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屍變！（上）

　　給了鄭凡銀子分開後，六皇子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順著背後的巷道，避開了熱鬧的街市，又走回了暗門子。
　　門口兩側的紅帳子隨風飄搖，也不曉得搖動著多少男人的心。
　　它搖啊搖啊，從千百年前搖到現在，又搖啊搖啊，註定會搖到千百年後去。
　　六皇子重新走了進去，又是那個隔間，又是那匹大洋馬，金發碧眼，妖異勾人。
　　大洋馬起身行禮，走到隔間後頭，打開了門板，六皇子邁步走了進去。
　　下去後，有壹個暗室，暗室裏點著火燭。
　　壹名身穿綠色錦袍的女人壹邊打著算盤壹邊在記賬，見有人進來，擡頭壹看，馬上離座位請安，
　　“六爺。”
　　六皇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很平靜道：
　　“說事。”
　　“是，六爺。”
　　女人從桌上的壹個盒子裏取出了壹個瓷瓶，拔出塞子，遞給了六皇子。
　　“六爺，您聞聞。”
　　六皇子把瓶口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壹口，閉著眼開始慢慢回味，
　　道：
　　“這是金子的味道。”
　　“六爺明鑒。”
　　“從哪兒來的？”
　　“圖滿城壹家西方商人那裏出的貨。”
　　“告訴那邊咱們的商行，有多少吃多少，價格上，不用計較太多，把貨走出來，然後就去京城，再去乾晉楚三國的京城走壹趟。”
　　“奴婢已經這樣吩咐下去了。”
　　“妳做得很好。”
　　六爺掏出自己的荷包，從裏面取出壹塊碎銀子，丟給了女人，
　　“爺賞妳的。”
　　“謝六爺賞。”
　　“但如果只是這件事，並不值得專程讓孤回來壹趟。”
　　六皇子端起桌上的茶盞，放在手裏慢慢地旋轉。
　　“六爺，您先前帶著壹起進來的那個人，需不需要奴婢幫您查壹查？”
　　“查他？”六爺笑了，道：“他怎麽了？”
　　“他進的那間格子，裏面的姐兒今兒個來事兒了，根本不在，他要是裝的也就算了，但偏偏裏面還有女人的聲音傳出來。”
　　“萬壹他要是會口技呢？”
　　“爺您說笑了。”
　　“孤沒說笑，翠屏，是不是北封郡的事兒妳掌得太久了，心就開始野了？”
　　“奴婢不敢！”
　　翠屏馬上跪在了六皇子面前，冷汗淋漓。
　　“孤很早以前就和妳們講過這規矩，孤身邊的人，不準妳們動任何的心思。
　　商號的事兒，歸妳們打理；孤自己的事兒，孤自己處理。”
　　“奴婢知錯，請六爺息怒。”
　　六皇子擡起鞋尖，抵住了翠屏的下顎，讓其臉慢慢地擡起。
　　翠屏看著六爺，淚眼婆娑。
　　“別哭，孤不是怪妳，孤這是在憐惜妳。”
　　“奴婢明白。”
　　“不，妳不明白。”
　　“奴婢忘了，他是六爺的救命恩人。”
　　“呵，是，救命恩人，能讓蠻族左谷蠡王臨死前還要幫忙搭壹把梯子的人，是妳這小姑娘家家想查就隨便查的？”
　　“……”翠屏。
　　“再說了，他這人挺有意思，孤喜歡和他說話。
　　人吶，壹旦被查個通透了，就像是壹口甘蔗，被嚼得幹巴巴的，也就沒什麽意思了，妳懂麽？”
　　翠屏用茫然的眼神看著六皇子。
　　“算了，妳不懂，所以，妳只能做壹個掌櫃。”
　　“能做六爺的掌櫃，是奴婢的福分。”
　　“好了，還有事麽？”
　　“有的，六爺，我們在這附近，抓住了許文祖。”
　　“許文祖？北封郡西片的那位招討使？”
　　“是的，六爺。”
　　“怎麽抓到的。”
　　“他混入了城，被奴婢的人發現了。因為，他太胖了，胖得再多的偽裝，也不頂用。”
　　“呵呵，是，孤記得他，他確實胖，有意思，北封郡西片的招討使，居然偷偷地要潛入侯府。”
　　“六爺，奴婢只是聽他在睡夢中驚醒前說了句夢話。”
　　“什麽夢話？”
　　“他說，還好他那時下車出恭了。”
　　“下車……”
　　六皇子的眼睛微微瞇了壹下。
　　“他知道妳是誰的人麽？”
　　“他不清楚，清醒狀態下，他也什麽都不肯說，六爺，需不需要奴婢用刑？”
　　“不用了，他這會兒悄悄地想來侯府是為了做什麽，不是明擺著的事兒麽，呵呵，這世上，總是有這麽多自以為是的聰明人。
　　給他壹匹馬，嘖，算了，給他兩匹馬，
　　再給他壹些幹糧銀錢，給他放了，讓他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
　　“是，奴婢明白了。”
　　“行了，孤時間不多，得回去了。”
　　“奴婢送六爺。”
　　翠屏走在前面，手裏拿著燭臺，帶著六皇子出了暗道，只是，等回到隔間時，翠屏忽然目光壹凝，壹只手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怕自己尖叫出聲。
　　隔間內，原本的那匹大洋馬，依舊坐在毯子上，但她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左手舉起，做打招呼的動作。
　　顯然，
　　已經死了，
　　最恐怖的是，
　　死去後也宛若人偶壹樣，保持著招財貓的姿勢。
　　六皇子彎下腰，看著死去的女人，
　　道：
　　“妳看看，孤就說了，別隨便查孤身邊的人，呵，這是遇到行家了，人早曉得這片紅帳子是做什麽用的了。”
　　“奴婢，奴婢……”
　　“沒事，也就是打個招呼而已，不打緊，不打緊。”
　　說完，
　　六皇子還舉起自己的手，
　　對著死去的女人招了招，
　　喊了聲：
　　“嗨。”
　　……
　　荒漠上，
　　壹個男子牽著壹匹馬，肩膀上坐著壹個男童，正在慢慢地行進著。
　　忽然，
　　男子停下了腳步，身邊的馬也停了下來，
　　其肩膀上坐著的男童馬上從衣服裏掏出壹把匕首，壹雙眼珠子泛著綠光向四周警惕地逡巡著。
　　少頃，
　　男子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男童的腿，示意他不用緊張。
　　前方黑暗處，出現了壹道女人的身影，以及，女人的聲音：
　　“哎喲我去，這可真是趕巧得不能再趕巧了，這荒漠無邊無垠的，怎麽就讓姑奶奶我跟妳碰上了呢？”
　　“我也不知。”
　　“要是瞎子在這裏，肯定會壹邊拉著他的二胡壹邊唱：壹定是特別的緣分……”
　　四娘走近了壹些，
　　看著梁程，
　　以及梁程肩膀上的娃。
　　那個娃娃也在盯著四娘，
　　此時的四娘已然卸了妝，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娃娃有些激動地伸手抓住了梁程的肩膀，
　　用那半生不熟的漢話道：
　　“女人……美……抓回去……給妳生娃……”
　　顯然，娃娃的意思是，讓梁程把眼前的這個美嬌娘抓回去繁衍後代。
　　荒漠民族的世界觀就是這般的樸實無華。
　　“嘿，我說，妳們仨去荒漠也沒多久吧，妳效率得是多高啊，連孩子都整出來了？妳們僵屍的繁育速度快趕上蟑螂了。”
　　四娘壹邊開著玩笑壹邊細細地打量著男童，
　　道：
　　“是個狼崽子。”
　　“我帶他先回來先在虎頭城準備，阿銘和樊力帶著他的部落在後面遷移。”
　　“嘖嘖，原來是這樣，這是真把人手找到了？”
　　“幸不辱命。”
　　“行啊。”
　　“妳在這裏做什麽？”
　　“姑奶奶我正準備回去呢，對了，主上在前面不遠處的綠洲裏。”
　　“侯府？”
　　“看來地理學得不錯。”
　　“主上有危險？”
　　“危險，哪兒都有危險，正常人吃飯還能被噎死呢，估摸著應該是機遇吧，傍晚的時候，主上才剛剛和當朝的大燕六皇子壹起嫖了娼。”
　　“這跨度，有點大。”
　　“我也這麽覺的，不過那位皇子也不是個善茬，怕主上被他小瞧了去，姑奶奶臨走前還給他打了個招呼。”
　　“主上身邊，不能沒有人。”
　　“這不就趕巧了麽，這樣吧，妳先回去，我再返回綠洲那兒去陪主上。”
　　“好。”
　　“我先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兒和妳說壹下，等妳回去見到瞎子他們後，讓他們也能知道個情況。”
　　“好。”
　　梁程將肩膀上的男童放下來，然後從包裹裏取出了幹糧。
　　“我這兒有酒肉，吃我的吧。”
　　梁程點頭，接過了四娘遞過來的酒肉。
　　男童壹只手抓肉壹只手抓酒嚢，
　　壹口酒壹口肉，
　　吃得很霸氣。
　　“這小狼崽子，還真挺可愛的。”
　　四娘逗弄道。
　　男童應該是能聽得懂漢話，卻說不利索，當下，因為喝了酒，他有些豪情萬丈，
　　道：
　　“女人……美……我長大……搶了妳……給我生娃……”
　　“喲喲喲，可真有誌氣。”
　　孩童的贊美，是最純澈的，雖然，這位孩童，有點早熟了。
　　梁程先沒理會男童，而是看向四娘，
　　道：
　　“妳和主上的關系，有進壹步了麽？”
　　四娘看了看自己的手，
　　道：
　　“唔，算是有了。”
　　“嗯。”
　　“啪！”
　　梁程壹巴掌將正在豪情萬丈地男童抽翻在地，男童的腦袋都被埋進了黃沙裏。
　　“主上的女人，妳不允許褻瀆。”
　　男童自己掙紮著把頭拔出來，有些氣鼓鼓地坐在壹旁，繼續用力地啃著吃食，也不哭也不鬧。
　　“喲呵呵呵……別說，這當主母的感覺還真不錯。”
　　就在這時，
　　梁程忽然站起身，
　　面向綠洲方向。
　　四娘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嚴肅道：
　　“怎麽了？”
　　“我感覺到了……”
　　“感覺到什麽？”
　　“有人在引煞入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