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二章 代表著死亡，白凜哭了

天空昏暗，像是黑夜裏透著壹絲深邃的藍，但細看又是透著死寂的灰黑色。
這裏的氣息怪異之極，而且沒有壹絲壹毫的靈氣，進入這裏之後，秦陽感覺極其不適，比之在外層空間的虛空裏還要別扭。
外層空間的靈氣稀薄，可是日月星輝卻更加濃郁，各種力量其實壹點都不少。
這裏才像是真正的虛空。
哪怕眼睛能看到大地，感知之中，也是壹片空虛。
從天空中緩緩的落下，秦陽腳踩在大地上，伸手抓了壹把地面上的黑土。
看起來像是能攥出油的肥沃黑土地，可感知之中，這土地裏半點生機都沒有，就算是雜草也長不出來。
明明腳踏實地，心理上卻還是有種不踏實感，隱隱還有點不安，就像是入侵了不該侵入的地方。
秦陽松開手，讓黑色的沙土在指縫間流下，慢慢的回憶了壹下這種感覺。
思忖再三之後才確定，就像是往日裏進入了亡者陵寢的感覺。
也像是當初進入了副本畫所在的死亡世界。
不，比那種感覺還要強烈的多。
這裏似乎才是真正的亡者世界。
與生靈對立的世界。
這讓他有種天然的不舒服感。
環顧四周，也沒見到張正義的蹤影。
之前跌落下來的人偶師、白凜、荀穆，也都沒有蹤跡。
秦陽行走在這片死寂的世界，腳踩在地上的沙沙聲，如同河流奔騰壹般，呼吸聲似是狂風呼嘯，心跳聲都仿若驚雷，在耳邊咚咚炸響。
安靜到讓人心生恐懼，忍不住的產生焦躁不安的情緒。
秦陽邁開腳步，在這片黑色的土地上壹路狂奔，雜音越來越大，裹挾起來的勁力，讓這個世界開始慢慢的出現屬於這個世界自身變化的聲音。
不再只有秦陽自己的聲音。
壹路狂奔，不知多久之後，秦陽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的理智開始恢復，他冷靜了下來，靜靜的傾聽這個世界的聲音。
“嘩……嘩……”
細微的海浪聲，被他捕捉到。
秦陽暗暗松了口氣，有種莫名的慶幸感，他壹路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越過不甚平整的大地，越過山巒，攀上懸崖，那嘩嘩的海浪聲，驟然變大了很多。
站在斷崖邊緣，向前望去。
斷崖之下不過百十丈的地方，是壹方黑色的細紗，構建成的沙灘，前方是灰黑色的海水。
再順著海面向前望去，壹望無際，無邊無垠，根本不知道前面還有多遠。
秦陽的臉上帶著壹絲驚悚，看著下方的黑色沙灘。
上面密密麻麻，數不盡的屍體，沿著海岸線，零零散散的散落在沙灘上，望不到邊際。
只是能看到的部分，妖獸、妖族、兇獸、人族、異人……
還有壹些聽都沒聽說過的異族，可以說是囊括了大部分的種族了。
而且所有的屍體，都透著死寂的灰黑色。
心中浮現出的不適感，到了這裏，攀升到了極致。
甚至還生出壹種難以抑制的厭惡和抗拒的情緒。
秦陽壓下心緒，站在原地沈吟了良久，再三確認，除了心裏的厭惡和抗拒之外，的確沒感覺到危險氣息，這才緩緩的跨出壹步。
他踏空而行，落到下面的黑色沙灘上，伸出手，觸碰了壹具髯須老者的屍體。
技能毫無反應。
但他很確定，這老者已經死的徹徹底底。
將側趴在地上的老者屍體翻過來，秦陽仔細檢查了壹遍，然後又重新去檢查其他的屍體。
壹路從沙灘的深處，壹路向著海水走去，將各種妖獸、兇獸、異族、人族的屍體，遇到壹個就檢查壹個，全部都細細檢查了壹遍。
海浪不斷的沖刷向海邊，泛著黑色的海水，沒過秦陽的腳面，也沒有帶來什麽傷害。
秦陽也沒有察覺到海水裏有什麽力量，起碼絕對不屬於靈水的壹種，甚至都不是普通的海水，他以萬水之母天壹真水煉就的水身，都無法煉化融入到這種看似普通的黑海水裏。
秦陽看著腳下的壹具女屍，她被海浪推動著，身體不斷的翻壹下，再重新跌落回去。
她身上的裝扮，有壹部分秦陽看起來很眼熟，看風格，挺像南境的壹些地方的風格，些許不同，也大概能看出來，應該是同根同源的。
這個女人，十有八九是大荒的人。
壹身暗紅色的皮甲上，印著壹些不太清晰，已經失去作用的符文，以大荒的標準來推斷，其中有壹些符文，模糊推算其流行的年代，應該在五六萬年前到壹兩萬年前。
而且其中壹個符文，似乎是大胤神朝的標記。
大胤神朝……
秦陽想了想，他身邊似乎就有壹個大胤神朝的皇室。
拿出壹塊符文黑玉，敲了敲，將趙青衫叫出來。
“看看這些妳認識不？”
趙青衫瞅了兩眼，小臉皺在壹起。
“好像的確是我大胤壹個家族的印記，只是我想不起來到底是……是……”
趙青衫說著，眼神便慢慢的變得空洞，他的身上開始冒出壹絲絲灰色的光暈。
死寂的世界裏，驟然響起浩瀚之音，似是天地之聲，大道之音，恢弘大氣之中，伴隨著死寂的絕望。
秦陽被壹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強行推開。
他與趙青衫之間，仿佛隔著壹個世界，再怎麽樣也無法突破，無法靠近。
“趙青衫？小趙？老趙？”秦陽大聲嘶吼，可趙青衫卻全無反應。
他兩眼空洞，面無表情，慢慢的走向黑海，他踏上海水，行走在海面之上，有什麽無法感知，無法言語的力量，無聲無息的灌入到他的體內。
他的神魂之體，慢慢的重塑出肉身，身上的生機，卻也隨之消失不見。
秦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重塑了肉身的趙青衫，腳踏海面，壹路走向了這片黑海之中，慢慢的消失在極遠的地方。
等到趙青衫消失之後，那仿佛壹個世界攔在面前，無可撼動的力量，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秦陽遙望著海洋的深處，面色鐵青。
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麽話？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秦陽心狠手辣，把趙青衫當成張正義壹樣祭天了。
明明什麽危險都沒感應到，甚至現在，親自接觸過那些屍體，接觸過海水，也什麽危險都沒有，什麽變化也沒有。
怎麽趙青衫壹出來，就直接被帶走了？
不過，幸好這破地方，應該沒人看見，也沒人能傳出去。
秦陽伸出手，觸碰了壹下那具女屍，依然毫無反應。
遙望著海洋深處，秦陽沈吟了壹下，心裏有了點猜測。
為什麽他沒事，趙青衫卻被帶走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白凜身上帶著的那些神魂，在技能的判定下，其實都是死亡狀態。
哪怕他們的怨念意識和神魂結合，重新歸來，可以轉修鬼道，其實嚴格說，他們可能已經不是當年的他們了。
但哪怕是如此，技能也是判定，對方不是死亡狀態。
可是這是技能的判定標準，卻不代表其他地方的判定標準。
說趙青衫，還有之前那些恢復了意識的神魂，都已經死了。
其實也沒錯。
而這裏，就是死亡。
所有的生靈，無不喜生而惡死。
眼前看到的這壹切，代表的就是死亡。
他是活人，與這裏格格不入，本能的不適，排斥，但這裏的海水也好，其他也好，都不會對他有什麽作用。
可趙青衫完全不壹樣。
他暴露在這裏，如同步入了死亡。
秦陽遙望著深海的方向，當他心中生出壹絲想要去探尋的想法時，壹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便驟然籠罩心頭，整個人就像是被潑了壹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瞬間冷靜了。
這時，他便明白，那不是在作死邊緣躍躍欲試。
而是直接去自殺。
不過頭次感應到那種強烈之極的恐懼不由自主的升起，秦陽冷靜下來之後，卻有了壹個別的想法。
他回憶著殘缺的懼字訣竹簡裏的感覺，向著深海的方向，慢慢的擡起壹只腳。
他的腳沒落下，那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便再次出現，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想法，本能的阻止他邁開這壹步。
只是擡腳，落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要壹步跨越壹個世界，艱難無比。
慢慢的，秦陽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面色開始發白，心神搖曳，註意力都無法集中了。
壹個恍惚，擡起的腳，自己收了回來，那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也瞬間消失不見。
秦陽砸吧了下嘴巴，擦了擦冷汗，心神悸動還未平復，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
想要走捷徑，怕是不可行了……
想想也是，真這麽容易的話，修成壹字訣的大佬，早就滿地走了。
何至於這麽久了，把所有壹字訣分類裏的所有項目全部算上，成功入門的人，也是掰著指頭都能數過來。
不過仔細想想，得到壹字訣的人，想要走捷徑，嘗試各種方法去入門，其實也挺正常的。
瞎想八想著向回走，忽然，秦陽的腳步壹頓。
莫名的想到了紫霄道君。
他從紫霄道君身上摸到的哀字訣。
又想到了當年見到了紫霄道君已經死了的兒子。
而他兒子的屍身，就在那個秘境了，以紫霄道君的實力，想要找回他兒子的屍身，估計不太難吧。
可惜當年沒多想，只當是紫霄道君已死，身不由己，最重要的，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是個溫和的好人。
當然，更重要的，當年他秦有德還太年輕。
如今再想想“捷徑”這倆字，秦陽的臉上便浮現出壹點驚悚。
他忽然覺得，以最大的惡意去想的時候，竟然化解了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後來徹底明白紫霄真面目之後，覺得不太合理的問題。
那個滿心冷酷的偽君子，不會是為了入門哀字訣，先投入感情，再自己布局，讓自己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看著自己的兒子死掉吧。
亦或者，更加冷酷點，他親手……
秦陽連忙搖了搖頭，把這些會汙染他心靈的東西甩出去，不敢想了。
再回頭看了壹眼遍布死屍的沙灘，秦陽猶豫了壹下，嘆了口氣，又重新折返回來。
“說到底，不少人對我都有誤解，我真是壹個好人。”
壹甩手，沙灘上，便出現了壹口口庫存的棺材。
就算不能超度，既然見到了，還是不能裝作沒看見，權當是更新換代壹下庫存的棺材了。
將人族，還有壹些像是人形，生活在陸地上的異族，壹個個都裝殮入棺，飛到懸崖上面，挖坑埋了，順便給這些人壹起立壹個墓碑。
而剩下的妖族、獸類、海族等，估計也都沒墓葬的習慣，棺材也不夠用了，所以這些屍身，都直接火葬了，骨灰撒入海裏，也算是完成安葬了。
花費了不少時間，再加上分身壹起，將沙灘上的屍身都安葬完，秦陽看著空蕩蕩的黑沙灘，心裏不由的生出壹種成就感。
飛回斷崖上，重新向回走，去尋找張正義他們，也不知道那些家夥都去哪了。
等到秦陽走後，海面上浮現出點點熒光，那些被秦陽撒入海中的骨灰，慢慢的融入到海中，消失不見。
壹個個異族的虛影，在海面上浮現。
而地面上，被土葬的那些棺材裏，屍身也開始極速的腐朽，化為飛灰，壹個個人形虛影，穿過棺材，穿過黑土，走了出來，踏上了海面。
密密麻麻的虛影，出現在海面上，他們壹同回頭，遙望著秦陽遠去的方向，以各自種族的禮節，遙遙對著秦陽壹禮。
然後所有的虛影，壹同向著深海走去，慢慢的消失不見。
奔行在黑土地上的秦陽，若有所感，回頭向著海洋的方向看了壹眼，但轉瞬，那種壹閃而逝的奇怪感覺，便消失無蹤。
秦陽停下腳步，仔細感應，什麽都沒感應到。
只是他對這個世界莫名的排斥和厭惡感，消散了不少，可這個死亡世界，具體的變化，什麽都沒有，可能是因為做了好事，心裏舒服的原因吧。
再次行走了幾步，秦陽眉頭微蹙，催動了思字訣壹瞬。
壹瞬間，周圍所有的信息，都被捕捉到，清晰化了之後，傳遞到他的腦海裏，再被轉化成他能方便理解的信息。
空氣中似乎的確出現了壹絲變化，剛才不是錯覺，只是他沒感應到而已。
遙望著壹個方向，那裏似乎有什麽力量波動出現了。
而且，對人偶師若有若無的冥冥感應，也終於壹閃而逝，就在前面那個方向。
秦陽化作壹道遁光，瞬間消失在原地。
無日無月，完全沒有沒變化的世界裏，秦陽飛了大概三日之後，人偶師的感應，終於清晰可感了。
再次飛了壹日之後，就見前方壹道驚雷從天而降，劈在地面上。
秦陽連忙飛過去，就見人偶師顯現出傀儡之身，壹手箍著白凜的脖子，壹手箍著白凜的胸口，跟之前墜入不祥邪異的時候，壹模壹樣。
只有手指粗的驚雷，從天而降，不斷的劈在人偶師身上，可是人偶師以肉身硬抗著，傀儡之身上的光澤，越來越明顯，材質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好。
片刻之後，白凜身上壹個似是熊貓壹樣的神魂飛出來，那神魂散發著微光，將人偶師和白凜推開，神魂化作壹個光團，瞬間加速到極致，飛向了海洋的方向。
而白凜身上的傷害，也在同時恢復了過來。
白凜再次吐出壹個氣泡，將他和人偶師壹起包裹進去，氣泡炸開，人偶師依然毫發無損，他身上卻再次浮現出壹個神魂……
當白凜看到飛來的秦陽，就跟見了親人似的，當場哭了出來。
“秦陽！秦哥，秦大……爺，我叫妳爹都行！妳能不能別這樣，至於這樣麽！”
“我不就想讓妳辦點事麽，我真沒想怎麽樣啊！”
“我哪知道那是妳師弟啊，我只是想找神凰血脈而已，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來！”
“妳至於讓這個可怕的家夥，死咬著我不放，至於非要這也折磨死我嗎？”
“壹次又壹次，每壹次都用同樣的方法殺我，都特麽殺了我三十八次了！多大仇啊！”
白凜壹肚子委屈，壹口氣釋放了出來。
從開始的暴怒，再到無所謂，覺得自己能逃出來，再到後面有些害怕了，再開始求饒，好話賴話說盡了。
可是那看起來跟傀儡壹樣的家夥，油鹽不進，說什麽他都沒反應，機械式的，壹遍又壹遍的將他殺了。
所有神通，他都不閃不避，完全硬抗。
白凜翻箱倒櫃，找出來的神通，壹個比壹個強，可是每壹個，都是壹樣的結果。
他開始怕了，開始絕望了，看著自己壹次又壹次的死去。
而那個強者，卻還是跟個毫無感情的真正傀儡壹樣，機械的重復著原來的過程，壹遍又壹遍的將他殺了。
他看到了那些替死的神魂，在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麽，他甚至確認，等到所有的替死神魂都沒有了，他也死了。
結局會跟那些神魂壹模壹樣。
到時候，他就再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會死的非常徹底，幹幹凈凈。
而現在這個過程，就是等待真正的死亡降臨的倒計時。
比死亡這個結果本身更可怕的，就是眼前這般，完全無能為力，只能被動等死的過程。
如今，看到秦陽，他是真的跟見到了親人壹樣。
滿腔絕望、憤怒、不甘、恐懼，統統化作委屈，直接哭出來了。
秦陽這人雖然陰險狡詐，酷愛扮豬吃老虎，小心眼，愛記仇等等……等等……
可秦陽有壹個優點，絕對是身後這個可怕家夥沒有的。
秦陽起碼講道理吧！
起碼有談壹談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