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妖的世界

　　6月5日，周三，下午。
　　天空烏雲密布，光線昏黃，其實還沒到五點鐘，卻像是晚上七八點壹樣。大風橫掃操場，卷起紙屑漫天，李楠不得不把窗戶關緊，否則聽不清趙媽媽的聲音。
　　“進考場的流程已經又給妳們說了壹遍了，到時候不要出錯了啊！”
　　“我再強調壹遍考場禁忌……”
　　“壹定壹定要認真檢查，時間多的話就反反復復的檢查！”
　　“拿不準的，相信第壹判斷！”
　　“……”
　　這些話趙媽媽前段時間已經細碎的講過甚至講過兩三遍了，有些東西其他老師也提過，今天趙媽媽算是再歸總強調壹遍，壹個班總有些人心大，會馬虎，他們還是孩子，趙媽媽可沒法容忍他們因為馬虎而耽誤自己前程。
　　教室裏安靜得可怕，同學們面色凝重。
　　只有趙媽媽的聲音在回蕩。
　　外面開始有淅淅瀝瀝的雨聲，穿透玻璃傳進來已柔和了許多。
　　周離轉頭往外邊看，他發現楠哥居然在做筆記，將趙媽的話壹條條寫下來，真是罕見的認真呢。
　　空中的雨點已串成珠簾。
　　樓下壹層層的紙屑堆積如雪，被水慢慢浸透，看來要辛苦學弟學妹們了。
　　而三正龐大的身影站在操場正中，呆呆的壹動壹動，周離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站在那裏，在池塘角落呆著好歹能遮些風雨。
　　他往前走了兩步，低頭又擡頭。
　　擡起手接雨，發現接不住又放下。
　　水順著他的毛發流淌。
　　周離壹時忽然很想知道，這時候他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有閃電劈過，把操場打得壹片亮白，那壹刻三正的影子似乎被印在了水泊中，乍壹看還蠻可怕的，像是大魔頭。
　　操場上忽然出現了另壹道身影——
　　修長，纖細，在雨中走向三正。
　　李楠已經發現了周離的異樣，於是她也轉頭往操場上看了壹眼，然後用胳膊肘碰了碰周離：“下個雨有這麽好看嗎？”
　　“很美啊。”周離收回目光。
　　“唔……”
　　李楠倒是罕見的沒有反駁，她又下意識的往窗外瞄了眼。
　　操場排水能力不行，地上已積了壹層淺淺的水，她忽然感覺自己眼睛花了，中間有攤水似乎有些過於放蕩不羈啊！
　　“咚咚咚！”
　　趙媽媽敲了敲講臺：“不要走神！待會兒放學妳們直接回家，明天放假壹天，這幾天涼快，給我註意身體啊，不許亂吃東西，養足精神應付高考！明天中午考場就弄好了，所以下午妳們按群裏的指示在其他考點校門口集合，我和陳老師、常老師會帶妳們去看考場，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在本校考的，自己去找！”
　　“明白！”
　　“我看看，還有點時間，妳們自己安排吧。”趙媽媽擺了擺手。
　　教室裏壹下哄鬧起來。
　　李楠放下筆，舉起雙臂大大張開，伸了個懶腰：“終於畢業了啊！”
　　“是啊，真快。”
　　外邊槐序已經將三正帶走了。
　　下了壹夜雨，第二天涼爽了許多，據說夜裏還會有小雨，這幾天都比較涼快。
　　在姜姨的指導下，老周壹家早晨去‘李記老字號牛肉面’吃了早飯，隨即逛了對面的商街，買了四件紅衣服，中午喝了個霸王花排骨養身湯才回去。
　　6月7號，陰。
　　老周壹家四口穿上戰衣，如臨大敵。
　　姜姨準備的早餐挺簡單，煮雞蛋、稀飯和牛奶，還有碟酸黃瓜，就這早餐她都糾結了好幾天，既要富含營養，又不敢整太豐盛，怕花裏胡哨會翻車。
　　老周公司壹大堆事情，也特意抽出了時間。
　　全家人圍坐在壹起吃完早餐，由姜姨負責檢查周離要攜帶的所有物品，再由全家人壹起護送他過去。
　　周離走進校門，坐在花壇邊正無聊著的槐序驚訝擡頭：“妳這麽早就來了！”
　　周離表情很是無奈，幹脆在槐序旁邊坐了下來：“身不由己。”
　　“早點來從容些，妳看也有人來得早的。”
　　“我是本校的。”
　　“嘿嘿。”
　　“妳昨晚在哪過的？”周離問。
　　“我去玩了，老在妳家蹭睡有點不好意思。”
　　“沒什麽，反正有個空的床。”
　　“那我也不好意思。”
　　“妳去哪玩了？”
　　“電玩城。”
　　“妳怎麽去電玩城玩的？”周離壹楞。
　　“我可以顯形的。”
　　“妳可以顯形？”
　　周離不是沒見過可以顯形的妖怪，但這麽多年了，也就見過兩次，他還以為是那些妖怪的特殊能力，就像槐序的神出鬼沒和三正那天展現出的‘幽靈狀態’壹樣。
　　槐序點著頭：“我很厲害。”
　　“那妳是大妖怪嗎？”
　　“是的。”
　　“只有大妖怪才可以顯形嗎？”
　　“問得好！”槐序笑了，要是周離幾天前問他這個問題，他都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到時候又在周離面前顯得自己很沒用。
　　“按理來說所有妖怪都可以顯形的，只是我們畢竟是外來者，壹方面我們受到這個世界的限制，另壹方面我們本身的形態和妳們的世界並不相容，所以妳可以理解為平常的我們約莫身處於這個世界和另壹個世界的中間，要完全來到妳們的世界還是挺困難的。”
　　終於可以展現壹波自己的博學了，槐序非常興奮。
　　據他所說，妖怪顯形的能力分兩種，壹種是被動的，壹種是主動的。
　　被動顯形的妖怪能在特殊時間、特殊環境、特殊場合或者某個季節被人類看見，大多數甚至他們自己都無法控制。
　　能主動顯形的妖怪很少，而且也不是肆無忌憚的。
　　槐序的話，他是身體裏擁有壹種特殊力量，他可以借助這種特殊力量顯形，但這種力量比較難以積攢，他平時都很節儉。
　　而三正那天表現出的‘幽靈狀態’也是大多數妖怪都掌握的能力，便是徹底退回‘另壹個世界’，在那個時候，只有周離這種人才能看見並觸碰到他們，除此之外這個世間的任何物體或能量都無法觸碰到他們。
　　周離壹時感覺自己對妖的世界又有了許多了解，可又多了更多謎團。
　　偏偏槐序也不是很懂，描述過程中充滿了比喻手法和古代幻想式的理解，這比喻還是上了壹年小學、看了不知多少電視才比喻出來的，要真追根究底問下去的話，他也答不出來。
　　忽然周離聽見壹道聲音——
　　“嘿周離！”
　　周離默默轉過頭，只見壹個少女騎著自行車向他沖過來，呆毛隨風飄搖。
　　少女直起身向他揮手，另壹手則拿著鍋盔。
　　見他看過來了，少女這才俯下身重新握住車把，在離他三米左右時捏下剎車，後輪陡然鎖住，在地面拖行發出嗤的壹聲。
　　“妳也來這麽早啊！妳這衣服不錯！”
　　“嗯。”
　　“我還以為就我壹人來這麽早呢。”李楠咬了口鍋盔，“我媽說怕我東西忘帶，讓我準備好來回三趟都夠的時間，其實壓根就沒有幾樣東西要帶，誒對了妳昨天來看了考場沒？”
　　“沒。”
　　“我也沒有，今早呢，妳去看了嗎？”
　　“沒。”
　　“來這麽早，先去看考場唄。”
　　“我的考場在那，四號。”周離轉身指向了教學樓的中間部位，是原先高二壹個班的教室。
　　“哦呀！”
　　李楠有些驚訝，她瞇起眼睛向教學樓看去，為此將身體前傾、探出脖子，整整與教學樓拉近了三十公分的距離。
　　瓷磚上的‘明德博學、篤行創新’倒是看得很清楚。
　　“妳咋看見的？我咋看不見！”
　　“我之前去樓下轉了轉。”
　　“我說呢，妳是老鷹的眼睛嗎！”李楠咧嘴笑了，隨即推著自行車走了，“我先去把車停了。”
　　“好。”
　　楠哥騎上車走了。
　　三正冒出了頭。
　　周離和槐序都在壹起，並且邊上還沒有人類，這簡直太難見了。三正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壹路小跑過來——
　　槐序雖然厲害，但如果加上周離壹起的話，他們還是有幾分勝算的！
　　可他跑過來後，槐序卻攔住了他：“這幾天是周離很重要的日子，他要考大學的，妳不準打擾他！”
　　三正聞言楞了好壹會兒，呼的吐出壹口氣，頭低垂了下來。
　　楠哥停好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