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壹個xiao女孩突然正在前面的人行道上兜售鮮花，這種賣花女無孔不入，出入在上海的旮旮落落，路人唯恐避之不及。

　　壹對情侶樣的男女青年相互摟抱著走了過來，那xiao女孩習慣性地跟了上來，叫道：”哥哥，哥哥，買壹束花吧。“

　　xiao女孩擋住了去路，那男青年停了下來，問道：”買花做什麽用啊。“

　　”送給姐姐啊，姐姐好漂亮，好配這朵花呢。“xiao女孩甜甜地說道。

　　”多少錢壹支？“男青年問道，摸著xiao女孩遞過來的花。

　　”五塊錢壹束。“

　　”真漂亮，妳這是哥倫比亞進口玫瑰’鐵達尼‘嗎？“。那男青年說道。

　　” ’鐵達尼‘？“xiao女孩顯然不知道男青年話中的意思。

　　”小丫頭，這麽貴，我還以為妳是進口玫瑰啊？妳真會喊價，當我好騙，妳看值不值這個錢啊。“說完，壹把把玫瑰花擋了出去，打在了地上，花瓣散落了下來。

　　xiao女孩拾起受傷了的玫瑰花，不甘罷休，繼續追上去，”八元兩束吧，哥哥要嗎？“

　　那兩個相攜在壹起的男女自顧前去，xiao女孩緊跟在後邊，繼續叫道：”兩元錢壹束，要伐？“可是，那男女青年根本沒有睬的意思，xiao女孩追趕不及，呆呆地立在那裏。

　　xiao女孩的失神僅僅壹會兒，便又投入了新的熱情，繼續推銷她的花。穆巖與莎比兩個人因為很閑散，註視著xiao女孩的壹舉壹動。xiao女孩正在物色新的買主，壹看到這麽壹對壹前壹後的男女，立刻瞄了上來。她走到莎比面前，又用她那甜甜的聲音問道：”姐姐，買壹支花吧。“

　　莎比其實目光壹直停在xiao女孩的身上，她有點欣賞xiao女孩那種乖巧的樣子，盡管在上海賣花女就像是壹個毒瘤壹樣令人生厭，但是面前的這個xiao女孩打扮得很幹凈，壹雙黑黑的眼睛動人地閃亮著，很吸引人的目光。走近來的賣花女從莎比的眼中看到了壹絲溫暖的微笑，更是纏住不放，”要伐，姐姐，買壹支吧。“

　　莎比搖了搖頭，她覺得這種生活流中的壹個xiao女孩，是她心目中羨慕的那壹種，因此，她在搖頭的時候，嘴角邊依然掛著和善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穆巖見莎比被纏住不走了，便折回來，走近莎比身邊，xiao女孩立刻迎著穆巖，叫道：”哥哥，買壹支吧，送給姐姐，哥哥喜歡姐姐，買壹支花，姐姐會好喜歡的。“

　　穆巖沒有吱聲，卻感到兩耳發燙。那天在醫院裏女醫生指稱他是莎比的男朋友，畢竟當時莎比不在身邊，他只是把難堪讓自己壹個人承受著，現在在莎比的面前，那個xiao女孩直接認莎比為他的女朋友，倒叫他更不意思起來。穆巖看了看莎比，莎比壹副久病初愈的樣子，臉上卻掛著壹絲知足的微笑，既沒有鼓勵，也沒有拒絕，那種泰然的神情確實迷人，就像壹個女孩在期待著壹個男孩的回報，但卻又沒有強烈的鼓勵，只是聽憑男孩的恣情決定。

　　這樣的時候，即使男孩沒有主觀的願望，也會在女孩的那種默許的神情下，做出選擇。

　　”那就買壹支玫瑰吧。“小穆說著。

　　xiao女孩臉上露出笑容，從籃子裏抽出壹束鮮艷的玫瑰，遞給了莎比。

　　”剛才那支掉在地上的玫瑰呢？“莎比問道。

　　xiao女孩不解地問著莎比。

　　”把那支給我吧。“莎比說道。

　　小穆從口袋裏掏出十元錢，遞給了xiao女孩。莎比問道：”有玉蘭花沒有？“

　　xiao女孩興奮地回答道：”姐姐，妳要壹支玉蘭花嗎？“

　　莎比點點頭，xiao女孩從藍子裏拿出壹束白如素絹的玉蘭花，壹並著剛才的兩束玫瑰花，壹起遞給莎比，”姐姐，妳心真好，這玉蘭花我不收妳的錢。這兩支玫瑰給妳，。“

　　莎比接過花，壹手都拿不住了，玫瑰花的色彩，微微地在莎比的臉上閃爍著波光，小穆竟然被莎比臉上的那滿足的神情看呆了，有壹種說不出來的美。

　　小穆接過莎比手裏的玉蘭花，兩個人心滿意足，xiao女孩看著兩個人，說道，”哥哥姐姐，祝妳們幸福。“

　　雖然xiao女孩是說著她的套話，但小穆與莎比都面面相覷，卻沒有向xiao女孩聲明什麽。莎比把玫瑰花放到嘴邊，嗅著那沁人的香氣，滿意地笑了笑。

　　這是他們外出散心時的最大收獲，十元錢買到了壹個好心情，買到了壹個xiao女孩的快樂，也買到了壹種生活中最簡單的快樂。

　　回到家裏，莎比把玉蘭花插在瓶子裏，讓小穆打開窗戶，真怪，窗戶飄來幾綹清新的空氣，那淡淡的玉蘭花香才漸漸地彌散開來，沁入整個屋子。

　　”妳怎麽想到玉蘭花了？“小穆有些奇怪地問道。

　　”不知為什麽，以前壹直不喜歡玉蘭花，也怕聞玉蘭花，但剛才突然想起它來了。可能是中午在賓館裏看過玉蘭花吧。“莎比模棱兩可地說道。

　　穆巖把那支殘花敗柳的玫瑰花準備扔掉，莎比說：”別啊，我喜歡這支花，雖然破了壹點，但也是花啊。“

　　這壹朵曾經被扔在地上、沾上沙土、碰碎了花瓣的玫瑰，被莎比珍藏著，在無人的時候，她把花瓣貼靠在臉上，使勁地吻著那源源不斷湧現上來的花香。她從花中嗅到了自己，女人——是香的。

　　53

　　在以後的日子裏，莎比與穆巖就在這間懸掛在城市深處的屋子裏，過著逍遙而無人問津的日子。

　　城市很大，似乎包容著壹個共同的時間與空間。從表面上看，在上海，就意味著擁有壹個共同的藍天，擁有壹個同樣的時刻。

　　然後事實上並非如此。實際上，城市上由無數個隔斷了的時間與空間組成。

　　每壹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圈子，在自己的時空中按照自己的運行規律而蠕動，像地球的壹層層殼狀的結構，像洋蔥裏的壹圈圈的年輪，這種壹層層的獨立的時空，潛伏在城市的深處，周流不息，互通有無。

　　看似紊亂的城市，內核裏就是這種壹個個圈子套疊著在運行。

　　城市從某種意義上講，更像是科幻概念中的四維空間，這裏高貴與平賤、美麗與醜陋、陽光與黑暗、高架與地鐵、愛情與欲望等等各種對立的思想與內質，生澀地像魔方壹樣交叉拼合在壹起。各個時空在距離上也許貼的很近，但是，它們卻可能是老死不相往來。

　　妳可能在這個城市裏選擇平民壹樣的生活，這是屬於妳的時空。妳註定要這種平凡的生活圈裏運行。

　　妳可能在壹個黑暗的見不得陽光的圈子裏摸索，妳註定無法見到陽光。

　　這兩個圈子從距離上靠的很近，但是要逾越它們之間的距離，有時比登天很難。

　　不可否認，不同的時空也會發生對接與碰撞。然而，就像兩個處於不同壓力端的空間之間的巨大毀滅欲望壹樣，就像正負電子間帶著仇恨的愛情壹樣，就像反物質撞擊地球而造成通古斯大爆炸壹樣，壹旦這兩個空間有了壹個接觸的可能，往往是比核爆炸都要猛烈的能量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