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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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朋友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2:00

  “屈氏少主”下達了投降的命令,左路軍,歡欣鼓舞,馬上卸甲歸降,甚至,跑出來壹大群早早就“反正”的頭目過來想要找鄭伯爺套近乎。
  張煌部同意了歸降,卻沒有做出卸甲的姿態,而是提出了要保留建制的要求,另外,還請求少主可以入他們營中。
  當然了,這個要求,張煌本人也清楚燕人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提了等於沒提,但他這壹部五千號人,則順勢保持著相對獨立,自己紮營,自己指揮自己。
  不過,大楚的火鳳旗,倒是摘下了,豎立了壹面黑龍旗意思意思,軍中最多的,還是屈氏的族旗。
  至於林榮,這個將領,是有家國情懷的,和屈培駱預想中的壹樣,林榮並未選擇歸降,而是率部向南退去。
  他沒有發動進攻,已經是最好的克制。
  但奈何,
  他所率的是青鸞軍,
  而青鸞軍,又是屈氏的私軍。
  士卒的家人老小,可都住在屈氏的地盤裏,屈氏少主說投降,他們怎麽敢不聽話?
  這不是由主將個人能力和魅力所能決定的東西了,畢竟,任何時候,敢於拋下妻兒老小跟妳幹的,永遠都是少數中的少數。
  所以,林榮不是不想進攻,而是他清楚自己根本就無法進攻。
  往南撤時,鄭伯爺也沒有下令去追擊,燕軍雖然壹場夜襲下來,傷亡不算大,但都很疲憊了,而妳讓張煌部和左路軍的韓旭去整備兵馬去攻擊林榮部;
  太過明顯地狗咬狗讓他們自相殘殺的戲碼,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但是,林榮部南撤後,隊伍裏不斷出現逃兵,直接從那邊跑到鄭伯爺這邊來尋找少主。
  所以,那支人馬固然南撤了,但估摸著,也很難再形成什麽像樣的戰鬥力了。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尤其是在鄭伯爺確定了向北打的方針後,比最早時更為“拼湊”起來的兵馬,開始向北移動。
  左路軍和張煌部為前鋒,燕軍壓後。
  行軍數日後,左路軍拿下了池縣縣城,張煌部則拿下了池縣對面以控制附近水域的碼頭,還繳獲了壹些楚人水師的舟船,數目不多,但意義重大。
  並非是這兩路兵馬有多能打,而是他們以“楚軍”的身份過來,防禦方根本就沒有料到會是敵人,所以,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被攻破。
  在池縣這裏,鄭伯爺下令全軍休整。
  同時,
  以暗示的方式,告訴韓旭,讓他的麾下士卒們,找點樂子。
  讓士卒們去找點樂子,是什麽意思,真的很清楚了。
  原本,左路軍這邊以韓旭為主的這些“二鬼子”們,因為頭頂有燕人壓著,所以顯得很本分,也很殷勤。
  明顯比張煌那壹部,更為出力,總之,就是盡力地侍奉燕人,為燕人做事,以獲得來自燕人“父親”的認同。
  他們本不敢放縱,也不敢造次的;
  但現在,
  燕人“父親”讓他們去放開去耍,奉命去“耍”,那自然更是樂意之至。
  因為,要約束好自己麾下的部族,實在是太難了,尤其還貼著“敗軍”“降軍”的標簽,軍心不說渙散,但士氣,必然是相當低落。
  由各自將領傳達好意思後,原本的左路軍士卒就開始放開歡兒地三五成群地開始劫掠,池縣縣城內,挨家挨戶地破門搶劫,縣城下的民戶家裏,也是各種盤剝。
  對此,張煌部依舊恪守自己的營寨,沒有應聲。
  兩日之後,燕軍再度開拔,繼續向北,進入了下壹個縣城地界。
  有了上次經驗的左路軍,在風風火火地拿下了守軍不足的縣城後,即刻開始了燒殺搶掠,比前幾日在池縣更為過分。
  在池縣時,只是盤剝壹些家財,這次,是敲骨吸髓,牲口家禽搶來吃,任何值錢且方便攜帶的,都帶走,女人,則肆意淩辱。
  隨即,
  兩日後,
  燕軍再度開拔,繼續向北。
  這壹次,很清晰地可以看見,行軍的速度變快了,尤其是左路軍,他們的前進意誌更為高昂,而且,張煌部,明顯也壓抑著某種情緒。
  這壹次,
  他們碰到了壹支楚軍,不過是地方部隊,人數不多,由兩個當地小貴族組成的聯軍,也就兩千余人。
  朝廷大軍過境,輔兵、民夫,早就征發過了,所以,這兩個本地小貴族,是真的沒辦法再聚集起更多的力量了。
  燕軍沒動,左路軍攻其左翼,張煌部攻其右翼,壹戰而擊潰這支雜牌楚軍。
  緊接著,
  燕軍進駐,開始安營紮寨。
  左路軍各路軍頭子則開始帶著各自手下肆虐地方,這壹次,張煌部也不再繼續安分守己了,放開營寨,士卒出來,加入了劫掠隊伍。
  之前兩次,是張煌靠著自己個人威信,強行壓制著手下。
  但同為楚軍降卒,看著左路軍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吃香的喝辣的,燒殺搶掠,好不快意,張煌部的士卒們怎麽可能不眼紅?
  人家在瀟瀟灑灑,
  為什麽我們要做聖人?
  都投降了燕人了,還裝哪門子的清高?
  可以說,青鸞軍壹降,首先被破壞掉的,其實是這支軍隊的信念和驕傲,無論是壹個人還是壹個團體,當這兩樣事物被破滅掉後,墮落的閥門,其實就已經被打開。
  張煌再不放開手下讓他們去劫掠去釋放心裏的抑郁,可能手底下的士卒就要嘩變,將其殺死,然後再全方位地向燕人投降了。
  屈氏少主投降後,他這個屈氏家臣,法理上,其實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就是底層士卒也清楚壹個道理,燕人只在乎手底下的狗聽不聽話,而不在意狗頭到底是什麽色的。
  有句話,叫兵過如匪,但實際上,就算是落草為寇的山大王,他們也是講究個養韭菜的模式,真把四裏八鄉地弄成無人區,以後他們的收成怎麽算?
  但當兵的亂起來,可真不會講究那麽多,所以下手也格外狠。
  相較楚人士卒對待楚人的狠辣,
  燕人這邊,反倒是顯得很是“淡然”。
  壹是因為燕軍之中,禁酒令很嚴格,酒這個東西壹旦禁了,接下來,士卒們再怎麽放縱也有壹個限度;
  再者,這支燕軍被鄭伯爺帶領著深入敵後,焚荊城糧倉,圍大楚攝政王,再擊潰青鸞軍生擒屈氏少主,大家夥心裏有數,這次入楚作戰,功勞已經滿得都要溢出了。
  得到滿足後,自然就不會再那般饑渴。
  最重要的是,燕人雖然沒有出動劫掠,而是穩穩地落於軍寨之中,但楚人士卒每日劫掠而來的財貨,泰半都會被送到燕軍軍寨裏來。
  鄭伯爺對財貨這類東西,向來不是很在意,直接分發給了士卒。
  不用自己臟手,好處,依舊會落到袋中來,燕軍也樂得清閑;
  當然了,妳要說遺憾,那肯定是有的;
  但燕軍士卒心裏還是有些矜持的,總不能跟那幫楚人崽子那般壹個德性,丟人,丟自家伯爺的臉面。
  ……
  軍寨外,可以看見壹群楚人士卒綁著好幾個當地民女走過去,後頭,還拉著壹頭牛兩頭豬。
  女人已經哭喊得累了,又仿佛像是認命了壹般。
  許安隔著柵欄看著這壹幕,心情,有些低落。
  他想到了當初青鸞軍進入玉盤城時,自己全家都被抓過去當勞工的場景,母親和他們分開,到最後,他也沒能找到母親到底去了哪裏……
  確切地說,
  是母親的屍骸,到底在哪裏。
  眼下,楚人在自己面前做著當初壹樣的事情,只不過施暴的對象,變成了楚人自己的百姓。
  和許安的情緒豐富不同,
  郭東斜靠在柵欄邊,不停地用手撫摸著自己的刀柄,壹臉的迷醉。
  從那日鄭伯爺借用過他的刀後,他只要空閑下來,就是這個表情,這個模樣。
  不過,在發現許安在看著自己後,郭東還是擡起頭,咳嗽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話題道:
  “這幫楚人真有意思,對自己人,居然也能這麽狠。”
  許安點點頭,道;“楚人不覺得自己是楚人,正如我們晉人,其實也不覺得自己是晉人壹樣。”
  “為啥?”郭東撓撓頭。
  “呵呵。”
  許安笑了笑,道:“楚人覺得他們是哪家貴族的人,我們晉人,以前也分為三家,誰誰誰家的,就是誰誰誰家的。”
  “我們燕人可不這樣。”郭東說道,“我們燕人壹直覺得自己是燕人。”
  許安不置可否。
  “妳不信?”郭東問道。
  “我信的。”許安回答道。
  燕人壹直是燕人,這其實不準確,因為燕國以前也有門閥世家,但歸根究底,鎮北侯府矗立才百年,大燕真正意義上剪除掉來自荒漠的威脅,其實也就不到壹甲子。
  燕人骨子裏,依舊流淌著從著自家皇帝壹起向荒漠出征和蠻子廝殺的精神烙印。
  最重要的是……
  這是許安作為壹個“晉人”所看見的,
  可能是這些年燕國對外屢戰屢勝,將這些燕人骨子裏的驕傲給激發了出來,燕人這個身份,壹下子就變得尊貴了。
  讓壹個人去認壹個低賤的身份,很難;但若是去認壹個“高貴”的身份,必然趨之若鶩。
  許安喜歡看,喜歡思考,也喜歡觀察,用郭東的話來說,壹旦不打仗,許安就喜歡發呆。
  “聽上面將軍說,再往北走,應該就要碰到楚國大軍了。”許安說道。
  普通士卒們,其實對自己所處位置,沒有什麽清晰概念的,但許安有,他會留意於校尉和將領們的談話,同時,自己也會留意壹些機會去找當地的楚人打探。
  問問這裏距離鎮南關,距離上谷郡,還有多遠。
  雖然這些消息不全,也不準確,更不系統,但至少能讓許安腦子裏,有個大致的認知。
  楚人現在有兩道防線,壹道,是鎮南關;
  另壹道,就是荊城對岸,沿著渭河壹線布置的由柱國獨孤念所率的大軍。
  而自家呢,其實正好處於楚人後方的中空地帶。
  當然,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中空,因為青鸞軍來圍剿他們了,只不過自己這邊將它們給打敗了。
  “嘿,等仗打完了,我打算接我娘和我哥還有那阿水姑娘,壹起過來。”郭東開口道。
  許安有些意外道:“不是說要卸甲歸田的麽?”
  “賞賜啊。”郭東說道,“賞賜豐厚啊,現在就很豐厚了,等打完了仗,還有新的封賞,嘿嘿,以前想著要回去,是真的因為割舍不下家裏人,再者,我娘我哥也不適合走長路。
  但只要銀子夠,坐馬車,路上好生吃喝,那還能有什麽問題?
  銀子夠,就沒什麽問題了,彩禮給足了,阿水姑娘家,也就願意放她出來跟我了。”
  “下次,我再讓妳兩個首級,妳升個官,妳那阿水姑娘家裏也就會跟著壹起來了,妳丈人還不敢對妳擺架子。”
  “別別別,做兄弟的,別說這種屁話。”郭東馬上搖頭嚴肅道,“缺銀子使了,我會跟妳借,反正妳許安壹人吃飽全家不餓,我也不會跟妳客氣。但前途的事兒,那是妳的,我可不能耽擱妳前途。
  妳比我腦子好使,學什麽都比我快,妳以後,是有大前途的,這話,我爹也對我說過,說妳比我靈光。”
  許安搖搖頭,道:“我是個晉人。”
  “那金將軍還是個蠻子呢!”
  郭東喊道。
  “放肆,大膽!”
  這時,
  柵欄外兩個騎士直接呵斥道。
  郭東見狀,整個人楞住了,因為他看見那兩個騎士背後,還有壹名騎馬的將軍,那將軍壹身黑甲,沒戴頭盔,露出了壹張極為明顯的屬於蠻人的臉型。
  柵欄被打開,
  兩名騎士先策馬過來,似乎還要再發落,卻被後面的金術可直接罵道:“讓開。”
  兩名騎士馬上讓開。
  金術可騎著馬緩緩過來,
  郭東和許安馬上行禮:
  “參見金將軍!”
  “參見金將軍!”
  金術可笑著揮舞了兩下鞭子,對前面的兩個騎士也算是他自己的親衛罵道:
  “蠻子怎麽了,我就是個蠻子,被喊蠻子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兒,火急火燎地幹嘛,伯爺都沒那般註重什麽上下尊卑的,用得著妳們倆在這兒幫我耀武揚威?
  怎麽著,妳們是想讓大家夥都知道,我的架子比伯爺的架子還要大?”
  金術可訓斥完兩個親衛後,
  低頭,
  先看了看郭東,
  道:
  “在說啥呢?”
  郭東忙擡起頭,道:“回將軍的話……我……我……”
  郭東還是有些緊張,壹來,自己挖了坑,二來,雖然燕人身份在軍中有優勢,但那要看和誰比。
  誰不知道眼前這位蠻族出身的將領是伯爺的心腹愛將?
  雪海關軍中,伯爺第壹信任的,是梁將軍。
  梁將軍的本事,也是上下皆服;
  第二個信任的,就是這位金將軍,履歷戰功,從未讓伯爺失望過,東山堡壹戰時,就是他最後殺出,逆轉了局面,也算是救了伯爺。
  許安接話道:“回將軍的話,我這兄弟說我腦子好使,以後會有大前途,我對他說,我是晉人,不是燕人,我這兄弟為了鼓舞我,就說,金將軍您也是蠻族出身,不是燕人,卻依舊可以做到將軍的位置,成為伯爺的左膀右臂。他說,在咱們伯爺治下,有教無類,只要肯效命,只要忠於伯爺,就壹定能出人頭地。”
  金術可打量著許安,沒說話。
  許安則緩緩低下了頭。
  良久,
  金術可笑了,
  他想到了自己當初守城門的時候。
  那會兒的他,夏語說得其實不利索,還經常弄錯成語,常惹笑話;
  但,
  他依舊很會說話。
  他是憑借軍功獲得伯爺的賞識壹步步高升起來的,
  但要是沒有當初那位劍聖大人的壹句推薦,
  他根本就沒有去立功的機會。
  “叫什麽名字?”
  “回將軍的話,小的叫許安。”
  “識字麽?”金術可問道。
  許安點頭道;“識字,小時候上過幾年私塾。”
  “騎馬呢?”
  “會!”
  “成,跟妳們什長說壹聲,就說我說的,明兒個,去我帳篷外做個親衛。”
  “多謝將軍提攜!”
  許安鄭重地跪伏下來,磕了三個頭,這是鄭重的禮儀。
  這時,四周聚攏過來的目光就慢慢多了。
  金術可揚起頭,掃視四周,大聲道:
  “伯爺麾下,不分是哪兒的人,只要妳肯賣命,只要妳有本事,伯爺不分妳的出身,賞罰分明!
  我,
  金術可,
  壹個蠻子,
  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能有今天,
  妳們以後,也壹樣能有,能跟著伯爺打仗,生死有依,這是咱們這些丘八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說完,
  金術可策馬離開,他還有軍情要匯報。
  待得金術可和他親衛們離開後,
  不少袍澤都上來恭喜許安。
  應付完之後,
  許安長舒壹口氣,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他回過頭,
  看向依舊靠在柵欄邊的郭東,他還在撫摸著那把刀的刀柄,陶醉。
  許安開口道;
  “妳剛是看見金將軍來了才喊的。”
  郭東從陶醉中清醒過來,楞了壹下,然後看著許安,目光柔和地笑了笑,
  道;
  “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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