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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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二十三)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哐的壹聲響,房門被重重地關上。
  送了客人回來,疲憊不堪的宗澤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力氣,坐下來後,就不想再動彈壹下。
  成為狀元已經過去了數日,宗澤門前依然賓客不絕,卻也讓他疲於交接。如果是正經言談,縱是抵足夜談也沒事。可是過來的客人,都是些湊趣的、討好的、打探的,甚至還有來諷刺的,這壹幹賓客,讓宗澤實在提不起精神來與之交往。
  敲門聲響了起來,隨即,住持和尚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
  宗澤輕輕嘆了壹聲,站了起來。先整了整衣服——即便再累,禮節上的細小之事,他依然會註意——然後才過去開門。
  壹前壹後,兩個光頭便出現在眼前。
  住持和尚臉上完全沒有作為房東的倨傲,笑臉上只有小心翼翼的謙卑,“狀元公這兩日辛苦過甚,清減了不少。貧僧尋了個方子,讓人熬了點飲子,配上茯苓糕,正好可以滋補壹下。”
  老和尚輕聲細語,與他白天訓斥小沙彌時的聲音截然不同。知道宗澤疲憊,特地送了滋補的飲子來給宗澤,還附帶了幾塊茯苓糕作為夜裏的甜點。
  “師傅有心了。”
  自從宗澤住進來之後,住持和尚的態度接連變了幾次。壹開始宗澤只是壹個普通的國子監生,只是普通應對。作為壹名在京師住了幾十年,又在僧錄司掛名的僧官,見過的官員、進士和貢生太多太多,普通的國子監生實在不值得他恭謹對待。
  但得知宗澤曾經給快報寫過文章,而且受到了很多重臣的賞識,立刻就變了壹個人。等到宗澤得中貢生,繼而通過了禮部試,再被太後欽點為狀元,老和尚在面對宗澤時的態度壹變再變,腰也彎得越來越低。
  不過宗澤的回禮始終不變。以他的年紀,尚做不到寵辱不驚,但待人前後如壹,不因成了狀元而目無余子,宗澤還是做得到。
  老和尚送來的夜宵,宗澤推讓了壹番,見無法推辭,方才收了。然後謝過,又寒暄了幾句,再送了住持和尚出去。
  重新回到房中坐下,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銀碗,宗澤只有苦笑。
  他也知道,寓居的寺院,從住持和尚,到看門的火工道人,這兩日都是興奮不已。不僅僅是因為寓居寺中的考生裏面出了壹名狀元,而感到與有榮焉,還有利益上的好處。
  每日登門造訪的多少賓客,在禮節上都會順手給點香火錢。而更多的是壹幹為了沾點狀元郎的光的客人,出手更是大方。
  據宗澤從住在隔鄰院中的壹名國子監同學那邊聽來的小道消息,短短數日,在東京城中並不起眼的小小寺院,每天得到的香火錢,比他中狀元前多了怕不有百倍。而且不說宗澤對寺院名氣的提升,光是居住過狀元郎的房間,想到未來會有多少貢生願意以天價來租住,就足以讓住持和尚抱著他的賬本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就是寺中跑腿的小沙彌,也能多吃幾頓狗肉了。
  舊日同學與朋友壹如既往的談笑,讓宗澤感到很欣慰,幸好有些事還是沒有變的。
  作為狀元,宗澤除了迎來送往之外,也有許多工作需要負責。
  比如《同年録》之類的主編工作,還有與其他同年的交往,再比如近在眼前的瓊林宴。
  可是到了夜闌人靜,送走了最後壹批客人,宗澤在燈火下回憶起前日殿上唱名,依然猶如夢中。
  當日殿上唱名時,聽見自己的姓名第壹個被報出,宗澤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家的事,自家最清楚。宗澤很清楚自己考得怎麽樣,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提到第壹的位置上。
  而且據事後傳出來的消息,殿試考官們因為文辭犯忌,將自己排在了最後。但太後說好,宰輔們都不反對,自家便成了狀元。
  可回頭再看壹遍自己的文章。因為倉促之間臨時改文,其實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從結構到用詞都要大改。若以這次考試的答案來算,完全當不起狀元郎的稱呼。
  壹個進士,已經足以讓家中的父母與妻子感到欣慰,實在沒有必要再加上壹個狀元的頭銜。
  名不副實,豈不是要受人恥笑?而且如今已經不是“豈不是”,而是業已受人嗤笑。文章好壞,多少也有壹個標準,宗澤的答案若是拿那個標準來衡量,不能算是合格。
  宗澤尚年輕,對外界的攻訐,還無法做到壹笑了之,也沒有安之若素的厚臉皮,始終都在想著要如何得到世人的承認。
  盯著銀碗上的花紋,他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既然無法推辭,那就幹脆做到名副其實。
  前兩天宗澤聽到壹則消息,結合之前種種傳聞,也算是可以確認了。
  盡管壹榜狀元完全沒有必要去,但宗澤覺得,或許……自己應該試壹試。
  ……
  “這是勉仲妳剛剛寫的嗎?”
  韓岡放下了壹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字紙,輕輕拍著。
  “不知參政以為如何?”黃裳雖也是在笑,但緊繃的肩膀看得出他的緊張。
  韓岡看了他壹眼,笑得意味深長:“比狀元郎的要好。”
  黃裳立刻壹臉認真地追問:“可能入前十?”
  能否中狀元要憑運氣,但天子不可能改變所有排名前列的考生的名次,所以真正出色的還是排名前十的考生。只是黃裳這麽問,當真是想要與今科的進士們分個高下。
  蘇軾昔年為了反對新法,熙寧三年殿試策問,他也曾經跟黃裳壹樣湊過趣,然後呈了上去。理所當然的被趕出了朝廷。
  黃裳這麽做,雖不會像蘇軾壹個結果,卻也不是什麽好事。破壞掄才大典的權威性,這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不論什麽理由都不可以。蘇軾當初被逐出朝堂,也不只是開罪了王安石的問題。
  “那就不好說了。”韓岡緩緩地說道,“或許可以,或許就又要受到牽連了。”
  黃裳不讓韓岡避開問題:“如果考官沒有偏私,不知參政以為如何?”
  韓岡認真地想了壹下,“……這申論壹題,勉仲妳太占便宜了。”
  盡管今科考官的水平不高,對申論壹題的評判可謂是壹塌糊塗。宰輔們能將名不副實的第壹打回去,卻也沒精力去查閱所有考生的評卷,但畢竟第二題申論,幾乎都沒有得分,或是只得了七分半,對名次的影響不算大,策問壹題寫得好壞,基本上就決定了誰排在前面,誰排在後面。
  可黃裳對申論壹題的回答,卻肯定能得高分,至少第三等。若不是按照制科壹二等不授人的評分,第二等也是可能的。這樣壹來,就算策問不如人,在申論上就能將分數拉回來,甚至反超。當然是占便宜。
  “參政說的是。”黃裳低頭道,“黃裳素乏捷才,文字上也不擅雕琢。在殿試上,乍逢新題,的確難以應付,不如現在的深思熟慮。”
  “勉仲妳誤會了。”黃裳的語氣有些無禮,韓岡不以為忤,搖了搖頭,“還記得申論考得是什麽?”
  “……實務。”
  “正是。以處理實務的經驗來說,勉仲妳太占便宜了。”韓岡輕嘆了壹聲,“這本就是為了禦試所出的新題,可惜為群小所壞,只能先用在殿試上了。”
  “是黃裳準備得太輕率了。即使以那六題為論,也應該通過的。”
  “實績比什麽都重要。”韓岡道,“去壹趟邊鎮,立下讓人無話可說的功勞,回來後誰還能說勉仲妳落榜之誤?也可以讓判妳落榜的那幾位壹輩子不能得到重用。”
  “用於不用,那是朝廷的事。而會被黜落,更多的還是黃裳準備不足。但黃裳若是去了西南邊鎮,不會遽然開始用兵,也許任內三年都會招募流民、開墾荒地、修建城池和寨堡。”
  黃裳如此沈得住氣,讓韓岡很欣慰:“王襄敏昔年獻《平戎策》,為先帝所重用,任官秦鳳路。但他在大舉用兵之前,整整用了三年時間在秦鳳路上了解漢番內情,查探地理,以及搜羅人才。正是準備充分,所以當他開始用兵西向,遂壹舉功成。勉仲妳若能如王襄敏壹般三年不鳴,政事堂不會不成全。”
  “黃裳明白。”黃裳點頭,他是當真明白了。
  韓岡的態度很明確了,不支持黃裳將自己的文章遞上去跟考生們爭壹個高下,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韓岡更看重實際的才幹。
  像是心頭放下了壹件事,黃裳臉上的笑容頓時輕松了許多,他笑問道:“方才參政說黃裳能勝過狀元郎,可是因為狀元郎的策問不盡人意?”
  “只是以論事為說,不為不佳,只是他是運氣,遇上了太後能夠體諒。”
  不是能夠體諒,是根本看不懂。黃裳腹誹道。群臣皆知,向太後的文化水平還不足以讓她讀懂壹篇文章。
  “狀元郎的文章,黃裳也拜讀過了,的確多有惡犯之詞,幸好太後有心求言,故而將他提到第壹。”
  “是啊,不然這壹次殿試,前百都絕對沒有他的份。以仁宗的恢廓,也受不了壹句‘天監不遠,民心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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