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壹箭雙雕
　　馬車廂中壹片沈寂，祖孫二人相對而坐，俞老夫人的面上已不見了方才的悲痛哀戚，只有平和中帶著壹絲憐愛，輕輕拍了拍青黛的手。
　　“妳且放心，會讓妳得償所願的。”
　　方才皇後同她們說事關定王婚事，此事還需同皇上與太後相商，便讓她們先行回府了，臨走前卻和她們保證絕對會給她們壹個交代的。
　　青黛望著俞老夫人包容慈愛的眼神，忍不住鼻子壹酸，偎進她的懷裏，歉聲道：“累到祖母了，是阿黛不孝。”
　　她對二老提出要以這樣損及自身清譽的法子來嫁給姜紹鈞，二老本是不願的，只是她堅持這般行事便能讓俞家完全站在皇室的受害者壹面，以後即算乾元帝真的容不下姜紹鈞，也能減輕帝王對俞家嫁女做王妃別有用心的懷疑。
　　俞老夫人撫著她的發鬢，幽幽嘆了壹聲，“祖母不累，只是，妳今後的路，且當心……”
　　祖孫倆溫情的談話逐漸消散在車廂中，而另壹邊，乾清宮內，氣氛顯然有些凝重。
　　殿內只有乾元帝的心腹大太監以及帝後二人，端坐在桌案後的乾元帝聽完皇後的敘述後，沈吟了片刻，開口問道：“這位俞三姑娘，便是在珵兒回京路上救了他的俞相家的孫女？”
　　“回陛下，正是這位俞三姑娘。”皇後微微頷首。
　　乾元帝摩了摩手中的壹卷奏折，再擡眸時，略有渾濁的眼中隱含深意，“皇後見過這位姑娘罷，皇後覺得如何？”
　　皇後壹怔，隱約猜到他這是想將俞黛賜給定王做妃，她微微垂下眼簾，低聲道：“俞三姑娘心地純善、溫婉賢淑，不過，”她頓了頓，迎著帝王幽深的目光，接著道：“臣妾之前聽聞，秋指揮使是俞三姑娘的表兄，似乎對俞三姑娘頗為在意。”
　　“噢？”乾元帝挑了挑眉，擱下了手中的奏折，似是不以為然般說道：“終歸是少年感情罷了，當不得真。”
　　他這句說出來，皇後便知道了皇上是下定了決心要賜婚姜紹鈞和俞黛了。想起少女清透靈氣的雙眸，皇後心中有壹絲淡淡的可惜，又在心裏嘆了壹聲，嫁入皇家，嫁給定王，也不知對她來講是福是禍。
　　皇後不知她實話實說道出了秋明良和俞黛的牽扯，本意是想阻止乾元帝拆散壹對有情人，沒想到反而堅定了乾元帝賜婚的心。將出身清流文官、又與秋明良有交集的俞三姑娘賜婚給姜紹鈞，既能離間姜紹鈞與前嶽家寧國公府，又能讓錦衣衛指揮使秋明良對姜紹鈞暗生嫌隙，不可謂不是帝王權數的壹箭雙雕。
　　皇後知道乾元帝接下來還要見姜紹鈞，略說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乾元帝在殿中又用朱筆批了幾張奏疏，守在殿門邊的大太監悄然來到他身邊，低聲稟報：“陛下，定王正於殿外候著。”
　　“請進來罷。”他淡淡道。
　　不多時，換了壹身天青色錦袍的姜紹鈞邁步走了進來，對著乾元帝施禮，“見過皇兄。”
　　乾元帝看了壹眼他動作間顯然有些遲滯的左腿，揮手讓大太監給他添個座，壹邊道：“既是腿傷了，怎不養好傷了再過來？”
　　姜紹鈞並未坐在大太監端來的藤椅上，反而壹撩袍角，雙膝觸地跪在了殿中，大腿上不淺的傷口只是草草處理過，這樣猛然跪地的動作該是讓包紮好的傷口裂開了，但他的聲線依舊清冷而沈穩，“臣弟有罪，特來向皇兄請罪。”
　　乾元帝微微瞇了瞇眸子，緩緩道：“今日絳園中的事，朕都聽皇後說了，妳也是無辜的受害者，何罪之有？”
　　“今日之事皆因馮家而起，馮家是臣弟王妃的母家，臣弟約束不及，此為臣弟之罪。”姜紹鈞筆直地跪著，不疾不徐地說道。
　　乾元帝望著面前的親弟弟俊朗年輕的面容和高大挺拔的身姿，目光黑沈，頓了片刻，開口道：“此事既然起於馮家，朕對馮家的處置便不多幹涉了，妳且自己拿好主意。”
　　感受到乾元帝如有實質般的目光，姜紹鈞暗暗垂下了眸，袖子下的手心握緊，低聲應是。
　　“不過，事情既已發生，總要善後。”說完了對罪魁禍首的處置，乾元帝話鋒壹轉，提到了最為重要的事，“這事雖知道的人少，但總保不齊有人多嘴說出去，且俞家那邊也要有個交代。俞相的孫女，妳打算如何？”
　　姜紹鈞沈默了片刻，清冷的容顏不見壹絲情緒，眸光壹直落在紅木桌案的雕龍桌角上，沈朗的聲線中透著難以察覺的艱澀，“若是俞家同意，臣弟願納俞三姑娘為側妃。”
　　乾元帝的眸光更加暗沈，多年上位者的威儀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眼眸，他定定望著自己這位驍勇善戰、風儀出眾的胞弟，玩笑壹般道：“俞相是當朝壹品大員，可會委屈自己的孫女做妳的側妃？”他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短促地笑了壹聲，“馮家那位七姑娘也到了適婚的年齡，紹兒的正妻之位可是為她留著的？”
　　乾元帝的音調頗有些調侃促狹的輕松，但姜紹鈞只覺背心壹片寒涼，這幾年乾元帝對他的猜忌之意他又何曾沒有感覺，但他早已上交兵權，在京中當壹個閑散王爺，他依舊不放心。天家果然無親情，就算他們是壹母同胞的親兄弟也不例外。
　　“皇兄誤會，臣弟並無此意。”他眉眼低垂，將點點心寒從眸中斂去。
　　“既然如此，便娶了俞三姑娘做妳的續弦罷。皇後也道俞三姑娘賢淑端莊，堪為良配，母後更是為了妳的繼妃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乾元帝又恢復了溫和的笑意，放下朱筆道：“待朕招來俞相問問他的意思，便給妳們賜婚，如何？”
　　姜紹鈞知道方才在對馮家的處置上乾元帝已讓了他壹次，這道賜婚旨意，他無從拒絕，也無法拒絕。他跪地的身軀僵直堅硬，側臉的俊顏如若冰雕斧鑿，壹字壹句都似是從唇縫間擠出，“臣弟無異議。”
　　待到乾元帝召見了俞老太爺沒多久，賜婚的聖旨便隨著俞老太爺落到了俞府。
　　隨著旨意下來的，還有宮中內侍帶來的完婚時日，距離下旨的日子僅有兩個月不到的時日。青黛也挺理解為何如此倉促，壹是發生了這般可以稱得上是醜事的意外，大部分人家都會選擇盡早用壹床大被掩過去，避免傳出流言蜚語；二是乾元帝估計也是怕時日拖久了生變數，要讓她早日占了定王正妃這個坑位，免得馮家還做他想。
　　而京城中的權貴人家聽聞為先王妃守了八年未娶妻納妾的定王竟要娶繼妃，且還是個大多數貴婦人未曾見過、方從江南來的閨秀，都大為震驚。
　　定王對原配夫人情深不悔、意比金堅，滿足了京中深閨怨婦對於好男人的壹切妄想，如今他終是要續娶了，打破了不少官員正妻對於定王這大周朝不可多得的深情男子的幻想，壹時間內宅婦人中滿是長籲短嘆的失望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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