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三口之家

　　暖陽西斜，不知多久不見人間煙火的老舊巷弄，升起了裊裊炊煙。
　　院落被收拾了大半，連廊柱都被擦幹凈，斜陽灑在左側的廚房窗戶上，可見窗口掛著兩塊熏肉、壹條鹹魚，以及些許姜蒜幹菜。
　　毛茸茸的鳥鳥，蹲在窗臺上，眼巴巴瞅著大鹹魚，黑亮眸子裏帶著股‘鳥鳥吃天、無處下嘴’的可惜。
　　窗內的木案旁，站著壹名身著青衫的少婦，手裏拿著嶄新的菜刀，切著壹把郁郁蔥蔥的蒜苗，嬌美臉蛋兒在陽光下散發著晶瑩剔透般的色澤，看起來真像是到農舍報恩的狐仙。
　　後方的竈臺旁，身著黑衣的俊美男子，拿著鍋鏟熟練的炒著小炒肉。
　　折小女俠因為不會做飯，這時候倒像是壹家三口中的小閨女，蹲在竈臺後面添柴火，眼巴巴望著夜驚堂：
　　“沒看出來，妳壹個大男人，還會做飯。”
　　“我被義父養大，家裏就倆男人，總不能天天下館子。話說妳壹個姑娘家，飯都不會做，以後怎麽嫁人？”
　　“我是江湖人。走江湖，永遠都在路上，有店面吃飯，沒店面吃幹糧，用不著學做飯。”
　　“所以十五六了，還讓師娘壹個人做飯忙活？”
　　“我師父也會……”
　　“雲璃！”
　　駱凝回頭兇了壹聲，又看向夜驚堂的背影，眼神兒似是想把菜刀丟過去。
　　折雲璃望著夜驚堂略微琢磨，又嬌滴滴開口：
　　“驚堂哥哥~……”
　　媽耶……
　　夜驚堂和駱凝同時壹個趔趄，望向撒嬌的折雲璃。
　　折雲璃甜美臉頰滿是笑意：“妳在京城謀生，門路肯定比我和師娘廣，有沒有法子混進黑衙，幫我救仇大俠呀？”
　　“……”
　　夜驚堂自然沒興趣幫著兩個瘋婆娘劫獄，但他確實要去黑衙，和朝廷打好關系，以便摸清情況，找機會進宮挖《鳴龍圖》。
　　其次他知道義父和軒轅朝有仇，但不知道仇怨起因。仇天合與義父當年相識，估摸能知道壹些，他和黑衙套近乎的同時，想辦法見壹面，似乎不是不行……
　　夜驚堂正思索間，後腰忽然被胳膊肘撞了下，回過神來，卻見駱女俠用菜刀端著蒜苗站在身側，雙眸微惱：
　　“鍋糊啦！”
　　“嗯？”
　　夜驚堂發現鍋裏冒煙了，連忙翻鍋，讓駱凝把切好的蒜苗放進去，回應道：
　　“仇大俠義薄雲天，我早有耳聞，明天我去黑衙拜會壹下，問問看。不過事先說好，我最多幫伱們確認仇大俠安危，不可能幫妳們救人。”
　　駱凝見夜驚堂真準備幫忙打聽，眼底惱火消減了幾分，但也有些狐疑：
　　“妳就這麽利落幫忙？沒啥非分之……要求？”
　　夜驚堂知道駱女俠什麽意思，搖頭壹笑：“妳們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可以教我幾手絕招當報酬。”
　　折雲璃很豪氣拍了拍胸口的荷包蛋：
　　“這個簡單，妳若是能幫忙把仇大俠救出來，我請八大魁教妳武功。”
　　駱凝對此也是點頭：“我不欠妳人情，妳若幫忙，哪怕只是打聽到仇天合境況，我也教妳武藝，不過只教壹招。”
　　夜驚堂順手為之，自然豪爽：“沒問題。”
　　呲啦啦……
　　爆炒帶起的香味，逐漸彌漫深巷小院。
　　隨著太陽西斜，壹張小桌擺在了正屋裏。
　　作為‘長輩’的駱凝，面向房門坐在主位，夜驚堂和折雲璃對坐，鳥鳥則站在桌子邊緣。
　　桌上擺著三碗米飯、四菜壹湯，以及放鳥食的小碟子。
　　三人壹鳥在老舊卻整潔的院子裏吃飯，場景看起來頗為協調，此時恐怕就算有官差進來，恐怕也不會看出倪端。
　　駱凝端著小碗細嚼慢咽，氣質舉止都很淑女，偶爾幫折雲璃夾菜，夜驚堂自然沒這福氣。
　　夜驚堂也沒主動獻殷勤，只是偶爾餵壹口眼巴巴望嘴的鳥鳥。
　　而折雲璃……
　　折雲璃性格很活潑，瞧見師娘這兩天有些悶悶不樂，或許是想開個玩笑逗師娘，悶頭扒飯時，悄悄擡起桌下的繡鞋……在師娘腿上蹭了下！
　　“！”
　　駱凝小口吃飯的動作猛地壹僵，余光描向‘作勢’逗鳥的夜驚堂，眼底湧現無邊怒火和羞憤，然後……當沒發生過，繼續吃飯。
　　？？
　　折雲璃眉頭壹皺，有些難以置信——師娘被調戲，怎麽沒反應？
　　不是該臉色漲紅，或者怒視夜驚堂的嗎？
　　難不成我在不敢發火？
　　折雲璃想想也只能是如此，心中壹琢磨，又擡起繡鞋，順著師娘的方位，悄聲無息在夜驚堂腿側蹭了下。
　　結果夜驚堂反應極快，直接就轉頭看向桌下，然後擡眼望向折雲璃，目光怪異：
　　“妳踢我作甚？”
　　！！
　　折雲璃表情微僵，暗道——妳這廝怎麽裝都不裝？就不怕本姑娘難堪？——思索間起身就想跑。
　　而駱凝也反應過來方才是雲璃在搗亂，氣的是柳眉倒豎，壹拍桌子：
　　“雲璃！妳給我回來！”
　　“啊！師娘我錯了，我開個玩笑……”
　　啪啪啪——
　　折雲璃剛起身，就被駱凝逮住，拿起屋裏的掃帚在屁股上抽了兩下。
　　“清清白白女兒家，去蹭男人腿，妳師父有沒有教過妳規矩？真是越大越放肆……”
　　“啊——師娘，我真錯了，我就開個玩笑嗎，妳別這麽生氣……”
　　夜驚堂自然不敢和折雲璃解釋，她開玩笑撞在了火山口上，埋頭吃飯，當做啥都沒看見。
　　鳥鳥倒是很熱心腸，飛到兩人旁邊：“嘰嘰嘰……”勸架，估摸在說——妳們不要打了，要打打堂堂……
　　好在夜驚堂沒註意，不然晚飯得吃白斬雞……
　　——
　　不知不覺，月上枝頭。
　　藏於老舊巷弄裏的庭院，已經煥然壹新，地面、臺階收拾的整整齊齊，門窗的裂縫也被模板補上，屋檐下甚至還給做了個簡易的鳥巢。
　　咚咚咚——
　　身著亞麻色裙子的折雲璃，蹲在主屋的房頂上，用小錘子在破洞處釘著木板。
　　夜驚堂站在隔壁院子的廚房頂端，拆著人家的瓦片，隔空丟給折雲璃——當然，這和房東太太打過招呼。
　　駱凝下午被折雲璃氣的腦瓜疼，也不好出門亂走，早早就進了屋，蒙頭大睡誰也不搭理。
　　大半天忙活下來，房頂徹底補好，已經像是個正常小家了。
　　兩人從房頂上跳下來，雖然屋裏有幾個小凳子，但這時候坐在駱凝跟前，恐怕不會被笑顏相待，見月色撩人，就在壹塵不染的院子裏習武。
　　折雲璃學的武藝很多，此時在屋檐下慢條斯理打拳；鳥鳥也在跟前有模有樣學著，但除開‘白鶴亮翅’學得像，其他都是亂撲騰。
　　夜驚堂則站在院子中央，腰後橫刀，閉目凝神。
　　通過義父教的‘引子’，悟出第壹刀後，就算是開了頭。
　　以夜驚堂的感覺，‘八步狂刀’應該是壹套連招，這點從‘左手拔刀’就能看出來。
　　而連招，必然是‘壹招尾、接二招頭’，中間沒有空檔。
　　左手拔刀，倒持橫削，停下的姿勢，必然是刀尖向外，刀柄指向右手，變成了‘主手正握’。
　　嚓——
　　夜驚堂左手拔刀，橫掃過後，將左手倒持的長刀送入右手，姿勢就變成了正手握刀、躬身前傾，往前刺、斬的姿勢。
　　颯——
　　夜驚堂右手握刀前推，將長刀刺向前方，發出壹身震鳴。
　　略微感覺，又開始調整腳步腰背，尋找最適合出刀的動作。
　　折雲璃慢條斯理打著拳，看了半天後，莫名其妙道：
　　“妳在練什麽鬼東西？”
　　夜驚堂收刀歸鞘，重新橫削接前斬：
　　“練刀，看不出來嗎？”
　　“妳這也算刀法？完全是戲臺子上的假把式……”
　　“雲璃！”
　　主屋窗口，駱凝也在偷瞄，因為見識過夜驚堂驚人的悟性，自然不會嘲笑，而是面色凝重：
　　“妳難不成在自創刀法？”
　　夜驚堂搖了搖頭：“學老輩教的招式罷了。別人習武，在旁邊問東問西可不禮貌。”
　　駱凝和折雲璃，見此自然不再打岔，只是認真看著夜驚堂瞎比劃。
　　結果等待夜色以深，也沒見夜驚堂比劃出什麽東西。
　　今天折雲璃出門，還買了被褥，東側的小廂房也清理了出來，裏面有床架子，已經鋪好。
　　夜驚堂不介意和姑娘擠壹個床，但駱凝和折雲璃估摸不會答應，所以彼此分房而眠，壹天也就這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