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二十三章 心理戰

　　誠如姚之遠所預測的那樣，寧軍的大隊人馬並沒有讓他久等，在這個秋意已有三分冬寒的時節，寧軍的隊伍出現在了秀山之下。
　　站在高處，姚之遠用千裏眼觀察著寧軍的隊列，越看越是心裏震撼。
　　寧軍跋涉而來，可是隊列並沒有壹絲壹毫的散亂，不是壹軍沒有，而是諸軍皆隊列嚴整。
　　姚之遠不得不承認，此時所見之寧軍是他目前為止，見過的治軍最嚴的壹支隊伍。
　　保持隊列不是只為了走起來好看，隊列的嚴整，壹是軍紀的體現，而是士兵素質的體現，三是保持隊列在突然遇到敵人的時候，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變陣。
　　到了秀山不遠處，寧軍停下來後，就開始搭建營帳，修建木墻。
　　這讓姚之遠心裏微微壹沈。
　　如果寧軍來了之後沒有這些舉動，就說明寧軍心急攻山。
　　心急，代表著輕敵，姚之遠倒是真的希望寧軍輕視自己，貿然進攻的代價有多大，讓寧軍去體會壹下最好。
　　他為了守住這條要道，扼住這個咽喉，準備了那麽久，若寧軍不打的話，他心裏會覺得很不舒服。
　　可是看起來，寧軍是要打算著持久戰了，最起碼沒打算在三五日之內就把秀山攻下來。
　　敵人的沈穩，讓姚之遠心裏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
　　然後他就發現，寧軍開始往兩翼分撥兵力，逐漸對秀山形成合圍。
　　所以在那個瞬間，姚之遠甚至推測，寧軍是想活活把秀山上的蜀州軍困死。
　　這樣壹座小山，就算糧草儲備再多，又能多到哪裏去。
　　說起來，若是寧軍真的不急於在天寒地凍之前就有所進展，那確實可以在這把他們先圍上壹個冬天再說。
　　糧食就算夠，冬衣夠嗎？
　　蜀州這邊的氣候，再冷也沒有北方冷，所以蜀州軍在正常情況下，基本上不會帶著冬衣出征。
　　可這種不冷是相對來說的，要是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凍上兩個月，想想那滋味就不好受。
　　山下，李叱從戰馬上跳下來，擡起頭看了看秀山上的蜀州軍布防。
　　最高處那面戰旗還在飄揚著，用的還是楚國戰旗的樣子。
　　他和夏侯琢還有沈珊瑚等人在商量攻山的事，而余九齡壹眼就看到從另外壹個方向過來壹群人，其中有兩個胖胖的穿道袍的家夥，他笑呵呵的就迎了上去。
　　如今小張真人和彭十七，都在歸元術的軍機司裏幫忙。
　　之前被分派出去打探敵情，這才回來，倆人看到余九齡的時候，也都笑了起來。
　　彭十七上上下下打量了壹下余九齡：“好利索了？”
　　余九齡笑道：“利索了，看著妳，就讓我想到了壹句很溫暖的古語。”
　　彭十七：“怎麽說？”
　　余九齡道：“壹見不日，如隔三秋。”
　　小張真人往後退了壹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妳來，妳當場來。”
　　彭十七瞥了他壹眼，然後對余九齡說道：“妳也知道我是壹個還有幾分本事的道人，從妳這句話中，我就能推算出壹些東西，涉及妳的人性深處。”
　　余九齡：“怎麽說？”
　　彭十七道：“壹見不日，說明妳是壹個賊不走空的心性，就比如去青樓，點了壹個奇醜無比的西域女子，可妳最終也會說服自己，來都來了……”
　　余九齡：“妳監視我？”
　　小張真人：“……”
　　余九齡道：“小彭彭，妳為何能從壹句話就把人性看的這麽準？”
　　彭十七道：“因為我也是啊。”
　　余九齡：“……”
　　小張真人道：“論賤，九姐妳未必是小彭彭的對手。”
　　彭十七道：“這是坦蕩。”
　　小張真人：“妳特麽那是坦蛋。”
　　三人在這妳壹嘴我壹嘴的胡說八道，旁邊李叱他們則在很正經嚴肅的討論著攻山的計劃。
　　這場面，不對比不知道，壹對比，這仨人都應該吃點藥。
　　“妳們之前去哪兒了？”
　　余九齡問。
　　小張真人道：“我們去了各處，以道人身份走進山村……”
　　彭十七道：“然後我們就發現了壹個驚天的大秘密。”
　　余九齡：“從誰身上發現的？”
　　彭十七：“還是妳賤。”
　　余九齡：“什麽？妳說就近？妳是從小張真人身上發了個大秘密嗎？”
　　彭十七哈哈大笑，他壓低聲音說道：“我們走過諸多村落，看的多了就發現，這蜀州的妹子都很標誌啊。”
　　余九齡道：“妳兩個的師門沒落，不是沒有道理。”
　　小張真人嚴肅地說道：“此言差矣，他們那壹派沒落是有道理的，我們這壹派要找原因那就得看看我師父他老人家，呸，我們這壹派好著呢。”
　　另外壹邊。
　　李叱點了點頭，同意了沈珊瑚和夏侯琢兩個人的建議。
　　兩個人都壹致覺得，要想打好秀山這壹戰，就不能讓蜀州軍的人以為寧軍急著打。
　　這種地方如此難攻，最先要摧毀的可不是敵人的防禦工事，而是敵人的心態。
　　讓蜀州軍上上下下的人都覺得，寧軍就是要圍而不攻。
　　人心會懷疑，無需多久，只要圍上五六天卻不攻打，山上的守軍就會開始懷疑。
　　懷疑這種心態，壹旦出現，就不可能控制的住，當守軍都開始懷疑這個的時候，軍心就會不穩。
　　就在剛才，李叱讓沈珊瑚和夏侯琢各想壹個辦法，寫在掌心中。
　　兩個人同時伸手，沈珊瑚掌心裏的字是引，夏侯琢掌心裏的字是誘。
　　沈珊瑚道：“守軍的心態，是此戰關鍵，先圍上十天再說，然後派人在山下勸降，許以厚利。”
　　夏侯琢道：“利誘之下，或許守軍就會有人偷偷下山，哪怕第壹次下來的只有壹人，也是要贏了。”
　　李叱看向夏侯琢道：“分派人把拋石車架起來，圍上十天，也砸上十天，既然是先要摧毀敵人軍心，那就多管齊下。”
　　將軍高真在旁邊問道：“主公，要不要讓狼猿營夜襲試試。”
　　李叱搖頭道：“狼猿營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沒有樹木遮掩，就算狼猿營動作迅猛，也會損傷慘重，況且，第壹戰就把妳們狼猿營派上去，也太給他們面子了。”
　　分派妥當之後，寧軍就開始按照計劃行事。
　　第壹天，寧軍完成了對秀山的合圍，然後修建營地，打造工事，壹邊圍困秀山，壹邊防備蜀州軍援兵。
　　第二天，寧軍就把拋石車架設起來，圍著秀山壹圈的架。
　　從第三天開始，寧軍壹邊繼續穩固營地，壹邊開始朝著秀山上拋射大石頭。
　　在蜀州這樣的地方，不用去發愁打的時間久了沒有石頭用。
　　山下的壹個高坡上，余九齡坐在壹塊石頭上看著秀山，晃蕩著腿，顯得有些悠閑。
　　“妳們說，能嚇住他們嗎？”
　　余九齡問彭十七和小張真人。
　　小張真人道：“就算是沒有這些石頭，就算是沒有圍山，當人知道戰爭就到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怕了。”
　　這話把余九齡說的壹怔，然後嘆道：“所以我就做不得道人。”
　　小張真人問：“為何？”
　　余九齡道：“我就沒有悲天憫人之心，我就想著，打敵人，管他怕不怕呢，怕了也要揍，不怕就揍的狠壹些讓他怕。”
　　小張真人道：“妳說的這些我懂，我時不時就想，當初要搶奪龍虎山開宗立派的又不是只有我們這壹支，為何是我們可以坐鎮龍虎山，是我們的掌教真人稱為龍虎山真人？”
　　他吐出壹口氣：“遙想當年，我們這壹派的老祖宗們，應該就是這麽幹的……”
　　余九齡哈哈大笑。
　　小張真人道：“這話當然是開玩笑，我們道人，向來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余九齡道：“從妳師父身上能看出來。”
　　小張真人：“妳還說妳做不了道人，妳連慧眼都有了。”
　　彭十七道：“妳們龍虎山道人欺師滅祖的現象，已經這麽嚴重了嗎？”
　　小張真人：“妳和妳師父抱摔的時候，妳怎麽不想欺師滅祖的事。”
　　彭十七道：“那是道門文化的差異……妳們龍虎山的師父們，要是看著徒弟不順眼，那就吹胡子瞪眼睛的尋吃壹頓，我們那不是，師父看著徒弟不順眼，那就摔跤唄，把徒弟摔個七葷八素的再說。”
　　余九齡好奇地問道：“那若是徒弟厲害了，師父摔不過了呢？”
　　彭十七道：“妳以為我是怎麽出山的？”
　　小張真人道：“不是因為吃的多嗎。”
　　彭十七有些自責地說道：“我時常在想，當初我要只是吃得多但聽話，大概不會下山遊歷吧……”
　　他忽然嚴肅起來：“咱們三個在這閑的扯皮，不如想想咱們能做些什麽。”
　　余九齡道：“那就要看看各自都擅長些什麽了。”
　　彭十七道：“妳要這麽說，那就可以把妳排除在外了，我們倆商量壹下能幹點什麽。”
　　余九齡：“我要是妳師父，我也抱摔妳。”
　　小張真人卻認真思考起來，兩個道人，壹個快人，能在這壹場看起來比較焦灼的戰爭中，做點什麽呢？
　　他看向彭十七：“妳覺得自己能幹點什麽。”
　　彭十七道：“咱倆這樣的能幹什麽？開壇做法嗎？”
　　小張真人楞了楞，似乎認真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