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九章 欺負上門（上）

監察院負責天下刑案，不論平民、勛貴還是皇族，壹應歸屬檢察院負責。
按照制度，哪怕是皇族，遇到檢察院的傳喚，也要主動配合調查。差役只來了小貓三兩只，但是手持公文，壹切手續合法。
鎮江王府之中，幕僚、心腹、下屬聚在了壹起，大部分人義憤填膺：“宋征奸詐狹隘！這是故意惡心殿下，區區壹個監察院，能奈何殿下？他這麽做，實在有些不入流的下作。”
鎮江王卻始終皺著眉頭。
在最初“滑稽”的感覺過後，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宋征連太後都鬥倒過，會為了出壹口氣，做出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
他慢慢拈著自己的胡須，沈聲道：“出去告訴差役，本王不在府中，去向不知。”
周圍眾人壹楞：“殿下……”
如此回應，會給宋征繼續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的機會。在他們看來，不如堂堂正正去監察院走壹遭。
鎮江王搖頭：“去吧，就如此回應。”
下人領命而去，鎮江王神情嚴峻起來，環視眾人道：“都回去準備壹下。”
他沒有明說準備什麽，但是大家都明白，壹起叩首道：“願為殿下效死！”
……
幾個差役在鎮江王府門前瑟瑟發抖，他們被委任了這壹樁差事之後，就感覺自己小命不保。
去傳喚鎮江王？開什麽玩笑，鎮江王能乖乖就範？弄不好壹怒之下，自己這幾只小蝦米就要血灑門前！
好在下人來說，鎮江王不在府中，而且他們身為下人，不知道王爺究竟去了哪裏。
差役們簡單詢問了兩句，帶著公文灰溜溜的回去了。
監察院衙門中，肖震端坐堂中，和宋征對弈。
肖震出身微末，但是曾經跟著大儒學習，於棋道造詣極深。宋征嘛……當年也跟他爹下過幾盤，他爹就是個臭棋簍子，我們宋大人的水準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宋征有壹項絕技：悔棋！
下了壹會兒，肖震惱怒的將壹把棋子丟在了棋盤上：“不下了！”
宋征雲淡風輕：“大人，博弈講究的乃是君子之風，大人莫要惱羞成怒才是。”
肖震：“……”妳還好意思提什麽君子之風？落子無悔知不知道？
幾個差役跌跌撞撞的進來，跪在堂下，哆哆嗦嗦的道：“大人、大人，我等辦事不利……”他們把事情說了，肖震壹皺眉，喝問道：“他們說不在府中，也不知去向，妳們就回來了？”
幾個差役低著頭不敢回話。
肖震恨恨瞪了壹眼：“壹群廢物，玩忽職守，拖出去，重則六十大板，趕出我監察院，洪武朝廷上下，永不錄用！”
“大人……”差役們壹片慘叫，肖震煩躁的揮了揮袖子，自有衛士上來將他們拽了出去。
肖震冷笑：“這個鎮江王，不好對付啊。”
鎮江王顯然不知道宋征到底要做什麽，但他仍舊很謹慎的躲藏了起來。在壹般人看來，鎮江王這樣的舉動未免過於“保守”，過於強調“進可攻退可守”。
但本身在這壹行動上，另有深意的肖震，卻明白鎮江王這樣做，要比慷慨而來好得多。
宋征先是道：“大人手下的這些辦事的人，需要好好調教壹下。”
肖震知道他說的乃是那幾個差役，哼了壹聲道：“等這件事情之後，誰還敢小看我監察院？下面那些人的腰桿也能挺直起來了。”
然後宋征才壹笑道：“鎮江王還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制度。”
他詢問肖震：“肖大人，依著妳的意思，現在監察院應該怎麽辦？”
肖震有些惱火：“臭小子，妳是在考校本座？”
宋征嘻嘻壹笑：“不敢不敢，我怎麽敢。”
肖震瞪了他壹眼，非常確定他敢。
“鎮江王避而不見，想讓我們的調查無以為繼，明天壹早本官應當暗中派人監視鎮江王府，同時上報天子……”
宋征輕輕擺手，道：“大人，何必這麽麻煩，您這就可以行文刑訟堂，嫌犯鎮江王畏罪潛逃，請刑訟堂發下海捕公文，他就是我洪武天朝的逃犯！”
肖震張了張嘴，倒吸壹口涼氣：“下棋妳不如我，陰險我不如妳！”
宋征壹翻白眼：“這怎麽是陰險，這是制度、制度啊大人。妳派人傳喚鎮江王，卻找不到他的人，他不是畏罪潛逃是什麽？這抓捕犯人的事情，當然是刑訟堂石老大人的差事了。”
肖震哈哈大笑：“說的對，本官這就行文刑訟堂！”
宋征又說道：“還要告訴石原河老大人，今夜就將通緝令貼滿整個京師，天下差役，任何人見到逃犯，都有緝捕的權利和義務。
明日壹早起來，鎮江王看到滿大街貼著自己的海捕公文，會是什麽感想，嘿嘿嘿！”
肖震點頭：“我確認了，妳剛才笑得很陰險。”
宋征：“……”
……
石原河因為有了肖震檢察院的前車之鑒，發下海捕公文的時候，特意囑咐了賀虎壹番。
賀虎跟在石原河身邊時間長了，成立刑訟堂的時候，他就卸了鬥獸修騎的差事，入了刑訟堂。
石原河老大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交代了壹番，賀虎點頭去安排了。
他出來之後，挑了幾個膽大的捕快：“有個發達的機會，但可能掉腦袋，誰敢做？”
幾個捕快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小心翼翼問道：“屬下能不能問問，到底是什麽機會？”
“辦好了，能入宋征大人法眼。但要面對的是鎮江王！”
前半句的時候，所有人眼睛壹亮，後半句的時候，亮光迅速的熄滅了。京師中的局勢，暗中自有流傳。鎮江王咄咄逼人，壹道公文就讓宋大人從萬裏之外趕回來，怎麽看都似乎是鎮江王和天子聯手，已經壓住了宋大人的勢頭。
賀虎沒想到自己手下竟然沒有壹個人敢出面，惱怒不已：“壹群廢物！”他拂袖而去，幾個捕快彼此看了壹眼，悄然而出。
其中壹人換了衣衫，貼著墻根出了衙門，卻不料剛走出壹條街，黑暗中有壹只手伸出來，抓住了他的脖子扯進去。
“妳要去哪裏？給鎮江王報信？”
哢嚓——
黑暗中寒光壹閃。
……
賀虎帶著人頭回到了衙門裏，將人頭擺在了石原河面前。石原河壹聲嘆息，賀虎羞愧難當：“幸虧宋大人提醒我們小心行事，否則只怕真要丟了老大人的臉面。”
石原河擺了擺手：“人死燈滅，莫要壞了他的屍首，交給家人安葬吧。”
“是。”
石原河想了想：“妳去軍中，找那些舊部，願意辦這個差使的，立刻歸入我刑訟堂名籍之中。要快，天亮前壹定要辦好，莫要讓宋征那家夥小瞧了。”
“是！”
……
鎮江王的確沒有想到，宋征惡心他能惡心到這個地步。
天壹亮，王府正在打瞌睡的門子就看到門前圍了壹堆人。
鎮江王府大門外，總有等待著王爺接見的人拍著隊伍，但他們壹向很守規矩，從來不敢大聲喧嘩。但是今天卻有些嘈雜。
門子到外面壹看，險些氣的混過去。
正門外，貼著壹張大大的海捕文書，逃犯正是他們王爺！
而且還有五個紅衣捕快，挎著刀守在海捕公文下，那眼神看誰都像是罪犯。
門子勃然大怒：“好妳個殺才，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戲弄我家王爺，來人吶，快來人吶，快給我扯下來。”
五個膀大腰圓的捕快上前壹步，按著佩刀喝問道：“妳敢！想造反不成！”
原本周圍有些人想要討好王爺，上前撕扯公文，這麽壹頂大帽子扣下來卻都猶豫了。這海捕公文肯定奈何不得王爺，但撕碎朝廷海捕公文的罪名，卻能要了他們的小命。
門子氣的渾身發抖：“妳給我等著！”
他狂奔回去，哭天搶地的跟鎮江王說了。鎮江王和壹眾心腹也是大吃壹驚：“走，出去看看。”
這個時候出面似乎是“自投羅網”，但已經不能不出面了，不出面就成了縮頭烏龜，必定會有傳言，他怕了宋征。
壹眾人等簇擁著鎮江王，來到了王府門口。圍觀海捕公文的人自動讓開了壹條路，鎮江王龍行虎步來到了公文下壹看，果然是自己！
上面的畫像乃是用修真手段臨摹而成，惟妙惟肖，還能自動轉身，讓人看清正反面！
壹名強修大怒上前，就要撕下這公文，五個捕快見了鎮江王，拔刀壹擁而上，大聲喝道：“嫌犯休走，快快束手就擒！”
“左右壹起上，莫要走了逃犯！”
亂糟糟的五個人，竟然真的要緝捕鎮江王。那準備動手的強修都意外的楞了壹下，然後毫不留情的將他們打飛了出去。
“蠢貨！”強修咬牙切齒，鎮江王卻忽然冷靜了下來，隱隱感覺不妙：自己這就是拒捕，擊傷朝廷公人，準備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