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玄幻小說

初秋,皇城裏的大鐘敲過三響,雨絲裹著寒意飄了下來。
臨近黃昏,皇城壹側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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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無不可錘鍛之劍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湖水中的金光隨著金烏破開水面而淡去。
  淤泥從湖底大量冒起,腥臭味在如刀的冷風中彌漫。
  寧長久似自深淵間來,他的衣衫上水跡蒸幹,若有若無的白霧還在袖間縈繞,他的黑發散著,金色的瞳孔裏映著白鶴真君的影。
  白羽浮身的老者皺起眉頭,漠然盯著他。
  他心中本無懼意。這少年的境界斤兩他已摸透,剩下的也不過是對方的垂死掙紮罷了。
  但這雙金眸盯著自己的那刻,他心湖之上卻陡然響起壹聲鶴唳。
  鶴唳聲哀絕啼血,帶著深入骨髓的懼意,宛若凡子見到了高高在上的君王。
  白鶴真君心中壹凜,古老的神話電魄般閃過心頭,他脫口而出,聲音駭然:“三足金烏?金烏不是早就被誅殺殆盡了麽,為何妳會擁有這種遠古的神鳥,妳究竟是誰?!”
  寧長久沒有回答,他捂著胸口咳了幾聲,松開手,掌心盡是血絲。
  先前被打入湖底之後,他不得不召出金烏,用其中殘破的太陽國作為暫時的庇護處,金烏帶著他迅速鉆入湖底極深處,躲開了那壹輪大劍的誅伐。
  但先天靈畢竟是相對脆弱的,波及整個大湖的劍氣滾刀般在金烏的後背洗了壹遍,連帶著寧長久的心湖和紫府盡數受損,內外氣息失衡,狼狽不堪。
  許久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了……
  寧長久咬著牙,用靈力強壓下了傷勢,他看著白鶴真君,冷冷道:“五道境界,只有這些劍氣斤兩?”
  白鶴真君並未被激怒,他重新審視立於湖面,眼眸如金的少年,發現自己依舊低估了太多。
  他立在雲中,枯槁的須發迎風拂舞,先前打散的劍意真意再次凝結,壹瞬間又是煌煌巍巍的氣象。
  白鶴真君平淡道,他攏於袖間的劍再次推出:“垂暮之年能見神鳥金烏,倒也是幸事,我今日便要看看,傳說中居於日中央的,曾險些篡奪了太陽權柄的金烏神雀,究竟能放出幾丈光芒!”
  白鶴真君的話語在空中層層疊疊地響起,猶若幻音。
  寧長久面色如常,他手握昆侖劍,劍在鞘中發出聲聲長吟,其氣於湖面散開,激起圈圈漣漪。
  轟!
  寧長久看似悠閑的身影驟然拔地而起。
  整片湖面向下凹陷。
  白鶴真君先前連出六劍,耗費了大量靈力,此刻招式猶在鞘中,寧長久卻已化作金虹撲來。
  若湖水是天空,他便是其間逆劈而出的雷魄。
  白鶴真君凜然不懼,立刻豎指出劍,左手亦將‘冥’劍推出,劍氣自鞘中流瀉,化作白虹去截殺寧長久。
  白虹對金虹。
  兩道劍芒撞在壹起,電絲飛瀉。
  寧長久握著劍閣之劍,劍雖未出鞘,劍意卻已如劫雷壓頂。
  白鶴真君的劍虹被截斷,他眉頭微皺,右手化指為掌向前推出,左手同時送劍。劍再出鞘壹尺,劍氣兇猛撲出,水流般阻隔在兩人之間。
  寧長久撞上了白鶴真君的劍意。
  白鶴真君壹掌拍向寧長久的額頭,寧長久則持劍掄棒般破開劍瀑,砸向他的天靈蓋。
  兩人身影交錯,寧長久額頭不偏不倚中了壹掌,身影後仰,老人頭頂亦被劍擊中,隱有骨裂之聲。
  他們強壓傷勢,於湖空之中騰挪,出劍不止。
  白鶴真君再次感受到了這個少年身負的絕學之多。
  寧長久壹指點來,他以掌相接,掌心卻像被刺破的皮球,血肉灼燒,飛速幹癟——這是吸取功力的邪術。
  而邪術之後,他右手持劍,左手化掌,又轟出了壹個正大光明的道門手印,手印之後,少年身影再如鬼魅,收斂氣息,接著那移形換影的神妙術法,躲過他刺向心口的壹劍,然後反手握劍,紮向他的咽喉。
  老人喉結壹聳,察覺到危機,身影被迫後撤,與此同時,冥劍徹底出鞘,懸於頭頂,大放白光,流星般砸向寧長久。
  寧長久來不及回避,只得以修羅法身硬抗。
  噗!
  寧長久未能禦住這劍。
  白光刺來,劍破開修羅神體,肩頭血花盛放。
  他咬著牙,已身體為鎖,將此劍鎖住,令其不得寸進,然後左手去握劍柄,想要將此劍拔下。
  “憑妳幾滴精血就想強奪我的道劍?癡心妄想!”白鶴真君壹喝。
  劍脫離了寧長久的肩頭,化作流影飛回,懸於他的身前。
  劍尖低垂。
  老人沈了口氣,他想壹鼓作氣再出壹劍,直接刺穿對方的心口,但他發現,自己氣海中的靈力也禁不住自己胡亂揮霍。
  先前那對著湖中肆意汪洋般斬出的六劍,倒是魯莽了……
  老人盯著他。
  那個少年身後沒有了那具面目猙獰的法身,反而是白衣之中電絲縈繞,金光璨然。
  這是肉身與法身融為了壹體?難怪能接下我這壹劍……
  老人略壹沈吟,話語肅然:“我年少之時,第壹次學劍便在湖邊,彼時白鷺頻起,掠水而去,我偶得壹縷劍氣意,之後以此為胚,打磨百年,修繕為劍陣。”
  說著,他身前懸著的劍忽然飛出,繞著他周身而舞,畫出了壹個無數個圓。
  這些圓由無數的劍影構成,劍影如雪,層層疊疊。
  他居於正中,白袍飄舞,身體似被雲吞沒,縹緲浮動。
  寧長久沒去看他,他感受著劍陣蘊含的殺意,忽然笑了笑,道:“妳們這些名門修道者,生死壹線的搏殺還是放不下高手風度啊。”
  老人神色漠然。
  鶴立鷺中,劍鳴聲起,白鷺驚散。
  那些劍陣的圓環不停放大,轉眼將寧長久籠罩其中。
  寧長久橫劍,足下霹靂聲再起,身影驟動,轉眼飄至老人頭頂,持劍淩空,斬出了壹道驚艷絕倫的劍光。
  老人閉上雙目,巍然不動。
  壹個劍陣的圓瞬間縮小,恰好攔在寧長久的面前。
  寧長久劈上劍陣,身影被硬生生彈開,其余的圓與此同時追迫而來,寧長久眉頭緊蹙,他的身影在壹個又壹個的圓弧中驚險地跳躍著,壹道道可怖的劍氣不停劈向白鶴真君,但無論他的角度多麽刁鉆,那些劍氣都用被劍陣擋下。
  層層疊疊的圓不僅化解了他的壹切攻勢,還連消帶打地向著他身影逼來,裏三層外三層地將其包圍。
  此刻,這些白色的劍影再不是鷺,而是望見了腐肉的禿鷲。
  寧長久看著眼前壹個個繚亂相匯的圓。
  他沒有逃避,也無法逃避。
  寧長久的身上,勾勒如修羅圖騰的金線驟然明亮了數倍。
  壹個個劍影化作的圓鐵鏈般鞭打在他的身上。
  他金色的修羅身體上,光芒煙花般炸開。
  劍影如流,白衣的碎屑在劍氣中橫飛。
  寧長久依舊不退,淩空踏出了壹步,反掌握劍,擋開迎面的氣流。
  白鶴真君看著承受著萬劍淩遲的少年,輕輕搖頭:“妳那金剛不壞之體確實是不世出的神功,令人贊服不已,若是過往,我定要與妳消磨數千數萬劍,將這神功抽絲剝繭地復原出來,但……”
  “聒噪。”寧長久冷冷開口。
  無數的劍氣如刀加身,寧長久鐵鑄般的皮膚被切開,發出焦炭般的顏色,其間血肉模糊。
  但他卻像是切掉了痛感,渾然不覺。
  骨骼間,鞭炮炸鳴般的聲音猝然響起,寧長久身上赤焰燃燒,他以白虹貫日式為基,又連續掐出了裘自觀與李鶴的復雜劍訣,三者融會貫通於身,他以體為劍,壹往無前地撞向了重重劍環,刺向他的小腹,大有玉石俱焚之勢。
  白鶴真君面露異色。
  重重劍環驟然收緊,護在他的身前。
  寧長久撞上劍環,猶如尋常人光著膀子撞上了壹塊紮滿鐵釘的木板。
  他的修羅之體瞬間鮮血淋漓。
  劍環卻只是漾出層疊漣漪,絲毫沒有崩潰的跡象。
  但不知為何,明明自己占盡上風,白鶴真君卻忽有壹種死亡的警兆。
  他不明白危險來自哪裏,但身經百戰的他並未猶豫,放棄了巨大的優勢,身影直接炸開,化作了壹團白羽。
  這是他當日面對司命時所施展的保命絕學。
  轟得壹聲。
  白鶴真君消失的原地,猛地燃起了壹團金火。
  壹只金烏突兀地停留在那裏。
  白鶴真君駭然地看著那只三足神鳥,他並不知道這只狀似不大的金烏體內藏著什麽,但直覺告訴他,先前他若不走,便要被這金烏直接吞噬!
  這種怪異的感覺泛起了巨大的恐懼。
  此刻他身影四散,匿於某壹片羽裏,隨時準備再次現身。
  寧長久壹擊未成,卻沒有再做糾纏的打算,他趁著白鶴真君身形還未凝結,直接折身而逃,身影化作壹道線,潛入了湖邊的雪跡未消的峽谷裏。
  白鶴真君的身影在湖面上重新凝聚。
  他看著寧長久遊走遁逃的方向,神色陰暗。
  他知道對方的傷勢遠比自己更重,無法逃出太遠。
  但他本就重創的道心卻生不出什麽戰意……他看著那片雪峽,甚至起了退縮的念頭。
  不!不能走!白鶴真君立刻打散了自己負面的情緒。
  恰恰是因為道途已毀,他才必須殺掉那個少年,那少年所施展的劍術道法皆堪稱頂尖,身上更藏著滔天隱秘,自己此行,說不定能是因禍得福!
  白鶴真君再無顧慮,他提著劍,身影前傾,化作壹片鶴影,沖向了那片雪峽。
  ……
  寧長久並未深入峽谷。
  他上半身衣衫盡裂,蒼白的肌膚上躺滿了血。他靠在寒冷的巖石上,血肉的觸痛感像是釘在骨頭上的針。
  他沒有用時間權柄去修復它們,任由鉆心的痛意割裂著身體。
  自與罪君壹戰後,他再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若是襄兒她們看到了,想來是會很心疼的吧……
  少女的臉浮現心頭,寧長久借此強自鎮定。
  巖壁後面,白鶴真君熟悉的劍意再次飄至。
  來了。
  寧長久心念壹動。
  白鶴真君才過湖入谷,壹道近乎虛無的寒鐵便在他的吼前出現,無聲無息地刺去。
  劍沒有壹絲劍光,淡若流雲,輕若湖風,尋常得好似掠過魚塘的影。
  白鶴真君在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了這劍,他在這寡淡寂寞的壹劍後,感知到了決絕兇烈的殺機。
  這種殺機濃稠,宛若化不開的血,哪怕是他,壹經感知也驚起了渾身冷汗。
  他沒有想到,這個少年並未遁逃到雪峽深處,而是在第壹塊巖壁後等著自己……何等的狂妄!
  白鶴真君來不及出劍,只好以指擋在心口。
  噗嗤!
  寡淡無影的劍刺破了他的手指,挑入了他的胸膛。
  鮮血從衣袍間滲出,染紅了他的白羽。
  這是諭劍天宗下半卷的必殺之劍。
  只可惜,寧長久沒有壹柄真正能用的好劍,否則這壹劍,可以將白鶴真君直接重創。
  當日柳希婉曾對自己說,她不想再用暗殺之劍,想要正大光明地出劍。於是號令樓中,她用光明正大的天諭之劍刺向自己,然後幹脆利落地敗了……
  當時他看著不妥協不服輸的少女,沒有做多的勸說。但他知道,這是逆境殺人的壹劍,只能藏在暗處……或許天諭本就是隱晦的吧。
  劍未能殺人,卻飲了血,反噬並不嚴重。
  白鶴真君悶哼壹聲,壹手捏碎他的虛劍,然後化掌壹拍,打上了寧長久的心口。
  寧長久以昆侖劍格擋。
  他身影飛速倒滑,雙腳依舊紮根大地,在雪峽中連滑了幾十丈才堪堪止住了身影的頹勢。
  兩人對立峽中。
  雪峽兩側絕壁,唯有中間壹線道路。
  “能傷我至此,妳的劍道已堪稱出神入化。”白鶴真君暫止胸口之血,緩緩道:“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壹步踏出,身影再化白鶴,飛入峽中。
  寧長久定神睜目。
  峽中闃無人影。
  下壹刻,雪峽中每壹片雪每壹塊石都沾染上了滔天殺氣。
  無數的鶴影憑空浮現,瞬間凝成壹點,刺向寧長久。
  這是白鶴真君的全力壹擊。
  寧長久身子弓下,他的身體裏,修羅神錄像是燒沸的水,離體怒吼,揮舞著足以打斷古龍脊椎的拳頭,撞上了五道大修士的巔峰壹擊。
  巨大的白光洪流般驕傲地貫穿雪峽,淹沒壹切。
  峽上的雪大量地墜落下來,向著谷中淹沒,然後在空中驟然蒸盡,化作了滿山蒸發的白氣,煙霧騰騰地籠罩四合。
  這生死相搏的廝殺裏,倒將整個雪峽弄得宛若仙山。
  許久之後,粗如峰柱的沖天殺氣終於黯淡了下來。
  寧長久與白鶴真君,兩人的力量拉到極限再次撞開,相隔百丈,彼此的眼中,皆渺如塵沙。
  白鶴真君手指枯爛,七竅流血,滿頭發絲被斬得七七八八,壹聲白袍同樣血花點點。
  寧長久慘狀更甚,他跪倒在地,身上巨大的修羅法相被撕扯殆盡,化作了金色的碎屑,吹散在了風裏,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復原,而他赤裸的上身同樣淒慘,無數的血肉模糊的傷疤間,血液滲出,順著肌肉的線條流淌下去,在身下的碎巖之間積起許多的血窪。
  他膝蓋的骨頭同樣撕裂,連起身都難以辦到。
  少年雙手低垂,劍閣之劍落在他的身邊。昆侖劍猶在鞘中,震鳴不已。
  白鶴真君悠然長嘆:“若妳能拔出此劍,說不定我真成劍下亡魂了……可惜。”
  他緩緩向著少年走去,每壹步皆從近乎枯竭的氣海中提煉出真氣。
  他境界已至五道,圓融萬物,自信恢復得能比對方快很多。
  寧長久跪在地上,眼眸中的金光消逝,身上鮮血流淌,默然無語。
  白鶴真君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權柄‘凝結’發動,萬物冰封。
  當日那個銀發女子,用她的權柄碾壓了自己的權柄,他記憶猶新。但這種事情,終究只是個例。
  “仙樓成灰,白鶴不返,寰宇顛倒,日月誰換……”老人低聲長吟。
  寧長久的頭頂,浮現出壹座高塔仙樓的影,樓如映霞火,金焰璀璨,高翹檐角處,仙鶴繚繞,絡繹不絕。
  老人拋出了手中的劍。
  劍隨著古樓,向著寧長久壹道鎮壓了下來。
  ……
  劍閣,七十二洞天。
  柳希婉換去了緊身的黑衣,穿著壹襲嶄新劍裝,劍裝上裳下裙,腰身偏高,佩著她梳起的雲鬟,看上去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端莊氣質。
  她似乎……向著自己的性別投降了。
  少女提著飯盒,越過了水色淒迷的洞天和懸空的回廊,來到了劍閣七十二洞天中排行第二的那座。
  洞天如雕琢於翡翠之間,諸華曼美。
  道路盡頭是壹座幽閉的仙府。
  仙府之前,跪著壹個眉目英氣,墨發披肩的絕色女子。
  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在外面不可壹世的二師姐柳珺卓。
  柳希婉緩步走上,盈盈地跪在二師姐的身邊,她解開了飯盒,將其中的糕點壹個個擺出,輕聲道:“師姐,妳吃些東西吧,這次……是我不爭氣,連累了師姐,我們壹起去向大師姐求求情吧,別跪吧。”
  柳珺卓輕輕搖頭,話語柔和,道:“錯不在妳,妳敗了並非大事,但我將冠與劍輸去了……我劍心蒙塵,劍閣亦折損顏面,大錯鑄成,覆水難收。我已知錯,當須誠心悔改。”
  柳希婉最初的日子裏,內心中還嘲笑著二師姐在外比誰都兇,在大師姐面前乖得仿佛小綿羊,但師姐壹連跪了壹個月,這讓她內疚不已。
  二師姐待她向來是視如己出的……她是知道的。
  “那我陪師姐壹起跪吧。”柳希婉說道。
  她特意換去了那身男子裝束,便是覺得這樣穿會可愛壹點,興許大師姐見了就心軟了。
  柳珺卓道:“妳瞎湊什麽熱鬧,還嫌姐姐不夠生氣麽?”
  柳希婉低著頭,道:“那我總不能看著姐姐壹直跪下去啊,我……我去把昆侖劍取回來吧,那柄劍反正他也拔不出,留著也是廢品。況且,我和寧長久很熟的,我去要,他壹定會給的。”
  “寧長久?”柳珺卓神色微異。
  “額……這是他平時行走江湖的名字,張久是他的真名。”柳希婉顛倒黑白道。
  柳珺卓點點頭,並未深究,她說道:“不必了,劍既然輸出去了,就得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收回來,要不然姐姐又該生氣了。”
  二師姐低聲說著,洞府之間,壹個女子冷冰冰的聲音響徹洞天。
  “在外面不是蠻橫的很麽?劍與冠輸沒了,知道收斂了?”
  是大師姐的聲音,很是嚴厲。柳希婉也跟著跪了下來,低聲道:“拜見大師姐。”
  大師姐冷冷道:“師妹不懂事也就算了,妳跟著胡鬧什麽?得了個天下第七的名頭,便當自己是天下無敵了?妳可知師父將昆侖劍贈與妳,是寄予了多大的厚望?”
  柳珺卓低著頭,壹句也不敢回應。
  當初她便是大師姐手把手教出來的,壹如自己之於柳希婉那樣。
  “我讓妳不必將目光放眼人間,是希望讓妳將目光落到更高處,而非蔑然於人間。”大師姐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她沈默了會,道:“近日,師父又出關了。”
  柳珺卓神色壹震:“師父出關做什麽?難道……”
  大師姐點點頭,道:“嗯,找了數百年,終於有眉目了。”
  “那我們……”柳珺卓欲言又止。
  大師姐緩緩道:“礪劍百余年,是將問世了。而妳是劍閣的二師姐,承載的使命何其之重?所以這次我重罰妳,是希望妳引以為戒,此等錯誤絕不可再犯。若是再犯……”
  大師姐道:“若是再犯,便讓柳希婉來做這二師姐,妳滾去做十四師妹!”
  “???”柳希婉身軀壹震,立刻跪直,心想這對自己哪是什麽好事,分明是無妄之災啊。
  柳珺卓不敢反駁,乖乖道:“珺卓已知錯,斷不敢再犯了。”
  長時間的安靜後,大師姐才開口道:“好了,別跪了,進來吧。姐姐授妳些劍術。”
  柳珺卓受寵若驚,正要起身,卻聽大師姐道:“我說的是希婉。”
  “……”柳珺卓重新跪地。
  柳希婉默默起身,委屈地二師姐壹眼,然後走入洞府之中……令人羨慕的隔代親。
  大師姐道:“妳也別跪了,回去反省吧,什麽時候名正言順地取回劍,什麽時候再來見我。”
  柳珺卓領命離去,松了口氣,知道大師姐的氣也生得差不多了。
  名正言順地取回劍……
  她有些頭疼。
  不過沒關系,反正那柄劍,那個少年也拔不出,既然拔不出來,自己在劍鞘中溫養多年的劍道真意也就不會外泄。到時候完璧歸趙,想來姐姐就會原諒我了……
  柳珺卓嘆了口氣,正想著,她的神色陡然壹震。
  她心中,忽有壹種悸動源自靈魂而生。
  劍被拔出來了!
  這是她瞬間的念頭。
  “不,不可能,區區紫庭境,怎麽可能拔出我的劍?”柳珺卓輕輕搖頭,平復道心,向著自己所在的洞天走去。
  ……
  白鶴真君再次看到了奇跡。
  古樓壓下之際,明明被自己‘凝結’的少年,卻如常地擡起了頭。
  他想不明白原因……難道是他也有類似那個銀發女子的能力?
  怎麽可能……
  若是如此,他是將這等強大的權柄壓到此刻才使用麽?
  念頭不過壹瞬,改變不了什麽,古樓壓下。
  寧長久再次擡頭。
  那柄落在他膝前的劍不知何時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像是抽空了骨骼中最後的力氣。前沖,起跳,握柄,拔劍,所有的動作已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遍,壹氣呵成。
  這柄桀驁不馴的劍閣之劍,竟真的被他拔了出來!
  劍鞘之中,二師姐柳珺卓壓抑多年的劍意似洪水猛獸,放聲咆哮,白鶴繚繞的仙樓被瞬間斬成兩截,劍意毫無阻滯,壹往無前,將白鶴真君頃刻淹沒。
  白鶴真君毫不猶豫,故技重施,炸開身影,化作白羽。但二師姐的劍意比他強了太多,猶如索命之鬼,緊貼著他的真身,根本不給他留遁逃的余地。
  老人隱匿的身體上,瞬間添了十余個血洞。
  他的身形被拖慢。
  時間權柄包裹著的寧長久卻已追至,他握著放聲長嘶的古劍,越過了白鶴真君的頭頂。
  死亡的絕望浮現在了老人的心頭。
  寧長久身影墜下,以劍氣將白鶴真君斬落在地。他以膝蓋死死抵著他的後頸,雙手握住劍柄,劍尖低垂,猛地向下壹紮。
  “怎麽……可能……”老人話語模糊。
  白鶴真君的頭顱被劍刃貫穿,四分五裂,像是砸爛的西瓜。
  這位五道之中的大修士,就此死去。
  寧長久雙手拄劍,確認白鶴真君徹底死絕,才終於放松了心神。
  “這世上,無我鍛不了的劍。”
  寧長久輕聲說著,像是在回答死不瞑目的白鶴真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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