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四章 1/3

　　譚文彬壹踏入手術室，便瞧見範樹林跌坐在地上，雙腿不停地蹬著地面，“噌噌噌” 地朝著門口這邊挪動。
　　“範哥，妳怎麽這麽不小心摔地上了呢？來，我扶妳起來。”
　　範樹林扭過頭看向譚文彬，同時手指著赤膊著上身的潤生說：“妳管這玩意兒叫刺？”
　　“也沒有明確的標準規定，刺得有多長多粗不是？”
　　“這叫紮了根？妳數數，已經有多少了！”
　　“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誰吃頓飯還會去數碗裏有幾粒米啊。”
　　“不行，這個我幹不了，我真的幹不了！” 範樹林起身就要往外走。
　　譚文彬急忙抱住他：“範哥，錦旗，錦旗啊。”
　　“我不要了！”
　　“範哥，幫幫忙嘛，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吶。”
　　“我仁心被狗吃了！”
　　“對對對，被我吃了，我現在吐出來還給您。”
　　“妳……”
　　“妳看，我這朋友上次就是被您救治的，他的命就是您給的，您舍得把他的命給丟掉麽？”
　　“我……”
　　“快點吧，我擔心再不及時取出來，要是得了破傷風可就不好了。”
　　範樹林只覺得腦子暈乎乎的，被推著重新站到了潤生面前，重新換上手套和工具。等用力將第壹根釘帽拔出壹截時，他才猛然驚醒：“我到底在幹什麽！”
　　譚文彬聳了聳肩，語氣恢復平靜：“無所謂了，範哥，因為妳已經開始幹了。”
　　範樹林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然後繼續往外拔。事實證明，只要循序漸進、層層加碼，人的適應能力往往能超出其本人的想象。他開始進入狀態了。等第壹根釘子快要拔出來時，範樹林喊道：“幫我拿壹下，我要準備止血。”
　　譚文彬：“好，來了。”
　　潤生：“不用這麽麻煩。”
　　潤生自己伸手，抓住釘帽，往外壹拉，釘子就這麽被完全拔出。
　　“哎哎哎，妳在瞎搞什麽……” 隨即，讓範樹林震驚的壹幕出現了，拔出釘子後，原傷口位置竟然自己開始閉合，是閉合而不是愈合。是皮肉自己縮緊，自行止血。範樹林張大了嘴巴，他的大腦因連續受到刺激，已處於壹種奇怪紊亂的狀態。現在他腦子裏居然在想：要是全國手術臺上的病人都有這種能力，那醫生們豈不是要笑醒？緊接著，又壹個念頭升起：我的論文沒希望了，要是把這種病患寫進論文發表出去，那就不是論文造假的問題了，而是會被當成精神失常，吊銷執業醫師資格證。
　　“範哥，範哥？”
　　“啊，嗯，我在。”
　　“還有十五根，您最好快點。”
　　“哦，好。”
　　範樹林繼續拔第二根釘子，依舊是老樣子。自己只需負責把釘子起出來，然後身前的病人就自己伸手抓住拔出，傷口依舊自我閉合。
　　“不，妳等等，我剛忘了，我得看看妳裏面有沒有感染潰膿。”
　　潤生：“哦。”
　　兩處對稱位置的傷口重新打開，像是壹雙眼睛睜開。
　　“嗯，沒感染，很好。”
　　範樹林說完後，“噗通” 壹聲，被剛剛那可怕的場景嚇得摔倒在地，眼睛開始翻白。
　　譚文彬趕忙再次攙扶：“範哥，範哥，範哥？”
　　範樹林恢復過來，麻木地點頭，麻木地起身，麻木地開始繼續拔釘子。這壹根，他沒等潤生伸手，自己就直接拔了出來。然後繼續。他仿佛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外科手術，而是在農村幫人拉大鋸。終於，十六根釘子完全拔出。範樹林累得坐在手術臺上，潤生則站起身。
　　“辛苦了，範醫生。”
　　範樹林扭過頭，看著旁邊托盤上滿滿當當的十六根粗長棺材釘，又看向跟沒事兒人壹樣已經在穿衣服的潤生。他忽然對自己過去這麽多年的學醫之路產生了懷疑。
　　“對了，範哥，妳們同學小聚什麽時候開始？”
　　“晚…… 晚上，很晚了，都要值班，得零點了。”
　　“那好，要是我能來我就來，不能來我就提前給妳們醫務室打電話告訴妳。”
　　“嗯…… 行。”
　　“範哥妳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打完招呼後，譚文彬就和潤生壹起離開了醫務室。往學校走的時候，潤生問道：“有急事？”
　　“怎麽瞧出來的？”
　　“妳走得很快。”
　　“我最近輕功有所小成。”
　　“有急事妳剛才不該在那裏等我的，應該趕緊去告訴小遠。”
　　“是有事，多了條線索，但不著急這壹會兒。小遠哥說了，就算要開始做事，也得等妳和陰萌回隊。”
　　“我知道了。”
　　“那個，潤生，妳身上的傷，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養好？”
　　“這不是傷，這是氣海。”
　　“妳管這叫氣海？我好歹也是跟著小遠哥讀了壹些古籍的，誰家氣海是真的拿榔頭釘子給自己身上鉆洞的？”
　　“師父說…… 秦叔說每個人的特性不同。”
　　“那妳現在有什麽感覺？”
　　“肚子有點餓。”
　　譚文彬和潤生先壹起回到宿舍，打開寢室門，裏面沒人。
　　“小遠哥應該去老太太那裏了，我們也去吧。”
　　關上門，下樓途中，正好瞧見左手拄著拐、右手提著熱水瓶的林書友。他應該剛從開水房打完水回來。林書友看見潤生後，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譚文彬也在這時開口問道：“潤生，心裏癢癢不？”
　　潤生點點頭：“香吃完了，得回商店地下室房間裏去拿。”
　　“我不是問妳這個，想不想找個人練練手。” 譚文彬說著，目光瞥向林書友。林書友驕傲地挺起胸膛。潤生搖搖頭。特訓期間，給他餵招陪練的是秦叔，自己壹次次被秦叔打趴在地。如果說，以前自己只是知道小遠希望自己成為下壹個秦叔的話，那麽現在，秦叔的形象在他這裏已經具象化。有了壹個更明確清晰的極高目標後，就算特訓結束，他也沒有自鳴得意、手癢癢的感覺。
　　譚文彬小聲道：“潤生，眼瞅著要行動了，其實就是小遠哥，應該也想看看妳的進步，這樣才能合理做出行動計劃。” 自己去和潤生打，是打不出效果的，甭管是特訓前還是特訓後的潤生，打自己都很簡單。但林書友，是壹個很好的參照物，壹個明晰的計量單位。
　　潤生：“那得小遠叫我打，我才打。”
　　“那是，咱怎麽著也不能私鬥嘛。”
　　“去找小遠吧。”
　　“行，那我們走。”
　　譚文彬和潤生離開了。林書友楞在原地，不是說閉關出來就要和自己打壹架的麽，怎麽這會兒又不打了？丟下拐棍，林書友想追上去詢問壹下原因，順便發起壹場正道切磋。他原本覺得正道自相殘殺，會使天道痛邪祟快；現在他覺得內部良好切磋競爭，能更有利於打擊邪祟。可還沒來得及走兩步，就看見班上同學走過來，林書友見狀，趕忙調頭回去，把拐杖撿起。有時候，壹個謊言撒出去了，那就得不停地去圓。
　　“書友同學，我來幫妳提熱水瓶。”
　　“來，我來攙扶著妳上樓。”
　　林書友沒辦法，只能被樂於助人的同學陪著上去了，而且還得裝作壹瘸壹拐的。
　　李追遠原本是要去柳家的，但在經過操場時，被裏面的兩個 “攤位” 給吸引住了。大壹軍訓上午結束，學生會和社團的招新也隨之展開。大家都在操場上擺開桌子，立起牌子，學長學姐們使出渾身解數，招攬那些雙眸中還泛著懵懂純澈的學弟學妹。對於大部分考上這所大學的新生來說，高中的學習時光往往是比較枯燥的，很多時候支撐他們繼續努力的信念，就是對大學生活的美好憧憬。
　　寬泛來講，就兩條：壹，豐富多彩的校園活動；二，談戀愛。把校園活動放在第壹條，是因為大部分人很快就會濾鏡破碎，三分鐘熱度過後就覺得不過如此。
　　而第二條，往往會貫徹始終，甭管找沒找到對象談沒談成戀愛，都會成為宿舍小圈子裏經久不衰的話題，而且越是單身的聊這個就越是起勁。當然，對新生們來說，剛開學就快速找到對象那是少數牛人專利，但參加社團學生會，卻很是簡單。
　　壹些強勢或者名字聽起來比較威風的部門，以及小部分壹看就比較符合時下流行元素的社團，他們會遇到人滿為患的問題，為此不惜進行 “面試考核” 以進行篩選。絕大部分的其它部門社團，則都處於饑不擇食的狀態。不努力吆喝，不進行推廣，拉不到足夠人頭的話，那就和江湖上的衰落門派壹樣，只能靜待消亡。
　　這座操場，也是壹座江湖。行走在其中，青春活力感滿滿，而且很多社團名字也是五花八門。傳統社團已極盡細分，非傳統社團也十分豐富。吸引李追遠從操場圍欄外繞著走進來的，就是位於角落裏的那壹撮。攔在那壹撮前面的，是圍棋社，時下圍棋熱度很高，前來拿表填申請以及詢問的新生很多。更有幾張桌子已經擺上棋盤，老生和心高氣傲的新生正在對弈，旁邊還有人在觀戰。李追遠雖然經常和阿璃壹起下圍棋，但他感興趣的從來不是圍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