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中央山谷的湯姆叔叔

笑笑徹底無語。
這邊兩個流浪漢都欺上來了。笑笑絕望地喊了壹聲：“藍熊！使出十萬伏特！”
藍熊嚷嚷：“目標確認，執行中——”熟能生巧地跳到半空，朝著小惡魔的屍體又放了壹次電。
藍熊的發明者癱在地上抽搐壹下，不動了。
笑笑在絕望中本能反應，壹腳踹了壹個醉鬼的襠部，騰出壹只手拿出防狼噴霧，噴了另壹個醉鬼。終於在兩個醉鬼中殺出壹條血路。拼命奔到無人車上，跳到車上喊：“寶貝！回家！”
雷克薩斯高高興興地定位華林街2320號，向伯克利進發。
笑笑在車上抖抖索索地向奧克蘭警察報告剛剛的街區，警察表示五分鐘趕到。
報完警笑笑才想起來，應該擔心壹下小惡魔。他被電傻了，躺在地上，不會被人……那個吧……
想到有亞裔男生受襲的事情，笑笑急忙讓無人車往回開。五分鐘後開回到事發街區，發現警方已經趕到。有警察扣住頭發根根直豎的小惡魔，正在問話。小惡魔渾渾噩噩答不上話。警察不耐煩，卡嚓壹下給他拷上了。
反而原先那兩個醉鬼不知去向。
笑笑從無人車上跳下來，趕緊過去解釋說：“不是他不是他！他不是喝醉了……是被電傻了……”
“電？哪裏有電？”
笑笑左右看了壹圈，不見藍熊，只好大叫壹聲：“藍熊，使出十萬伏特！”
只見壹個發著藍光的東西，從壹個垃圾桶中壹躍而起，準確無比地又朝小惡魔劈了個閃電。小惡魔嗷的壹聲，栽在警察叔叔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笑笑無奈，壹把揪住蹦蹦跳跳的藍熊，“這個……就是電了……”
***
華裔女生被騷擾事件終於引起警方重視。黑人團體有所收斂，新聞也慢慢淡了下去。
西西與錫恩懷特再次熱火朝天。連著很多天都找不到西西，因為她又跑南灣去了。
求職這邊，仍然沒有面試通知。但是笑笑早已不甘心枯坐等待，開始努力做“社交”。她找來伯克利在紐約及舊金山各大投行並購部的校友名單，給他們發郵件，表示自己對並購行業的興趣，希望對方能撥冗稍敘，並附上簡歷。前後壹共發將近壹百封郵件，最後收到十多個回復，大摩、小摩、美林、瑞信都有，唯獨沒有高盛。笑笑與回復的校友約定時間，在舊金山的就直接見面，在紐約的就約時間電話。
因為知道這樣的會面類似於準面試，笑笑在見面或通話前已經做了許多準備。《佛特投資銀行指南》早已翻爛，又付費看了《華爾街綠洲社交指南》《投資與並購指南》，此外瀏覽各個銀行網站，了解各銀行的風格與近期交易。
十月第壹周，笑笑等到壹個本地精品投行的電話面試通知。精心應付電面。電面以後對方卻又杳無音訊。幾乎心灰意冷。
這個周末，小惡魔與爆炸頭、板寸頭壹起去鄉間打槍。笑笑自從到美國，從來沒有離開過灣區，十分好奇鄉下是什麽樣子，於是死皮賴臉也要去。
當然更重要的理由，是好奇他的秘密。
“我打槍為什麽要帶妳？”
“因為我……會做胡蘿蔔炒雞蛋！”
“好！走！”
加利福尼亞州西鄰太平洋，東部內陸豎著壹條綿延四百英裏的內華達山脈。沿海山嶺與內華達山脈之間的壹大片谷地，是加州腹地，名稱中央山谷，沃野廣布而人煙稀少，是美國西部重要的農業區，種植各種作物。
小惡魔的目的地是壹個名叫希爾瑪的小鎮，或者不如說農村。接待他們的是壹個滿臉堆歡，唯唯諾諾的中年胖墩。小惡魔管他叫湯姆，爆炸頭和板寸頭管他叫張叔。
“小九爺他爸爸的弟弟。”板寸頭偷偷跟笑笑說。
張叔算是半地道的美國農民，專門在中央山谷種樹和放牧。他有壹大片杏樹農場，又還有壹大片青草牧場。能看出來，日子過得很殷實。房子平攤了蓋，總有三百來個平方。室內裝潢雖稱不上豪宅，卻極其敞亮舒服，擺著象牙、犀牛角、熊皮。屋後還有壹個不大的泳池。
那牧場就在他的房子後面。藍天白雲，風吹草低。幾頭奶牛在草間漫步，優哉遊哉。此間並無射擊場，這個牧場就是打槍的地方。
張叔從房子裏抱出壹大堆長槍，好幾盒霰彈，此外用作射擊目標的飛碟。那槍叫作Shotgun，中文譯名霰彈獵槍。雖然是獵槍，射程有限，霰彈打出後，會有無數小鋼珠噴射出去，以增加命中概率。所以它只能用來打打野雞、野鴨。
小惡魔壹看是霰彈獵槍就火了：“有沒搞錯？我開兩個鐘的車來妳這邊，妳就給我這種爛槍？”回頭對板寸頭說，“攞盒子裏的萊福槍來。”
張叔急忙賠笑：“阿九我這場很小。萊福槍的射程，肯定出界。過個樹籬，就不是我的地盤。樹籬後面還有路。要是打到路人，好麻煩咯！”
“妳怎麽拿霰彈獵槍打熊？”
“我知道，我知道。”張叔忙說，“打熊的捕獵證，我還在申請，應該月底能到。我申請開始的時間，比妳訂的日子早了壹周。妳們如果要練靶，到時候直接到北加州森林邊上，那有專門的靶場。今天將就下，好不好？”
笑笑這才明白，他們是有去北加州獵熊的打算。
最後還是如張叔安排的那樣，在牧場裏打霰彈獵槍。打槍前，小惡魔的胖墩二叔辛苦地在牧場裏驅趕牛群，想把它們趕到牧場另壹頭。但是那些牛群跟張叔特別親近，以為張叔來餵食，見張叔來，都紛紛擁上去。張叔折騰好壹會兒，牛群反倒越聚越多。
小惡魔挑了壹把槍，上了子彈扛在肩上，朝半空放了壹槍。槍聲響動，牛群驚擾。張叔嚇得抱頭趴在草叢裏，因為身材胖，特別像壹坨。小惡魔跟爆炸頭哈哈大笑。
牛群終於被槍聲嚇跑了。張叔拖著壹身贅肉往回走，回來滿臉堆笑，說還是阿九厲害。
張叔在七八支獵槍裏翻揀，揀出壹支鋥亮的新槍，槍托核桃木，槍身金屬雕刻繁復，壹看就是上成貨。張叔雙手捧給小惡魔問：“阿九妳要不要試試？BenelliLegacy半自動霰彈獵槍。剛到手的貨。兩千塊。前天剛剛拿蠟彈試了。真正好貨！”
小惡魔冷嘲，“打鳥的槍妳攞過嚟托呀？省d啦老坑。”
笑笑好奇地湊上前伸手：“我可不可以試試？”
張叔壹把奪回槍，背轉身，把槍好好放回桌上長匣中，“後生女玩咩槍！”
終於排開陣勢開打。眾人各自填上耳塞，只除了小惡魔。張叔負責往天上扔飛碟，其他四個人各自舉槍開打。笑笑手裏是壹把萊明頓老舊獵槍。壹扣下扳機，槍座重重打在肩骨上，笑笑身子猛壹晃，手壹哆嗦，險些把槍掉在地上。
小惡魔在壹旁，“搞唔掂就行開啦。”
笑笑咬牙挺住。然而才發了三槍，手已經禁不住發抖。槍太重，胳膊完全使不上勁，更別提瞄準。
這樣打了壹輪。爆炸頭跟板寸頭當然不會跟小惡魔搶靶，於是那個飛碟，總是被小惡魔擊中，在空中裂成粉碎。
笑笑勉力堅持完壹輪，在小惡魔嘲笑的目光中放下槍。退到眾人身後，掀開衣領低頭看，肩膀上已經壹片淤青。
第二輪，小惡魔的狀態也不像開始時那麽好。他仍然堅持不帶耳塞。聖拉斐爾射擊場裏的那壹幕重現。他托槍的手臂有些不穩。汗水沿著額發慢慢往下淌。槍聲起落，他在槍聲裏輕輕喘氣。
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拼命想讓自己適應槍聲。
但笑笑已無心顧及旁人。她有些暈眩地退到樹蔭裏，按著肩膀。胃裏翻騰，她又有些惡心。
“妳剛剛拿槍的手法不對啦。”胖墩張叔湊上前來，手裏托著壹把獵槍，“喏，要這樣啦，槍托壹定要死死攏在肩膀上。妳這樣不攏死，每次按扳擊，都會好似被人用拳頭砸了壹下……”
他說著就開始做示範，把槍抵在自己肩頭，槍口有意無意指向還在打槍的人。
笑笑正納悶：不是說槍口永遠不能對準不想攻擊的目標麽？難道不應該把槍口對著牧場的寬闊區域麽？笑笑正想開口問，只聽壹聲慘叫，鮮血四濺，有人倒在地上。
笑笑下意識地跟著大叫了壹聲。
倒下的人是爆炸頭。那把鋥亮的BenelliLegacy獵槍掉在他身旁，槍管中央生生爆出壹個口，霰彈四射。作為持槍者的爆炸頭，胳膊，大腿，半面臉頰，鮮血淋漓。飛射的霰彈同時擊中了身邊的板寸頭，雖然只是打在他的胳膊上，也痛得他大叫起來。
小惡魔大罵壹聲操，大踏步向張叔走來，伸手在他胸上壹拳，“屌！想謀殺咩妳！”張叔手裏的槍咚壹下掉在地上，人也仰天摔倒。小惡魔還不放過他，在他大腿上踢了兩腳，往旁邊吐壹口唾沫。張叔抖抖索索說：“不，不，我沒要害人……是前天，前天試槍，在裏面填著蠟彈，壹時不記得了……”
壹邊蠟彈還遺留在槍管中，沒有得到及時清理；另壹邊新的霰彈又推送上去。兩邊在槍管裏壹撞，把槍管生生炸出了壹個洞。
“別打人了！救人要緊！”笑笑急忙說。張叔抖抖索索從地上爬起來，向屋裏跑，喊老婆叫急救車，壹面又找急救箱。
小惡魔拿手去堵爆炸頭的傷口，弄得自己滿身鮮血。爆炸頭嚇得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說：“無，無事。死唔去。”
這邊張叔捧來急救箱，又被小惡魔給了壹拳。他面色青紫，眼睛血紅，從張叔手裏奪過急救箱，扯出壹長串紗帶，裹在爆炸頭湧血的上臂與大腿上，壹面惡狠狠說：“我不會再眼睜睜看兄弟死。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