混亂,他試圖開口,表示自己沒事,只是有些疲倦有些困乏而已,好好休息壹個晚上就可以恢復了;但所有話語都在喉嚨裏咕嚕咕嚕作響,含糊地嘟囔著根本聽不清楚的語句,然後就這樣陷入了黑暗之中。
…… 嗡嗡嗡。
嗚嗚嗚。
耳膜之上持續響動著雜亂的噪音,如同山谷回音般,遙遠而空曠地在整個空間之中胡亂地湧動澎湃著,就好像成千上萬只蒼蠅同時蜂擁過來壹般,讓人試圖逃離,卻發現蒼蠅無處不在,自己根本無處可逃。
眼皮仿佛千斤重,沈甸甸地擡不起來,後腦勺傳來了隱隱的疼痛,脊梁柱的那壹根神經似乎正在壹下壹下地牽扯著,讓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隱隱約約地傳來壹股躁動,綿軟無力的四肢都感受不到太多力量。
終於,眼睛終於睜開,明晃晃的白色光芒穿過眼睛縫隙投射過來,有些刺眼,但那股微微的刺痛卻讓腦袋稍稍清醒了些許,反而是順利地睜開了眼睛,然後視線就壹點壹點清晰起來。
入眼,藍禮就看到了躺在病床旁邊的魯妮,壹頭褐栗色的過耳短發零散地垂墜下來,那倔強而清冷的臉部線條若隱若現,透露出壹股堅毅的氣質來,如同空曠幽谷之中破土而出的蘭花,看似嬌嫩卻蘊含野性。
藍禮擡起了右手,用指尖輕輕地描繪著魯妮的眉眼輪廓,嘴角不由就輕輕勾勒起了壹抹淺淺的笑容,眼神就這樣變得溫柔起來,卻不想,這樣小小的動作還是驚醒了魯妮,她猛地睜開眼睛,坐直身體,警惕的四周打量著,最後才對上了藍禮的視線。
魯妮揉了揉眼睛,聲音充滿了驚喜,“妳醒了?”
“嗯。”藍禮輕聲回應到,隨後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厲害,因為發燒而嚴重缺水,擡起眼睛在周圍尋找了壹番。
魯妮立刻反應了過來,將病床旁邊的水壺拿了過來,放在了藍禮的嘴邊,這讓藍禮不由啞然失笑起來,只是嘴角依舊略顯沈重,沒有能夠完全上揚起來,“我只是小小感冒而已,沒有嚴重到自己不能做這些事。”
“哈。哈。”魯妮幹笑了兩聲,直接就忽略了藍禮的抗議,雙手將水壺遞了過去,然後將吸管放在了藍禮的嘴裏,小心翼翼地註視著藍禮吞咽了幾口水之後,這才將水壺拿開,低聲詢問到,“還需要嗎?”
藍禮搖搖頭,而是提出了另外壹個重要問題,“保羅呢?他現在的狀況怎麽樣?”
魯妮無可奈何地將水壺重新放在了床頭櫃之上,“妳為什麽不先擔心壹下自己呢?如果妳的狀況不好,妳又怎麽能夠照顧保羅呢?”眼看著藍禮試圖辯解,魯妮卻是瞪圓了眼睛,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堅決。
藍禮沒有抗議。
魯妮接著說道,“妳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妳受傷了?就連內森都沒有察覺到?”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沒有機會。更何況,藍禮也不認為那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吊了幾個小時威亞而已。“怎麽,醫生說問題很嚴重嗎?”
魯妮不由語塞,藍禮總是能夠抓住關鍵——的確,醫生說問題並不嚴重,主要還是淤青,只需要通過按摩讓肌肉放松下來,泡壹個熱水澡,這就沒有問題了;目前的情況,只是肌肉用力過度之後造成了僵硬,再加上藍禮又堅持站立了數個小時,肌肉就硬邦邦得如同石頭壹般了,好好休養過後就可以恢復。
至於昏迷,低燒還是主要原因。從體力到精力都出現了嚴重透支,整個下午加上整個晚上都沒有好好休息,緊繃的神經猛然松懈過後,也就陷入了昏迷狀態,吊個點滴、睡個好覺,只要退燒了就沒有問題了。
魯妮的沈默落在藍禮眼中,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
藍禮卻也沒有窮追不舍,緊接著再補充了壹句,“保羅怎麽樣了?”
魯妮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但還是拗不過藍禮,“保羅依舊在昏迷中。瑞恩剛剛過來,才探望了保羅,又過來探望了妳。醫生說,保羅的手術十分成功,但腦部手術需要更長的恢復時間,接下來壹段時間,只需要保羅清醒過來,那就壹切沒事了。”
“嗯。”藍禮輕輕頜首,擡起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此時只是在沈睡而已,旁邊看不到點滴架的模樣,這意味著他的治療也已經結束了,“我昏睡了多久?”
“十二個小時。”魯妮回答到,“現在才是下午三點而已。保羅手術結束才半天而已,他還需要更多時間慢慢恢復。放心吧,最艱難的壹關,保羅已經挺過來了。”
藍禮卻依舊沒有真實感。
從冰島的躲過壹劫,到昨天的噩夢重現,再到今天的死裏逃生,所有壹切都發生得太過迅速也太過兇猛,他以為所有事情都計算到了,卻終究還是在當頭棒喝之中束手無策,那麽現在呢?保羅的命運真的改變了嗎?
“我肚子餓了。醫生有說,我飲食方面需要註意什麽嗎?”藍禮重新鎮定了下來。
魯妮卻依舊抱著懷疑的視線——過去二十四小時裏,藍禮的表現著實太過反常,她不得不表示質疑。
藍禮的嘴角輕輕扯出了壹個淺淺的笑容,“我需要吃壹點東西,然後再前往重病患者休息室探望壹下保羅。我知道,現在只有家屬能夠進去,我只是想要在外面確認壹下……確認壹下保羅是不是還安然無恙地躺著,我需要用雙眼確認壹下。”
平淡的話語,沒有特別的起伏和情感,但魯妮的眼睛卻不由再次發酸,她可以感受得到,隱藏在話語背後的恐懼和脆弱,這讓她想起了海瑟去世的時候。
魯妮重重點點頭,“醫生說,妳需要吃壹些清淡的食物,內森都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我現在就讓他拿到微波爐裏熱壹熱。”
說完,魯妮就站起來,準備離開,卻不想,右手被握住了。
是藍禮的右手。
藍禮的寬大手掌包裹住了魯妮的右手,那雙手掌又重新恢復了溫度,淡淡的溫暖,他只是在她的掌心裏輕輕勾勒著,那酥麻的觸碰柔柔地落下,讓掌心微微發癢起來,而後就順著掌心劃出壹道輕輕的軌跡,緩緩地脫離了指尖。
她不由微微勾起了指尖,兩個人的手指就這樣糾纏在了壹起,微微地捏了捏,留下了彼此掌心的溫度之後,這才松開。
沒有語言,卻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