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彭澤生變

　　彭澤既是壹座縣的名字，也是壹片湖泊之名，位於柴桑以東約五十裏外，湖面遼闊，碧波萬頃，和長江連為壹體。
　　彭澤湖同時也是荊州和江東的分界，不過江東勢大，彭澤湖實際上是被江東控制，成為江東進攻荊州的水軍基地。
　　江東軍水寨位於大湖以東，水面上有戰船數百至上千艘，並在岸上修有大量的軍營倉庫等房舍。
　　此時，江東軍兩千余艘戰船西去進攻江夏，彭澤的水軍基地中只剩下三百余艘戰船，兵力三千五百余人，是兵力最空虛的壹刻。
　　入夜，壹支由百余艘小船組成的船隊，漸漸駛近了彭澤水軍大寨，水軍大寨占地約兩百頃，水寨內停滿了船只，在水寨外圍，每隔三十步，水中便有壹根木樁，木樁之間用繩索相連，頗為簡陋。
　　水寨大門位於中部，標誌是兩座丈許高的水上哨塔，哨塔上日夜有士兵巡邏。
　　雖然水寨圍欄簡陋，但不時有巡哨船駛過，防禦十分嚴密。
　　小船上，甘寧向水寨中凝視片刻，這時壹個黑影在水中遊來，黑暗中低聲喊道：“大哥，我是婁四！”
　　這是派去探查敵情的甘寧心腹部將婁發，眾人叫他婁四，水性在甘寧手下堪稱第壹，出任軍侯壹職。
　　甘寧立刻命船只迎上去，婁四翻身上了船，不多時來到甘寧面前。
　　“情況如何？”甘寧低聲問道。
　　婁四喘了口氣道：“水寨中大約還有三百艘戰船，船上沒有士兵，士兵都在岸上軍營內，不過巡哨很嚴密，壹兩艘船進去沒問題，但我們這麽多船只進去，肯定會被發現。”
　　“巡哨壹般是幾艘船？”甘寧沈思壹下又問道。
　　“這個不壹定，少則兩艘船，多則五六艘船，但每艘船上都有警鐘，可以隨時敲響。”
　　說到這，婁四忽然想起壹事，連忙道：“不過西北角是堆放破舊廢船之地，那邊幾乎沒有巡哨，可以從那邊進去。”
　　甘寧卻搖了搖頭，拍拍他肩膀笑道：“辛苦了，先去喝口酒暖暖身子，呆會兒讓妳帶路。”
　　士兵將婁四帶了下去，甘寧又沈思片刻，對部將沈彌道：“還是按照原計劃行動，這裏就交給妳了。”
　　夜幕中，甘寧兵分兩路，他率領壹隊船只向西北角駛去。
　　沈彌年約二十余歲，身材中等，精明能幹，水性尤其高明，從少年時便跟隨甘寧，現任軍侯，他和婁發壹起成為甘寧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沈彌率領八十余艘小船在湖面上靜靜等候著，大約過了壹個時辰，沈彌手壹揮，帶著船隊向遠處的水寨駛去，每艘船上紮滿了草人，顯得軍隊密密麻麻，每艘船頭都有壹名士兵手執火把，使船隊遠遠可見。
　　離水寨大門還有兩裏，便被江東哨兵發現，頓時警鐘聲大作，“當！當！當！當！”
　　警鐘聲響徹水寨，七八艘哨船從水寨中沖出，剛剛接近對方船隊，對方卻亂箭齊發，哨船措不及防，幾名哨兵慘叫中箭。
　　剩下幾艘哨船調頭，飛逃回水寨，大喊道：“速稟報呂將軍，荊州水軍大舉來襲！”
　　警鐘聲再次敲響，響徹了水寨……
　　目前鎮守水寨的主將是中郎將呂範，呂範文武全才，是江東老臣，當年跟隨孫策屢立奇功，被孫策視為心腹，也由此被孫策封為征虜中郎將，成為江東軍方高官。
　　孫權繼位後，對呂範也頗為重用，魯肅去年兵敗柴桑，孫權便任命呂範為彭澤水軍都督，掌管彭澤水軍大營。
　　這壹次孫權大舉進攻江夏，帶走了大部分彭澤大寨的軍隊和戰船，使彭澤水寨的軍船和士兵都降低到歷史的最低位。
　　呂範正在軍營大帳內看書，忽然聽見水寨內傳來壹片警鐘聲，他心中驚疑，快步走出大帳，遠遠向水寨內眺望，卻意外地發現，西北角的廢船放置處出現了火光。
　　呂範頓時驚出壹身冷汗，忽然意識到西北角的防禦漏洞被敵人發現了，今天中午他也發現西北角放置廢船處沒有巡哨，是壹處防禦漏洞，他正準備明天調整巡哨路線，不料今晚卻出事了。
　　這時，壹名士兵飛奔而來，單膝跪下稟報：“啟稟都督，水寨外有荊州軍殺來，近百艘戰船，船上密密麻麻全是士兵，正向水寨方向駛來。”
　　呂範心中已明白，這必然是荊州軍趁彭澤空虛，夜襲水寨，壹面放火，同時堵住水寨中的戰船突圍，可三百多艘戰船都停泊在水寨中，如果不突圍出去，必然會全部被燒毀。
　　尤其數十艘大船中滿載著準備去援助江夏的上萬副兵甲，是吳侯催促的物資，準備明日壹早出發，若被焚毀，後果極其嚴重。
　　但呂範又很擔心岸上倉庫的安全，裏面存放有大量糧食和物資，若去救船只，守倉庫的兵力必然會不足。
　　他現在不知道敵軍的真正用意，他們究竟是為船，還是為倉庫？呂範壹時躊躇難定。
　　這時，水寨內火光大作，水面上烈火升騰，燃燒成壹片，濃煙滾滾，八十余艘廢船已全部燃燒起來，火勢迅速向南蔓延。
　　手下將士都焦急得大喊起來，“都督，再不救船，船只和兵甲全部被燒毀，我們怎麽向吳侯交代？”
　　汗珠從呂範額頭滾下，他現在必須做決斷了，毀船和燒倉都有可能，但從眼下的情形看，毀船就在眼前，也罷！
　　呂範壹咬牙，回頭對裨將程寧道：“程將軍，我們兵分兩路，妳可率兩千士兵去疏散船只，我則率壹千士兵嚴防倉庫。”
　　“末將遵令！”
　　呂範當即下令，“除左營士兵外，其余軍隊全部上船，水寨內的船只立刻疏散開！”
　　程寧率領兩千名士兵迅速沖上戰船，將三百余艘戰船全部疏散，而呂範則顧不上軍營和船只，率領壹千士兵向倉庫奔去。
　　彭澤水軍大寨的倉庫位於軍營後面，由營柵團團包圍，占地近百畝，共有八十余座巨大的倉庫組成，盡管這次孫權進攻江夏，將壹半的倉庫都搬空，但還是有四十座倉庫內放置著大量的糧食物資。
　　倉庫本身有三百名士兵巡邏，如果再加壹千士兵防禦，那麽只要偷襲敵軍不多，倉庫還是可以安然無恙。
　　呂範手上兵力不多，他考慮已十分周詳，兵力安排也是盡量做到兩全，但現實卻和他想象的並不壹樣。
　　夜色中，甘寧率領四百精銳手下就埋伏在軍營和倉庫之間，軍營和倉庫間相隔只有百步，甘寧率領手下已翻過軍營圍墻，埋伏在草叢內。
　　甘寧並不急於去對付倉庫，他知道，必然會有壹部分軍隊來支援倉庫。
　　“噓！噤聲！”甘寧低聲喝道，軍營那邊已經有了動靜。
　　呂範率領壹千士兵向倉庫疾速奔來，此時倉庫那邊非常安靜，沒有被襲擊的跡象，這讓呂範略略松了口氣。
　　“速速開門！”呂範奔至倉庫大門高聲喊道。
　　呂範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壹片慘叫聲，呂範猛地回頭，只見黑暗中，壹支約四五百人的軍隊殺進了他的隊伍，個個驍勇異常，瞬間將他的手下壹劈為二。
　　“快開門！”呂範急得大吼起來。
　　但倉庫守軍發現有軍隊偷襲，卻遲遲不肯開大門，他們敲響了警鐘，“當！當！當！”警報聲傳遍了倉庫，三百余守軍向後門奔來。
　　呂範已經沒有時間再等開門了，他轉身大喊：“不要慌亂，列隊應戰！”
　　壹千士兵被壹劈為二，亂作壹團，盡管靠近呂範的三四百人開始列隊應戰，但他們遠不是甘寧和他手下的對手，被殺得節節敗退。
　　甘寧和他的手下都身經百戰，戰鬥力極強，尤其甘寧更是武藝高強，以壹當百，殺得江東軍四散奔逃、死傷慘重。
　　“都督，快走！”
　　壹名牙將急得大喊：“兄弟們已經頂不住了，將軍快走！”
　　呂範見倉庫遲遲不肯開門，他手下已開始崩潰，再不走，他的命就要丟在這裏了。
　　呂範恨得壹跺腳，轉身便逃，數十名士兵簇擁著他，向軍營北面逃去。
　　壹千士兵擋不住甘寧軍隊的殺戮，哭天喊地、四散奔逃，甘寧卻喝止住了自己手下，“不要追趕，殺進倉庫去。”
　　四百余名手下拋出繩索，套住柵欄，眾人壹起用力，倉庫柵欄轟然倒下，甘寧大喝壹聲，率先殺進了倉庫。
　　呂範壹口氣奔至碼頭，上了壹艘戰船，這才驚魂稍定，此時水寨中的大火映紅了湖面，不僅數十艘廢船全部燃燒，包括三十幾艘大船來不及疏散，也同樣被大火吞沒，整個水寨幾乎成了火的海洋。
　　不過大部分戰船都已疏散開來，停泊在水寨各處，沒有被大火波及，這讓呂範略感欣慰。
　　“都督，快看！”
　　壹名士兵指著岸上倉庫方向大喊，呂範已經看到了，只見倉庫上空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整座倉庫區已完全被大火吞沒了。
　　呂範低低嘆息壹聲，他雖然料到了敵軍的真實用意，但最終還是沒有能保住倉庫，使他心中無限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