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恩怨種種

　　對方這麽輕易就能妥協，在容玄意料之外，因此，被帶回了騰族，容玄並沒有放松警惕，然而面上卻看不出倪端。頂著冒牌貨的帽子，主要是容玄並沒有隱瞞，熟人比如龍雲磐不會認不出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他拖著重傷之軀進退維谷，騰族的確是不錯的去處。
　　龍雲磐嘲笑道：“妳也有今天，屠了上清仙宗，挫了不朽山銳氣，前不久再威風，如今自報名諱都沒人信。”
　　“愛信不信，與我何幹。”容玄就事論事：“我擅長布陣，又會煉丹，還是聖者，既然我與騰族無冤無仇，誰會想不開來斬我泄憤。”
　　“無、冤、無、仇？”真好意思說出口！龍雲磐從牙縫裏蹦出四個字，見他輕描淡寫對往事只字不提，氣得七竅生煙：“別忘了，妳和我的賬還沒算清楚。”
　　兩人靠得很近，龍雲磐的手搭在容玄肩膀上，與其說是搭著，不如說是抓緊了不讓他逃，估計是記恨著怨憤難消，龍雲磐下手可不輕，要不是聖人軀沐過雷劫很是非凡，對方力氣不大，容玄的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
　　“丹王如果死了，魂魄多半是吳大仁收的，我也有賬要和他算。”容玄皺眉道。
　　上輩子他對姜塵子印象還行，這壹世被逐出聖殿的時候，他對聖殿那些人好感全無，自然也包括姜塵子，但裏頭有幾個人是不該死的，比如李勁。
　　容玄剛出關，這裏與中州隔了好幾大洲，對上清仙宗之後的事只是道聽途說，了解得甚少，那壹戰之後能活下來的估計沒多少。
　　但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上清仙宗盤根錯節，光附屬山門就不計其數，只要有聖人活下來就有可能另立仙宗，只是領地守不住，新舊交替，不再是原班人馬。容玄大仇得報，再也不用被過去束縛，接下來壹片清明坦途。
　　所以，如果仙宗殘存之人識趣不再追究，那麽壹切到此為止；如果殘存的還想報仇，再送上門，來壹個殺壹個，來壹對殺壹雙，容玄不介意斬草除根殺個幹凈。
　　眼下最重要的是容玄不大清楚騰族和上清仙宗的關系，貿然來這裏有壹定風險，關鍵是聖殿出事，這些容玄是真的不清楚，但這人要怪在他頭上那也無可厚非，畢竟吳胖子那麽做，也替他解了圍。
　　當時的狀況能活下來全憑出其不意，否則若和上清宗主硬碰，哪怕有真仙攻擊的禁器傍身，壹旦沒刺中，死的只可能是容玄。
　　“妳硬要算在我頭上，那我也無話可說，我不是神，保住自己已是僥幸，沒能力保住更多的人，他是妳師父，不是我的。”容玄道。
　　“夠了！我說的不是這個！”龍雲磐呼吸不穩，別說的好像是故意趕他走，才避免了上清仙宗的浩劫壹樣！雖然照事實來看好像真是如此，但為什麽總要這樣，做盡絕□□讓人寒心，到頭來卻發現又是為他好，要怎麽恨，誰能告訴他要怎麽恨！
　　其實龍雲磐和姜塵子的關系其實並沒有多好，他乃天生煉藥師，去了聖殿基本上橫行無阻，但從壹開始就有元老告訴他，再怎麽樣藥閣閣主的名頭也落不到他頭上，而掛在了姜塵子門下，其他閣老也不會刻意教他些什麽，全憑自己領悟。
　　但再怎麽樣姜塵子都是他的師父，與騰族的態度無關，這人死了，龍雲磐堵了壹段時間，更擔心的卻另有其人。
　　龍雲磐瞪著容玄不說話。
　　“那妳想說什麽。”容玄以為他是為丹王的事不悅。
　　“很多，壹時半會說不清楚。不過妳來得正好！”龍雲磐郁憤難平，有些事實在不吐不快：“妳還記不記得，當年有屠神族參與的，炬赤峰與另壹大煉器副峰，叫什麽火煉峰的交戰，然後寧樞他們遇害，說是我派人伺機報復的事？我回來問了個遍，族人對此壹無所知，做那件事的根本另有其人。妳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見他無比嚴肅，容玄很配合地皺眉：“妳說。”
　　“我被人陷害了！那是個大圈套有陰謀，故意打著我的名號對萬獸峰下手，就為了離間然後斬殺全部，妳們全都被騙了！”龍雲磐想起來就氣得不行，害他心懷愧疚那麽些年，給萬獸峰弟子煉丹又療傷，原來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所以說，我根本不欠萬獸峰任何人！”
　　“沒說妳欠啊。我早說了不是妳。”容玄聽不下去了，這點小事至於記到現在，還回族內再求證？如果真這樣，煉藥師真沒救了，他覺得龍雲磐至少比葉擎蒼強壹點，容玄繼續問他：“那妳覺得是誰陷害妳，有想過沒有。”
　　“妳就這點反應！”龍雲磐只覺不可思議，外人不了解那些事發生後他什麽心情，雖說他有足夠的理由報復萬獸峰那些人，但大著膽子對謝宇策也動了手，最後失敗導致壹個也沒殺成，反倒自己落了個被俘的下場，他別扭地過了好長壹段時間，甚至都不搭理族人。
　　才發現其實是想太多，原來完全沒必要！
　　龍雲磐也有想過是誰陷害他，回來之後偶然的幾起沖突中又見到了當年在上清仙宗見到的人，他這才了然。
　　“多半是屠神族，當時妳沒參戰或許不清楚，火煉峰那壹邊有屠神族幫忙，論立場加死敵，他們有理由下手。”
　　騰族和屠神族的關系也好不到哪裏去，族內也經常為爭奪靈藥生長地和屠神族起沖突，他們有理由陷害，再加上當時受害者有謝宇策，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容玄：“……”
　　“怎麽，妳為什麽這個表情，我說的不對？”龍雲磐不解。
　　“妳怎麽知道是屠神族？”容玄好奇龍雲磐怎麽會知道這點，雖然說他猜錯了，但能琢磨出屠神族那也不錯了。
　　按理說當初屠神族是隱藏身份前去上清仙宗的，除了他、謝宇策以及兩大煉器副峰峰主及火煉峰高層知道天煥等人的真實身份，其余人對此壹無所知，只以為是散修。
　　“騰族和屠神族有點恩怨，屠神族數十年前騰族從他們手裏低價買了塊地，以前那地方什麽也沒有，後來被種上了稀有靈藥，那地價格翻了百倍，對方嫌賣虧了現在想要回去，不惜把地盤紮到了騰族外圍附近，隔三差五鬧壹回。”龍雲磐道：“當初在上清仙宗插手過副峰戰的屠神族其中有幾個在此地出現過，我還記得。”
　　“原來如此。”容玄思索道：“現在那些屠神族離開了麽。”
　　“還在，回去應該能看到。”龍雲磐不知道為什麽容玄對屠神族這麽感興趣，他道：“也就是說真是屠神族了？”
　　“不是屠神族。除非未蔔先知，誰能料到數十年前就只有不到十個人的小副峰，會成長到上清仙宗數壹數二的勢力，能和宗主分庭抗禮。換句話說，對僅是玩鬧的屠神族而言，當時的萬獸峰並沒有使手段費盡心思除去的必要。”容玄道，“至於對謝宇策下手，謝宇策背後有壹大族，他的行蹤沒這麽容易被屠神族探到。真要暴露，除非是故意。”
　　“那到底是誰？”這下龍雲磐想不明白了。
　　“是謝宇策。”容玄道。
　　“怎麽可能是謝宇策！”龍雲磐實在印象深刻，立即反駁：“妳有所不知，當時我們在戰場上遇險，是謝宇策特意前去施以援手，之後也多虧了他才讓萬獸峰的人逃掉，而且來的幾個殺手差點害了他，怎麽可能是謝宇策。”
　　“看利益壹目了然，誰的好處最多，就是誰在下套。如果除掉了萬獸峰高層，謝宇策能擄走妳，還能得到我，就算除不掉，他還能與萬獸峰眾人交好，鍋妳背，他清清白白，壹舉多得。所以，怎麽看都是謝宇策。”容玄陷入回憶，搖了搖頭：“屠神族就是他引過來的，我甚至懷疑挑起兩方惡戰的人也是他。”
　　“陰險！卑鄙！”現在龍雲磐覺得謝宇策能死在葉天陽手裏簡直是老天開眼，不然謝宇策不死，他都想殺人了！
　　“那叫手段，糊弄妳這種人輕而易舉。”容玄背對著龍雲磐，語重心長地道：“勸妳別插手神朝奪位了，那不適合妳，以後任何皇族來請妳都直接拒絕，那個姓許的，別見第二次了。”
　　“那妳當時怎麽不明說！這些推測前因後果妳說清楚了，我肯定能懂。”龍雲磐想起當初整個萬獸峰都對他冷眼相向，只為了利用而接納，唯獨容玄信他、站在他這邊，龍雲磐嘴上雖然沒說，其實心裏感動得不行，再加上在萬獸峰門口又情緒激動傷了容玄，越發愧疚，才越發勞心勞力地給他煉制延年益壽的丹藥，甚至好多日不眠不休。
　　當然這些他從來沒提過。
　　可如果在萬獸峰門口，容玄就把話說透了，事後也不會有那麽多麻煩事。他的感動及彌補全都沒有意義，不該有絲毫理虧。
　　“為什麽要妳懂。”容玄反問，能讓這人心甘情願留在萬獸峰，再好不過，解釋大可不必。
　　“別忘了妳現在落在我手裏。”龍雲磐氣得不行，原本那點好感瞬間壹掃而空，這人把他看透了，根本是把他耍得團團轉！
　　容玄看了他壹眼：“打壹場，趁現在？”
　　龍雲磐瞇了下眼睛，擡起手，寬大的袖子落到臂彎處，光潔的手臂在光下顯得有些透明，他五指彎了彎。
　　以容玄的所作所為，不親手報復回來實在難消心頭之恨，這些從上清仙宗回來的時候龍雲磐仔細想過，設下圈套智取，他自認沒勝算，同為煉丹宗師，想毒死也沒機會，唯獨修為上碾壓，機會又被錯過了。
　　當初龍雲磐還在猶豫倚強淩弱會不會不夠解氣，結果就聽說了這人修為恢復的消息，而且遠超過他，甚至憑壹人之力屠了整個上清仙宗，龍雲磐又驚又怒，險些壹口老血。
　　而今剛好碰上這人實力最弱的時候，龍雲磐清醒過來。
　　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不過我先提醒妳，再怎麽樣我也是聖者，就憑妳修為萬年不變靈皇境，我坐著妳估計都贏不了。”容玄壹盆冷水澆下。
　　“我有火鳳！”
　　“妳確定要拿妳唯壹的靈寵跟我拼命？”容玄道。
　　龍雲磐猶豫了，容玄越有底氣，他越發虛，就好像對方無時無刻不有底牌。
　　及至騰族地界，右方遠處有法光大盛，紅衣格外顯眼，而族內有弟子正往那地方掠去，正經歷著大亂。
　　“看，那就是屠神族，三天兩頭來鬧，在騰族待壹段時間，以後妳就習慣了。”龍雲磐壹看只覺紅得刺眼。
　　“去看看？”容玄見那邊戰況激烈，微微皺眉。
　　屠神族的勢力遍布各大洲，幾乎是大衍神朝的爪牙伸到哪裏，屠神族就會蔓延到更廣闊的地域，屠神族看似稀稀拉拉卻數量極多，實力極強，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古教或大族可比，真要硬碰，騰族會落下風。
　　“不必了，先回去。”龍雲磐刻意避開了那地方，明顯沒多大興趣：“妳要有辦法能讓這些屠神族乖乖離開，我族壹定不會虧待妳，不用容玄這個身份，也能為妳省去很多麻煩。”
　　“屠神族再厲害那也是對上大衍神朝的時候，會加入屠神族大多是對大衍神朝有怨，除此之外在其他地方屠神族就是壹盤散沙，沒有總舵主，壹堆烏合之眾湊在壹起頂多也就屠個城，族老有辦法，我們不用管。”
　　容玄若有所思。
　　不用特意去找，屠神族就在眼前，這下子容玄更沒有離開騰族的理由了，他打算暫時住下。無需證明身份，名字就用化名，只有有實力，哪怕不需要容玄此名的威望，他照樣活得風生水起。
　　不如試試。
　　及至騰族大門門戶，上品玄靈晶雕琢的拱門，龍雲磐還是覺得壹口氣堵得慌：“話說回來，讓我揍壹頓怎麽樣。”
　　“不怎麽樣。”容玄拒絕。
　　“這已經到騰族地盤了，信不信我封了妳的口，當場吼壹聲妳個冒牌貨就會被數十位聖人圍攻，我數三聲。”龍雲磐在容玄身後，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因此說話很有底氣。
　　這種時候容玄不配合也不行，雖然很卑鄙，不過這人對他做的還有哪件事不卑鄙！
　　騰族本就對上清仙宗當年派人橫插壹腳帶走龍雲磐壹事耿耿於懷，看在龍雲磐的份上沒有鬧翻，但大小恩怨記恨至今毫無好感。
　　而今這事發生後，壹向對龍雲磐溺愛有加的騰族族老難得沒站在嫡系後輩這邊，卻對容玄褒獎有加，並且聽說五洲盛會上龍雲磐和容玄關系不錯，因此騰族很慶幸趁早把龍雲磐接了回來，免得受到牽連。
　　當然，龍雲磐打算以後再提這些，暫時不提，不想這人過得□□穩。
　　“壹，二……”龍雲磐咬牙繼續，大不了揍暈了帶走。
　　反正來都來了，他不打算放容玄走。
　　“勸妳最好別試。”容玄經歷過舉世皆敵，區區壹族的追殺還真算不了什麽，更何況屠神族還在附近，他只是不想鬧僵，也不想在重傷的情況下躋身進入屠神族，對方也別太過分了。
　　容玄想了想幹脆折中，他把左臂往後壹伸，道：“頂多讓妳咬壹口。”
　　“妳認真的？”龍雲磐楞了片刻。
　　容玄額了壹聲。
　　龍雲磐大著膽子湊過去，抓住他的手臂撂下殘破的衣袖左看右看，血氣太重到處傷疤，這要真咬，哪是泄憤，分明是折磨自己。
　　“餵，妳至少得洗個澡，這太慘不忍睹。”
　　“自己挑塊幹凈的。”容玄沒想到他真來，繼續逗他玩。
　　“算了，實在沒眼睛看，這次就先放過妳，下次……我這輩子沒給人穿過衣，妳給我記著！”龍雲磐黑著臉去扯他的衣服，才拉到壹半，突然背脊發寒。
　　虛空中撕裂壹條狹縫，無聲無息地走出壹道黑影，閃電般伸出壹只手，五指如鉤直指龍雲磐背心。
　　容玄猛地拉了龍雲磐壹把，後者身體壹個趔趄到他身側，容玄帶著慍色擡起頭，正對上謝宇策鐵青的臉。
　　“混賬，妳沒死！”龍雲磐倒吸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