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換個唱本

　　青方齋的假山下面，有壹間地下密室，在鄭凡住進來的那天，範府的人就告知了這處場所。
　　現如今，正好被拿來安置公主。
　　密室距離假山，有壹段很長的通道，裏頭，是透不進陽光的，同時，在公主住進去後，甬道四壁在四娘的吩咐下，撒上了頗有些刺鼻的香灰。
　　進去見公主前，鄭凡被四娘要求先洗個澡，不是在湯池裏洗，而是在池塘裏洗，還得拿池底的汙泥擦壹擦身子。
　　換了壹身衣服後，鄭凡才在四娘的帶領下走入了密室，正兒八經地見到了這位楚國公主。
　　之所以要有上述這壹段流程，是因為四娘就是通過熏香的味道分辨出公主身份不壹般的，而且在這個年代，能用得上香料的本就是家境好的人家，能用得起名貴香料的，自然是富貴人家。
　　再者，範府內不少地方，還開著花，有別於冬日氣象，同時府邸內的丫鬟們所用的脂粉那也是很好的，居住範府，身上難免沾染上這些氣息。
　　同時，壹些木質的或者獨有的裝飾以及府內動物的味道，往往也是極具代表性的。
　　而壹旦讓公主聞到了，只要這個公主不蠢，再掰扯掰扯下庸縣地界上的幾條地頭蛇，猜中是範家，那並不難。
　　雖說不清楚現在讓公主不知道是範家綁架了她是否真的有意義，
　　但並不妨礙有備無患，
　　天知道事情以後會怎麽發展，
　　現在小心點，繁瑣點，
　　以後再布置時，余地就更大了。
　　此時，
　　密室內躺著壹個人，是公主；
　　坐著壹個人，是鄭凡；站著壹個人，是四娘。
　　鄭伯爺整理了壹下自己的衣領子，
　　指了指公主。
　　四娘會意，走上前，壹針刺入公主體內，公主悠悠然轉醒。
　　鄭凡不禁道：“看起來很有用的樣子，這是針灸？”
　　“算，也不算，主上想學的話，奴家可以教，主上可以直接拿阿銘練習。”
　　“嗯，這個，再說吧。”
　　公主醒來了，她的目光先後在鄭凡和四娘身上掃過，她沒叫，也沒喊，甚至，還在克制著自己的恐懼，默默地坐起身。
　　密室內，安靜了下來。
　　良久，
　　公主才用比較平和地語氣問道：
　　“妳們想要什麽？”
　　很聰明的發問，沒問妳們是誰，妳們為什麽抓我。
　　這意味著，這位公主智商在線的。
　　智商在線好，方便交流。
　　鄭伯爺默默地掏出中華鐵盒子，抽出壹塊薄荷糖，放入嘴裏，然後丟給了公主壹顆。
　　公主放在鼻前聞了聞，沒怎麽猶豫，也放入嘴裏。
　　鄭凡笑了，
　　密室裏就壹把椅子，他翹起腿，將鐵盒子放在膝蓋上，輕輕拍了拍，道：
　　“先做壹下自我介紹，不，咱們還是先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妳來猜猜我是誰？”
　　來看公主的次數，越少越好，因為鄭凡也不想每次進來都去池塘冬日的冷水裏搓澡泥。
　　但看壹次的時間，沒有限制。
　　自己和範正文剛回來時，就有壹個手持令牌的大內侍衛來到範府，隨即，範正文親自點了數百家丁發動整個範家的力量開始投入到搜索公主的行動之中。
　　所以，外面的事情，鄭凡暫時可以不去理會。
　　公主很配合地開始玩這個遊戲，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
　　“妳不是楚人？”
　　“對。”鄭凡微笑點頭。
　　“妳是……燕人？”
　　“對。”
　　“燕人密諜司的人？”
　　鄭凡搖搖頭。
　　公主的目光開始自鄭凡身上上下流轉，她在觀察。
　　少頃，
　　她開口道：
　　“妳是武將。”
　　騎馬久了，盔甲穿戴久了，軍中待久了，身上確實會留下很多痕跡。
　　“對。”
　　“您還讓我繼續猜？”熊麗箐問道。
　　“繼續。”
　　“那就好猜了。”熊麗箐笑了笑，“既然您還繼續讓我猜，意味著妳的名字，楚人肯定很熟悉，不可能是壹個無名之輩或者是聲名不顯的武將，否則就是您自討沒趣，丟自個兒的臉。”
　　“對。”
　　“您的年紀，您的作風，其實，我知道的燕國將領名字並不多。”
　　鄭凡微微壹笑。
　　熊麗箐則道：
　　“大楚熊麗箐，見過大燕平野伯爺。”
　　呼，
　　舒服了。
　　這是壹種，瞧見沒，老子還是很有名的舒服。
　　仿佛上輩子剛開始創作漫畫時，自己故意在貼吧裏截圖自己的漫畫來問這是誰的漫畫啊畫得這麽好，然後拼命偷偷頂帖，
　　終於，
　　看見下面有人回復自己的作者名。
　　鄭伯爺是壹個很註重生活品質的人，先前的問答小遊戲，其實沒啥用，但能提升愉悅度，從而直接提升了生活品質。
　　熊麗箐見鄭伯爺還在半瞇著眼，似乎沈浸在某種情緒之中，還特意等了等才開口道：
　　“鄭伯爺來我大楚，必然是我大楚貴客，我大楚定然會盡地主之誼。”
　　鄭凡睜開眼，伸出壹根食指，搖了搖，
　　道：
　　“這話妳那位哥哥對我說，理所應當，妳呢，和我說不上這種話。”
　　熊麗箐深吸壹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臉上，居然還掛起了笑容。
　　其實，
　　這位大楚四公主並非是驚艷美人，
　　這是廢話，
　　驚艷美人因為少才叫美人，怎麽東壹個蘿蔔西壹個蒜頭的都是美人？
　　但她長得還挺耐看，有點嬰兒肥，有點嬌憨，尤其是笑起來時，有壹種上輩子看見日本女團的甜美可愛感。
　　“不知平野伯爺請小女子過來，所為何事？”
　　鄭凡笑了笑，道：
　　“很抱歉的告知公主殿下您，把您請過來，是壹次意外，是我的手下，正好撞到您，就順手把您接過來坐坐。”
　　“如此說來，這是壹場誤會嘍？”
　　“是。”
　　“平野伯爺，那小女子能問壹個天真的問題麽？”
　　“既然知道天真了，就別問了。”
　　公主楞了壹下。
　　鄭凡打了個呵欠，繼續道：
　　“事實上，我們原本也是要見面的，但這次的見面，比計劃中的，快了大半個月。”
　　熊麗箐目光微凝，
　　很快，
　　她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這是壹種仿佛已經看透壹切真相的笑容，而且是故意用這個笑容告訴妳，我看穿了。
　　很欠扁的笑容。
　　所以，
　　鄭凡開口道：
　　“抽她。”
　　四娘上前，
　　“啪！”
　　壹巴掌下去，
　　響亮，
　　幹脆，
　　力度適中，
　　連嘴角破口流出的血漬也恰到好處。
　　隨後，四娘後退，又站回了鄭凡身後。
　　熊麗箐開始深呼吸，伸手，放在自己剛剛被抽的臉頰上，再緩緩擡頭，看著鄭凡。
　　鄭伯爺的目光，依舊平和。
　　“公主殿下，您可以在壹定限度內，活潑壹些，但請別讓我覺得不舒服。”
　　熊麗箐喃喃道：
　　“從小到大，我還是第壹次被打。”
　　鄭凡張開嘴，
　　擡起頭，
　　點了點，
　　輕拍大腿，
　　道：
　　“那感情好。”
　　四娘再度上前，
　　“啪！”
　　“啪！”
　　兩記巴掌下去，
　　公主頭發已然散亂。
　　鄭凡默默地抽出壹根煙，咬在嘴裏，沒點，
　　道：
　　“品過味兒了麽？”
　　熊麗箐舔了舔嘴唇，有血味，低下頭，道：
　　“伯爺，您抓我，抓早了啊。”
　　“呼……”
　　鄭凡吐出壹口氣，眼前這位大楚四公主，除了身上有壹丟丟王公貴族的矯情勁兒，腦子，是真的靈光的。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鄭伯爺笑道：
　　“是啊。”
　　熊麗箐擡起頭，伸手整理了壹下自己散亂的頭發，看著鄭凡，道：
　　“伯爺，您就算是把我在這裏壹直關下去，那邊的婚事，還是會如期舉行。”
　　鄭凡點點頭，道：“大概是。”
　　“所以，伯爺，您很苦惱吧？”
　　鄭凡用夾著煙的手指輕輕蹭了蹭自己的頭發，
　　道：
　　“是有點。”
　　“我有辦法。”
　　“喲，那妳說。”
　　“伯爺把我放走。”
　　“哦？”
　　“安排壹個地方，讓我被解救，我就能回去和屈培駱完婚，大婚那日，伯爺再來將我搶走，當著大楚，當著世人的面，大燕平野伯將大楚公主劫走。”
　　“這是個好辦法。”
　　“伯爺也這般認為麽？”
　　“嗯。”
　　鄭凡揮手，
　　四娘再度上前，
　　熊麗箐當即匍匐在了床上，馬上喊道：
　　“我絕不是在玩弄伯爺！”
　　鄭凡從椅子上站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熊麗箐，
　　道：
　　“把妳放回去，再搶回來，妳是當本伯傻呢還是當本伯癱？”
　　有了今日這次的事後，大婚那壹日楚國的戒備將森嚴無數倍，莫說鄭凡這次只帶了壹千騎，就算是五千騎兵，想要在已經完全戒備的楚人面前再搶人，那也是天方夜譚。
　　熊麗箐咬著自己的嘴唇，
　　倔強地擡起頭，
　　壹字壹字道：
　　“若是大婚那壹日，我願意隨伯爺您走呢？我願意配合呢？我願意在大婚那日主動出來呢？”
　　鄭凡的眼睛瞇了瞇。
　　熊麗箐繼續道：
　　“大楚四公主，不屑屈氏嫡長子，芳心暗許大燕平野伯，願與他廝守終生，背離宗室，背棄家國，願與心愛的男子壹同入燕。
　　十年後，
　　二十年後，
　　三十年後，
　　乃至壹甲子後，
　　也依然是民間人們傳唱的佳話！”
　　您抓我，
　　是為了揚名，
　　我給您換壹個更好的唱本。
　　鄭凡笑了，
　　無聲的笑，
　　眼眸裏，
　　讓人分不清楚陰晴。
　　“還是那句話，妳是當本伯，傻？”
　　熊麗箐盯著鄭凡的眼，
　　身體有些發顫，
　　但還是堅持道：
　　“伯爺，您敢不敢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