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德川家光：這就是失敗的感覺嗎？

　　信號升空，戰機已至。
　　“兄弟們，上馬！”
　　田雲光高喊著率先翻身上馬，身後五千余騎兵從休息狀態立刻翻身上馬。
　　騎兵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要騎馬的，單馬時行軍途中多是步行，戰鬥開始才會上馬突擊；雙馬時行軍途中會騎馬，但雙馬最主要的是保持戰鬥時的機動性，因此也不可能消耗太多馬力。
　　例如戰爭開始時，田雲光帶著從各協各鎮集合起來的騎兵就在這裏等待著戰機，同時給馬匹餵壹些豆餅豆子，梳梳毛，摟著馬匹的脖子緩和戰馬的情緒，這是每壹個騎兵最基礎的素養，而如今戰機壹出現，五千余騎兵立刻翻身上馬並從壹側鞍上抽出馬刀來。
　　齊刷刷的刀劍出鞘，陽光映照下，馬刀那狹長刀身所泛出的寒光帶著逼人的寒意。
　　四鎮裏面，第六鎮和第八鎮騎兵並不多，不過各兩個營罷了，最主要的還是第五鎮，第四鎮，這加起來就湊出來了五千多騎兵，是趙玉琪手中決勝的手牌。
　　“明軍威武，沖鋒！”
　　“明軍威武！”
　　騎士們低吼著，跟隨著趙玉琪自側面殺出，宛如壹柄鋒銳的反曲馬刀壹般狠狠沒入正面戰場，開始收割生命！
　　在三百余門輕重大將軍炮的轟鳴之下，數不清的開花彈將整個正面戰場犁了壹遍又壹遍，火焰爆裂，硝煙彌漫，戰場之上是密密麻麻的炮彈坑，這些大大小小焦黑壹片還在冒煙的炮彈坑中還有壹些仿佛燒成焦炭的肢體存在。
　　而飛火神鴉不計消耗的投入將幕府正面戰場的軍陣打成了篩子，壹枚枚火箭在火藥的推動下發射出去隨後落入幕府軍陣之中，擡頭望去天上便是覆蓋天空的燃火流星。
　　無助的恐慌情緒蔓延全軍，幕府軍無法避免的崩潰隨之而來。
　　他們到底死了多少人？
　　前鋒軍壹萬已經死掉了，在兩翼戰場上的三萬人似乎也崩潰了，而正面戰場……
　　放眼望去周圍不是斷肢殘骸就是傷殘倒地哭喊哀嚎的同伴，這到底死了多少人？
　　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幕府軍的足輕也好，武士也好，哪怕是那些高級武家都明悟了這壹點，他們已經承受不住這樣沈重的傷亡，極短時間內大量的傷亡打崩了這些幕府精銳，打斷了幕府武家的脊梁骨！
　　恐慌在蔓延，每個人從戰爭那熱血和激昂中回過神來，看著戰場上的硝煙和斷肢殘骸，看著那遍地血腥聽著同伴的淒厲哀嚎，他們突然發現戰爭不是什麽浪漫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值得吹噓炫耀的東西，因為戰爭會死人的，尤其是戰敗的壹方，會死的極其淒慘！
　　大地再壹次開始震顫了，被明軍火炮犁了壹遍的土地都有些松軟了，這壹次地面震顫讓數不清的土塊石礫在地面上翻滾跳動，這是什麽情況？！
　　已經昏了頭腦的幕府軍茫然的看向左右，直到那壹片刺目的寒光從硝煙之中躍出，壹柄柄高揚的馬刀，在陽光和硝煙之下帶著炫目的光亮與寒意，壹名又壹名明軍騎兵從硝煙之中躍出占據了他們的視野。
　　明軍到底有多少騎兵？！
　　地面的震顫愈發劇烈，放眼望去視野之中全是明軍的騎兵！
　　這些穿著鐵甲帶著纓盔的騎兵舉著馬刀，以無可匹敵的姿態瞬間撞在混亂的幕府軍中，頃刻之間便是壹片鮮血潑灑，各類肢體在空中飛舞，壹個腦袋旋轉著看著眼前的天翻地覆，他看到了壹個明軍那揮舞下去的馬刀，在那速度加持下鋒銳的馬刀仿佛切割豆腐壹樣輕松無比的收割掉了壹個腦袋，但是那個倒下去的屍體怎麽看起來那麽眼熟？
　　那似乎是自己的身體？
　　人頭帶著不解落在地上，還沒回過味來就被壹馬蹄踩在泥土裏。
　　幕府軍敗了，崩潰的幕府軍開始不顧壹切的逃跑，他們丟掉自己的武器，開始拼了命的拖身上的累贅企圖加快自己的速度，他們手腳並用的爬著，跑著，想要逃離這壹片地獄。
　　沒錯，這片戰場在這些幕府軍眼裏已經變成了可怕的地獄，足以吞噬壹切的地獄。
　　幕府大將呆楞的看著目前徹底無法挽回的戰場，這壹切怎麽轉變的那麽快？
　　明明剛才還是自己占據優勢，明明是十萬打三萬的碾壓局勢，怎麽敗得這麽快？！
　　從側翼戰場被明軍突然打崩開始，整個戰場走向幕府大將就發現自己看不懂了，明軍那覆蓋整個戰場的恐怖炮火，還有最後突然爆發的那壹連串仿佛火雨壹樣的打擊，明軍的火器讓幕府大將心裏產生了荒謬的感覺，這壹場戰爭看起來明軍似乎沒花什麽力氣就仿佛貓在玩弄掌中的老鼠壹般，輕松的讓人絕望。
　　而最後加入戰場的那數千明軍騎兵更是徹底打崩了幕府大將最後的翻盤希望，那數千頭戴纓盔，穿著鐵甲的明軍騎兵，壹個個身材高大，騎著健壯的戰馬，仿佛戰神壹樣橫掃戰場，幕府軍的武士根本無法阻擋這些高大的騎兵。
　　哪怕是幕府最精銳的旗本武士，在這些明軍騎兵面前也羸弱的可笑。
　　幕府所謂的戰馬，那些矮小的馬，在明軍戰馬面前仿佛小驢子壹樣；而幕府的旗本武士更沒有明軍騎兵身材高大，身上的腹卷也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結實；他們祖傳的寶刀砍不穿明軍騎兵身上那精良的重達三十六斤的鐵甲，而明軍的制式鍛打馬刀卻可以輕松的切開他們的腹卷砍掉他們的肢體和腦袋。
　　此消彼長之下，明軍騎兵在潰逃的幕府軍中秋風掃落葉壹般清理著壹切敢於反抗抵擋的幕府武士，那些三三兩兩還帶著壹絲余勇想要搏命的武士在這樣的騎兵洪流面前仿佛以卵擊石般可笑。
　　敗了，幕府軍徹底敗了，被摧枯拉朽的擊潰了。
　　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幕府軍，失去了戰意被澆涼了熱血打斷了骨頭的幕府軍，漫山遍野的潰逃，明軍騎兵驅趕著這些幕府軍消耗著他們的體力，那些被耗盡體力落後大隊潰兵的，還有那些被逼急了轉身反抗的盡數被砍碎，這壹幕刺激的幕府軍潰兵更加爭先恐後的逃跑。
　　趙玉琪滿意的看著這壹幕，當大明鐵騎出動的時候，就意味著戰爭已經走向結尾了。
　　之前明軍軍備也好，糧餉也好都得不到補給供應，被女真騎兵和蒙古騎兵壓制過壹段時間，但隨著今上繼位，張相爺擔任首輔，創立新軍並確立強軍優軍國策以來，明軍的軍餉糧草供應充足，軍備也換了壹批又壹批，最新出品的精良甲具和武器敞開了供應，還有軍事教學和專業的訓練來培養明軍的素質。
　　如今在明軍之中可不僅僅是漢人，草原上的蒙古人，遼東的女真人，還有廣西的土家人，川黔的土司兵……
　　新軍將士集各家之長，出現了能在山地叢林等各種復雜地形作戰的精銳獵兵，專司偵查襲擾的遊騎和沖鋒的突騎等等。
　　眼下明軍騎兵就是先以突騎戰術展開集群沖鋒以那山呼海嘯無可阻擋的氣勢用壹柄柄馬刀擊垮幕府軍的心理防線，把本就處於崩潰狀態的幕府軍徹底打得狼狽逃竄；隨後采取的就是草原遊騎戰術，不近不遠的吊著幕府軍潰兵，消耗著他們的體力，壹旦他們停下便沖上去砍殺壹波或者射出壹輪箭矢，逼得他們不得不繼續逃竄，更別提明軍的兩個重炮營那上百門大將軍炮還在不斷的延伸火力。
　　就這樣仿佛狼群圍獵綿羊壹般，把漫山遍野的幕府軍當羊壹樣驅趕著，逐殺著，摧毀幕府軍所有的理智，讓他們只剩下逃命的念頭，提不起反抗的想法。
　　得益於蒙古人和女真人教導的騎射和突進技術，如今明軍騎兵實力非常強大，精良的裝備，充足的糧餉，豐盛的食物，嚴格的訓練……那些投誠過來的女真人曾拍著胸脯說當今的明軍騎兵絕對可以號稱無敵，什麽滿萬不可敵？明軍不滿萬照樣無敵！
　　幕府大將看著自家的軍隊被明軍驅趕著逃命潰逃，幕府大將的內心都在滴血，這可是幕府最精銳的軍隊了啊！
　　足輕死了無所謂，還可以征召，流浪武士沒了正好，省的付錢了，但是中高級武士可是幕府的精銳啊，還有那些武家貴族，都是幕府的支柱，死了壹個幕府都要心疼半天，更別提還有那旗本武士，是德川家的死忠！
　　這壹戰，幕府的支柱和精銳死傷慘重，武家貴族死了不知道多少，精銳武士的屍體遍地都是，哪怕是幕府手中威懾天下的旗本武士都折損在了明軍騎兵的刀鋒和炮火之下，如今壹切都完了，十萬大軍折損下來，江戶城還守得住嗎？
　　幕府大將滿心絕望，他已經無顏活下去了，緩緩拔出自己的武士刀來，看著身旁僅存的那些侍從們，幕府大將淒厲的喊著：“沖鋒，沖鋒！”
　　隨後幕府大將發起的沖鋒宛如壹個小浪花壹般，剛剛濺起點苗頭就被巨浪傾覆下去。
　　趙玉琪翻身上馬下達著命令：“各協收攏俘虜，打掃戰場這種事交給俘虜來，傳令鎮遼號、鎮齊號抵近江戶準備對江戶城炮擊，水師做好登陸協助作戰的準備。”
　　各協將士開始接受俘虜，成片成片的幕府軍潰兵跪在地上選擇投降，他們實在是跑不動了，也被明軍壹戰給打怕了。
　　如今明軍接收這些俘虜，稍微給點甜頭，他們就會成為明軍最忠誠的仆從軍，因為他們自從投降那壹刻開始，就沒有別的選擇等待他們了。
　　幕府大將帶十萬大軍討伐明軍，結果全軍潰敗，戰死、傷殘的幕府軍超過五萬，余下的幕府軍漫山遍野潰逃，最後壹大半選擇投降成為了仆從軍。
　　如今這些投降的幕府軍已經改換旗號，他們打掃著戰場清理著屍體和兵械，發現傷殘的曾經同伴，他們下手比明軍還狠，見到了明軍將士就跪地俯首帶著卑微的笑臉，仿佛不這樣不足以彰顯他們的忠誠壹般。
　　趙玉琪看著戰場上那些忠犬壹般勤勞肯幹的幕府軍，眼中並無壹絲溫度：“這些東瀛人，兇殘起來比狼還兇狠，可以硬頂著我們的火炮和火槍發起決死沖鋒，哪怕死傷壹半也不退縮；可壹旦被打斷了骨頭，又仿佛狗壹樣忠誠，把我們這之前的敵人當作主人搖尾乞憐，對待自己人更是毫不手軟。”
　　“東瀛人如今被我們打斷了骨頭，成為了狗，但他們骨子裏還隱藏著狼的兇殘。我們可以用他們，但不能相信他們，永遠也不能相信他們，誰信了他們，解開了他們脖子上的鐐銬，他們絕對會噬主。”
　　副將靜靜聽著趙玉琪的敘說，將這些記錄在折子裏，趙玉琪對東瀛的評價會影響內閣日後對東瀛的處理態度，顯然趙玉琪並沒有因為擊敗幕府軍就產生什麽自大的心理，強者擊敗弱者沒甚值得驕傲的，強大的明軍如今找不到對手，如果能和強敵交手，趙玉琪也許會升起幾分興趣來。
　　短短不過兩三日，此時的江戶城已經接收了不少潰兵，幕府軍大敗的消息與明軍兵臨城下的消息同時傳遍了江戶城，整個江戶瞬間陷入哀祭和恐慌之中。
　　十萬幕府軍大敗，多少居民家裏掛起白幡？
　　更別提那些武士家族和貴族們，更是家家白幡，家家哭泣，整個江戶城放眼望去壹片慘白，帶著壹絲絲的死寂，哀傷和恐慌在江戶城內蔓延。
　　而此時江戶城內，幕府軍還有七萬兵馬，接收了潰逃的士兵後勉強湊出八萬人來，雖說手裏還有不少人，但幕府上下卻沒有保全江戶的信心，幕府的老中開始勸說德川家光離開江戶前往其他地方避難。
　　“將軍，快走吧，離開江戶，重整軍陣，我們有整個天下，可以源源不斷的調集兵馬，明軍不過三萬人，他們根本不是幕府的對手，耗也可以耗死他們。”老中苦苦勸說著。
　　但德川家光卻跪坐著無動於衷：“走不了的，我走不了的，諸君還不明白嗎？”
　　“幕府軍戰敗，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幕府的威望已經被撼動了，哪怕我離開江戶，還有那些大名願意來援助我這個失敗的將軍呢？更何況那麽多公卿和武家支持，十八萬大軍匯聚江戶，這消耗了多少錢糧，這壹戰失敗，我又怎麽面對公卿和武家們呢？”
　　老中們啞然了，是啊，他們可以走，但德川家光走不了。
　　自德川家康建立德川幕府以來，壹戰戰打到十八年前才算是徹底平定了天下，如今幕府的威勢是在不斷上升，但如今明軍打崩了幕府的精銳力量，那幕府也從上升的姿態中跌落到了塵埃裏，幕府已經不具備號令天下的威勢了，各地那些野心勃勃的外藩大名不提，就是那些譜代大名，誰又能保證他們沒什麽小心思呢？
　　尤其是十八萬大軍折損了壹半，徒耗了無數錢糧，這些可不僅僅是幕府的支出，還有三親藩，那麽多譜代大名和公卿武家們的投資。
　　幕府是壹個聯合執政體，德川家是主體不錯，但親藩、譜代、公卿武家都是投資人，得到天下支持的德川家才是幕府將軍，而把投資人的投資打沒的德川家光，還怎麽得到這些投資人的信任呢？又怎麽保證人家不撤資呢？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在轟鳴，宛如雷震壹般的炮響之後，江戶城內瞬間升騰起火焰，大火在燃燒，哭喊聲和哀嚎聲在蔓延。
　　以鎮遼號，鎮齊號鐵甲艦上的主炮開火作為信號，集結完畢的水師戰船就近開火，同時陸師的各炮營也開始進行轟擊。
　　水陸火炮對著江戶城展開密集的覆蓋性轟炸，原本遍布白幡的江戶城，眨眼之間各處就燃起大火。
　　數不清的開花彈轟入江戶城中，放眼望去火光沖天，到處都是斷垣殘骸，火焰在蔓延，恐慌的江戶居民開始紛紛逃難，人群哭喊著，驚恐著想要逃離這燃起大火的江戶。
　　而江戶城中的守軍人心也早就散了，親藩、譜代們預見到了幕府的結局，帶著各自的人手趁亂逃離。
　　原本拼湊起來的八萬大軍，眨眼之間已經不到兩萬，余下的這些不是幕府嫡系就是被放棄的存在，這兩萬幕府軍還想著拼命為他們的將軍效力。
　　但在明軍那密集的炮火轟炸掩護下，沖入江戶城中的根本不是明軍，而是三萬多已經轉換了陣營的原幕府軍，現大明東瀛仆從軍。
　　這些足輕、武士頭上，手臂上綁著紅色的綁帶，高舉著大明的日月旌旗，壹個個面色猙獰，揮舞著武士刀，竹槍，舉著鐵炮沖入江戶城中開始大殺特殺，這平日裏不敢做也不敢想的事情真實發生後，他們就開始化身野獸，而他們的底氣，就是那強大到宛如神明壹般的明軍。
　　“為了上國，殺啊！”
　　“尊王師，伐不臣，抓住德川家光這個東瀛罪人！”
　　各種喊殺聲哭喊聲在江戶城中蔓延，德川家光聽著那混亂吵雜的聲音，不知不覺，他已經從東瀛的主人，幕府征夷大將軍變成了東瀛的罪人，得罪了大明且邪惡統治幕府的魔王。
　　緩緩起身，看著陷入火海淪為人間地獄的江戶城，德川家光突然升起壹種莫名的感悟：
　　這就是，垓下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