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提頭來見

　　又走了幾步，前面的房間突然開了，壹個老媽媽從裏面走了出來。
　　黑閻羅問道：“吳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小偉，這是誰？”
　　“我壹個朋友，來這住幾天。”
　　“看著眼生，也是在城南混的嗎？”
　　“黑虎幫的幫主，王浩。”
　　我連忙打招呼：“吳媽好。”
　　吳媽笑了，壹張臉的皺紋也舒展開來，說道：“好，好，妳好。”接著又看向黑閻羅：“這就對了嘛，在外面要多交朋友，不要總是找別人的麻煩，到最後都成仇人了。”
　　黑閻羅說：“我不找他們的麻煩，他們也要找我的麻煩。吳媽，這裏面的事妳不懂。”
　　“我怎麽不懂啦？我吃過的鹽，比妳走過的路還多哩。小偉，妳到底是聽不聽？”
　　“聽。”
　　吳媽這才滿足地走了。
　　我心裏充滿訝異，沒想到素來暴虐成性的黑閻羅，面對壹個老媽媽竟然如此謙恭。
　　黑閻羅繼續帶著我往前走，走到先前吳媽出來的房間，說道：“這幾天妳就在這住吧。”
　　我拖著旅行箱進去，感覺和酒店的標間差不多，有衛生間，有陽臺，壹切幹幹凈凈。
　　黑閻羅從門上拔下鑰匙，走過來遞給我：“委屈妳了，這幾天就在這住著，直到我和趙鐵拳分出勝負為止。”
　　“好。”我接過鑰匙，把旅行箱放在角落，隨處走動了壹下，覺得特別滿意。摸摸被子，幹凈溫暖，充滿陽光的味道，還是剛曬過的，黑閻羅確實有心了。
　　“走吧，我帶妳四處看看。”
　　我把門關好，跟著黑閻羅出來。他壹邊走，壹邊給我講，二樓是他壹個人住的，就在最中間面對樓梯的那個房間；壹樓是他的八個兄弟住的，左邊四個右邊四個，相處也很和諧。
　　黑閻羅又帶著我去見八大金剛。除了老八以外，老大到老七都在，壹圈見下來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都是很典型的江湖漢子，說話粗聲大氣，眼神銳利兇狠。接著，黑閻羅又帶我來到廠區大院，指著周圍壹圈被改造成的民宅說道：“都是我的人，算上男女老少，上千口子住在這裏。壹睜眼，就是壹堆人等著吃飯，所以我不得不拼，不得不搏。”
　　十年前，黑閻羅還是個車間的班長，而且得過勞動模範，市裏專程開會嘉獎過的。後來國家改革，許多國營工廠自負盈虧，工廠領導不思進取，整日尋歡作樂，不管工人死活，三個月不開工資，家裏窮的無米下鍋。黑閻羅怒而起義，聯系了班上的八個兄弟，悄悄地把廠房機器全部拆了賣掉，再自作主張地給工人發了工資。廠裏領導大發雷霆，揚言就報官抓了他們幾個。黑閻羅和八大金剛壹商議，索性壹不做二不休，把這些領導全給殺了。
　　從此以後，他們便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憑著獨特的狠勁在城南黑道上牢牢站穩。
　　“我不能停。我壹停，這些人都沒飯吃。”黑閻羅帶著我來到住宅區，壹排紅磚砌成的低矮平房，門口晾著濕答答的衣裳，男女老少走來走去，和黑閻羅打著招呼，個個都很尊敬。老的叫他小偉，小的叫他偉叔，年紀差不多的叫他大哥。和黑閻羅在廠區溜了壹圈，確實讓我嘆為觀止，這裏有自己的菜市場、小超市、小吃攤、小診所，比得上壹個小村莊了。
　　“這些天，妳就在這呆著，不能出了廠區大門，有沒有意見？”
　　“沒有。”我笑了：“這挺好的，跟世外桃源似的，我能帶家屬進來住嗎？”
　　黑閻羅也笑了：“可以。”
　　我發現黑閻羅和趙鐵拳的出身都很窮苦，不像白閻羅壹樣身上天生就帶著貴氣。
　　回到房間，我打開旅行箱，把東西都拿出來。現在的情況是，我被黑閻羅軟禁起來，可是我沒有壹點喪失自由的感覺，反而有種遠離城市喧囂的寧靜。這次過來，我帶了幾本書，都是以前看不進去的，現在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陽臺上有躺椅，我躺在上面看書，窗戶外面是廠區大院，能看到廠區大門。慢慢的，曬著太陽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窗外壹陣吵鬧。我連忙站起，看到院內停著壹輛車，正有人七手八腳地從裏面擡人。我打開窗戶，聲音更加真切，黑閻羅和壹幫漢子站在周圍，有人喊著：“老八，妳怎麽樣了？”車裏擡出壹個血淋淋的人來，果然正是上午出去的老八。
　　老八還活著，不知嘟囔了壹句什麽，黑閻羅說：“快，擡到裏面去，把老李叫過來！”
　　眾人擡著老八進去。過壹會兒，壹個老頭提著藥箱急匆匆趕來。我想了想，也下樓去了。大廳裏，老八躺在會議桌上，老頭正給他清理著傷口。好像還沒麻藥，老八疼的齜牙咧嘴、嗷嗷直叫，眾人則按著他的胳膊腿。老八大喊著：“魏宏，我操妳祖宗！”
　　魏宏我知道，趙鐵拳最初的十三個弟子之壹。彭江是大弟子，這個魏宏是幾弟子，我就不太清楚。看來老八和魏宏發生了些沖突，而且看上去吃了很大的虧。我走過去壹看，老八身上是很明顯的刀傷，而且沒有手下留情，差點要了老八的命。老頭的醫術感覺還行，但就是老了，不停地擦汗，手也有些哆嗦。我看著有些滲人，好多肉都翻了出來，血都止不住。
　　老八正罵罵咧咧，突然看見了旁邊的我，又罵道：“妳他媽在這幹什麽，給老子滾！”
　　我的火也上來了，說道：“要不是看妳快死了，老子現在就把妳門牙打斷。”
　　老八還要再罵，黑閻羅說了壹聲：“別廢話了，王浩是我請來的客人！”
　　老八這才不罵我了，但還是轉罵其他人，顯然是因為太疼了而在發泄。
　　“魏宏，我操妳老婆，操妳閨女，操妳全家……”
　　“行了，別操了。”老大說：“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被砍成這個逑樣了？”
　　趁著老李縫合的時候，老八斷斷續續地講了過程。原來，他照例去找趙鐵拳場子的麻煩。那是壹家小型夜總會，因為趙鐵拳的人沒在那駐守，所以整個過程算是十分順利，只和那邊的保安發生了壹些沖突。老八放言：“讓趙鐵拳看場子就是這個下場。”
　　之後，他借用了壹下夜總會的廁所。他把槍夾在胳肢窩下，解開褲襠放水。放到壹半，身後的隔間竄出個人來，壹刀就朝著他的後背砍下去。這壹刀直接把老八給砍倒了，手槍也喀拉壹聲掉在地上。老八想去撿槍，但是被那人壹腳踢走，緊接著又是好幾刀下去，老八這才看清來人，原來是趙鐵拳手下的魏宏。老八壹邊抵擋壹邊大呼，兄弟們呼嘯著趕來，但是魏宏已經翻窗逃跑，找不見蹤影了。
　　“操，要不是老子命大，妳們就得在明年給我上香了。”
　　老八說完，眾人都看向黑閻羅。黑閻羅看著老八，把手伸向口袋，摸出壹根煙點上。
　　“想鬧出人命是吧。”黑閻羅咬牙切齒地說道：“老七，提魏宏的頭回來見我。”
　　“好。”老七立刻轉身，在院裏叫了壹幫兄弟就出去了。
　　黑閻羅轉頭看向我，說道：“我不計劃鬧出人命，可是趙鐵拳先走出了第壹步。”
　　我咬了咬唇，說道：“趙鐵拳連打都不想和妳打，他只想安安心心的教徒傳武。”
　　“不行。”黑閻羅斬釘截鐵地說：“他必須歸順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對待居民謙恭溫馴的黑閻羅，此時又變得暴虐霸道，就像是個兩面人壹樣。
　　費了兩個小時的功夫，老李才把老八的傷口收拾好。這個時候，老八已經疼的昏過去了。黑閻羅讓人把他送回房間，對我說道：“妳也回去吧，晚飯會有人給妳端過去。”
　　我回到自己房間，隱隱覺得這是壹場宿命之戰，沒有人能夠阻止車輪的前行。
　　老七出去整整三天，回來的時候滿身是血，帶出去的兄弟也都傷痕累累。但老七手裏拎著壹個布包，不知道裏面裝著什麽。老七回來以後，老大在門外放了壹掛鞭，當天晚上家家戶戶都收到了黑閻羅送的排骨。阿九打電話告訴我，魏宏死了，趙鐵拳氣瘋了。
　　具體過程沒人知道，但外面流傳的版本不少。傳播最多的壹個版本是，老七在街上溜了好幾天，終於逮到了同樣領著壹幫人的魏宏。雙方立刻開打，情況比較慘烈，魏宏的人都是練家子，老七的人確實扛不住。老七便說：“魏宏，咱倆找個沒人的地兒單挑。”
　　趙鐵拳的人最喜單挑，他們認為這樣才能體現功夫的精髓，於是魏宏馬上同意。眾人來到郊區的壹個垃圾場，魏宏剛擺開陣勢，老七就掏出槍來把他崩了。
　　因為有槍，魏宏的兄弟都不敢反抗，眼睜睜看著魏宏的頭被老七割了下來帶走。
　　道上都說老七太陰了，不敢在鬧市開槍殺人，就把魏宏騙到了垃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