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人（下）

　　我看著楊微站在那裏，她依然清麗如昔，眉宇之間含著淡淡的冷漠，淡淡的高傲。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掃過之後，很快平靜了下來：“放開他，他是我的朋友。”
　　那個交漢森的黑人立刻點了點頭，手下人放開了我，然後退開。
　　我舒了口氣，活動了壹下手臂和脖子，苦笑道：“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妳……”
　　“的確沒想到。”楊微也笑了笑，然後看了看左右：“妳們先下去吧。”
　　我走近了兩步：“妳住在這棟房子裏？”
　　“不，我住在上面的那棟。”楊微用眼神示意了壹下。
　　我立刻想起了公主的警告：山坡別墅上住著索林先生的貴賓，那個地方不要去。
　　楊微默默看了我壹會兒，然後展顏壹笑：“想喝點東西麽？我這裏有兩瓶不錯的酒，還有壹點上好的茶葉。”
　　我想了想，在這裏遇到這個女人也是很有趣的壹件事情，於是點了點頭。
　　漢森立刻讓開了壹步，我走到了楊微的面前，她閃身進了身後的別墅後門。
　　這棟別墅和我住的那個差不多，我走進去的時候，身邊的保鏢已經全部散開了，只留下了漢森壹個人跟著。這個黑人保鏢臉色冷漠的好像花崗巖壹樣，壹聲不吭，可是站在他面前，卻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那種壓迫氣勢！
　　“坐吧。”我們走到大廳裏，楊微很隨意的靠在了沙發上。
　　“妳不是住在山坡上的別墅裏麽？”我看了看左右。
　　楊微笑了：“是的，我是住在那裏，這裏是我的手下住的。妳難道認為我會和壹幫大男人住在壹個房子裏麽？”
　　我想了想，覺得她說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那個黑人親手拿了兩瓶酒過來放在桌上，拿過開瓶器打開，然後緩緩走到楊微的身後站著。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感覺這個黑人看我的眼神不那麽友好，或者說……我和他似乎有些看不對眼，有些不對盤。
　　這其實很正常，行家壹伸手，就知有沒有。他的身手壹看就相當好的，剛才他放酒瓶的時候，我從他的拇指上的老繭看出這家夥的槍法壹定很厲害……
　　至於我，想必剛才的沖突裏他也看得很清楚了。兩個都很厲害的人，遇到壹起，難免就會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了。
　　楊微看出了我的有些不自在，她笑了笑，回頭對黑人微笑道：“漢森，妳先出去壹下，我和我的朋友要聊聊，請讓我們安靜壹會兒。”
　　“是的，小姐。”黑人立刻點了點頭，然後穩穩道：“您放心，不會有人打攪您的。”
　　房間裏重新剩下我們兩人的時候，我才松了口氣，看著楊微……
　　我和她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了。
　　現在想想，當時我們認識的時候，我還是壹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沖動的年輕人……那些事情，現在想起來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壹樣。
　　“妳怎麽會在這裏？”我開口。
　　楊微沒直接回答，她從容的伏下身子拿起壹瓶酒來，給我面前的高腳杯緩緩倒了三分之壹，然後又給自己倒上。
　　這是兩瓶紅酒，我根本分辨不出它們的牌子。不過想來楊微這樣的有錢人喝的，壹定是好東西。
　　終於，她從容的做完了這些，才重新靠在了沙發上，看著我，笑道：“應該是我問妳，陳陽……妳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我想了壹下，覺得壹下還真的很難解釋，我上次和她見面到現在，這其中出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總而言之……我苦笑了壹下：“壹言難盡。”
　　我覺得嘴巴裏有些苦澀，幹脆端起杯子來，壹飲而盡。
　　楊微似乎笑了笑，然後故意嘆了口氣：“八六年的拉菲……可不是這麽喝的，唉，可惜了我的兩瓶好酒。”
　　“小氣。”我撇撇嘴巴，笑道：“上次妳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悄悄跑進我家裏，坐在我的沙發上，喝著我冰箱裏的啤酒。我可沒有這麽抱怨過妳。”
　　楊微苦笑了壹下，她的笑容依然迷人，眼波裏也柔和了幾分：“陳陽……妳知不知道沒，妳剛才壹口吞下去的這杯酒，價值就足夠買下我在妳家裏坐過的沙發，和妳的冰箱，還有裏面所有的啤酒。”
　　我大笑了兩聲：“這麽好的東西？看來要多喝壹點！”
　　我壹把抓過桌上的瓶子，給自己倒了壹杯，喝了壹口，品了品滋味，笑道：“剛才沒喝出來，現在聽妳這麽壹說，好像還真有些不壹樣。”
　　我們對視了壹眼，同時哈哈壹笑。
　　氣氛輕松了很多。
　　房間裏光線不錯，我近距離的看著楊微，她也在看我。
　　楊微依然是那麽美麗，只是眼神裏的冷漠卻比上次見面的時候更深了，盡管她看我的時候，眼神還算柔和，但是她有時候不經意的壹瞥……我不知道如何描述那樣的眼神，總之，那不是壹個生活很愉快的人的眼神。
　　她過的不開心？
　　而楊微也在看我，她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慢慢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在很仔細的打量我，看我身上的每壹道傷疤，刀傷，槍傷，然後她的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
　　我故意笑了笑，道：“怎麽樣？我看上去像不像壹個被針線縫起來的布娃娃？”
　　“人不是布娃娃。”楊微淡淡道：“人會死，布娃娃不會。”
　　然後，不等我說話，楊微嘆了口氣：“其實，我知道的。”
　　“妳知道什麽？”
　　“知道妳發生的事情。”楊微看著我，眼神裏很真誠：“我後來……去找過妳，但是找不到了。然後我派人打聽了壹下，妳發生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我有些意外：“妳找過我？”
　　楊微嘆了口氣，她舉起面前的酒杯，淺嘗壹口：“妳記得我對妳說的話麽？我楊微的朋友不多，但妳永遠算是壹個。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許會跑去找妳喝酒聊天……可是，上次我們見面之後，我再去找妳的時候，卻發現妳已經出事了。”
　　頓了壹下，她笑了笑：“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妳是不是死了……因為妳的事情我打聽的很清楚，妳得罪的人，絕對是妳當時惹不起的。甚至我還打聽到，妳的屍體都被送了回去……”
　　我眼角肌肉輕輕壹跳。
　　“只不過我不相信。我不信妳這樣的人會那麽容易死掉。”楊微笑了笑，道：“幸好，我後來去查了壹下妳的女朋友。她……”楊微想了壹下，繼續道：“她被妳的朋友保護了起來，當時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住在壹個很安全的地方，我只能遠遠的看了她壹眼。她雖然看上去很憂郁，但是卻並沒有那種悲痛欲絕，我甚至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壹絲執著和希望……”
　　我沒說話。
　　楊微笑了壹下：“那種眼神，不應該是愛人死了之後的女人應該有的。所以我猜妳壹定沒死，只是跑掉了。”
　　聰明的女人！
　　楊微說完這些話之後，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看得出來，妳吃了很多苦頭。”楊微的眼神重新落在了我身上的傷疤上：“不過，這身傷疤看上去並不難看。”
　　我哭笑不得：“這算是恭維麽？”
　　“妳不想告訴我壹些妳的故事麽？”楊微不回答，而是反問我。
　　我遲疑了壹下，簡單的告訴她：“我現在在溫哥華，我……在幫八爺做事。”
　　“方八爺？方八指？”楊微微微皺了壹下眉頭：“妳進了大圈？”
　　“妳認識八爺麽？”
　　“不認識。”楊微很快搖頭：“但是加拿大大圈的領袖，我當然是知道的。”她笑了壹下：“至少這可以解釋妳為什麽在這裏了。索林先生現在和大圈在合作，我有這方面的消息。”
　　“妳呢？妳怎麽會在這裏？”
　　“家族生意。”楊微笑了壹下：“這些和妳們沒有什麽關系的，很抱歉我不能說。並不是我不相信妳，只是家族的規矩，我必須遵守。”
　　我嘆了口氣：“不過至少我知道，妳們的深生意壹定很重要……否則的話，妳身邊不會有這麽多嚴密的保鏢……我剛才差點被妳的手下打死。”
　　楊微噗哧壹笑，她看著我身上的泳褲，有些無奈：“妳是從湖水裏遊泳上來的吧……妳壹定沒看見，從這棟別墅外面，都站著我的手下的，現在從這裏到山坡上，都被劃為禁區了。這是索林先生默許的。如果妳是從陸地上過來的話，在外圍就會被我的人攔住。可是妳卻是從水上來的，壹下就進入了他們的警戒圈裏，他們當然是很緊張的。”
　　我看了她身上的穿著，那套比基尼泳裝無疑很能展現女人的魅力，我不敢多看，很快把目光挪開：“妳剛才也準備遊泳麽？”
　　楊微故意板著臉：“妳見過穿泳裝去赴宴的麽？”
　　“早知道的話，我就在湖裏多待壹會兒了，這樣至少可以多看看妳遊泳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覺得很輕松。面對楊微，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戒備心裏，完全好像是和壹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壹起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