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容族秘辛

　　“其他人呢？”容玄和李勁壹同出來，發現謝宇策還站在不遠處，但炬赤峰幾位煉藥師都已經不在了。
　　“方才有煉器閣長老過來領著他們去聖殿參觀，看著還算熱情，寰宇峰長老跟著他們同去，我在這裏等妳，”謝宇策認出李勁，有些好笑，“我聽皓然說妳得了名額，怎麽就壹個人跟著妳出來。百年前妳身後跟著的是這位，百年後跟著的還是只有這位，其他長老呢？”
　　“妳怎麽還在？”容玄倒是無所謂誰跟著，他最忌諱人多。就算他刻意忽略，但也覺得謝宇策脾氣好過頭了，特別是以為他沒了修為會短壽，各種關懷備至，延年益壽的丹藥這幾十年來壹直沒斷過，容玄是收與不收，態度壹如既往，而謝宇策也十年如壹日，也不知圖個什麽。
　　況且就算遲到了壹個時辰入場，那藥閣大比也還是花了大半日，如今都臨近半夜，而謝宇策就壹直等在這裏？
　　“我有點事要和妳商量。”謝宇策鄭重直言，看了李勁壹眼。
　　“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寰宇峰主，幸會，”李勁向謝宇策友好地點頭，識趣地後退壹步，“妳們先聊，我還有事，待主峰大比結束，所有學員會合，壹同去五洲盛會。容大峰主，三日後見。”
　　容玄心不在焉地嗯了壹聲，他想起徒弟還在上清宗主那兒也不知怎麽樣了，實在沒時間在這裏耗。
　　五洲盛會將近，很快謝宇策就會和他那些皇朝對手碰頭，不該這麽無所事事。雖然時機不對，看他壹臉慎重的樣子，容玄破天荒地想到了猴年馬月，他好像還欠過謝宇策壹個人情，應該不是這個節骨眼上要他還人情吧。
　　李勁壹走，隔了數丈遠的藥閣導師圍了上去，言笑晏晏，反觀容玄這兒依舊冷清，看到他的學員幾乎也和以前壹樣退避三舍，臉色變得更甚從前。
　　“這麽明顯地差別對待，妳怎麽沒反應？”謝宇策沈下臉，他早就發現藥閣對容玄的態度並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藥閣高高在上，不會為自己當年做的事認錯。容玄現在身份不同尋常，而藥閣元老竟然也沒有讓學員好生招待以示尊敬。
　　“妳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容玄擡眸。
　　謝宇策左右看了看，拽住容玄的手臂，壹躍而上，他嚴肅地道：“有件事很重要，妳得老實回答我。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需要多長時間？”容玄皺眉，腳下銀光壹閃，翼鳥出現在兩人腳下，謹防謝宇策放手，他也不至於摔死。
　　容玄潛意識覺得謝宇策說的事非同小可，但暫時還放心不下龍雲磐的選擇，沒心思管那十位煉器師們，但比起上清宗主扣留他徒弟，其他都算不得什麽。如果拖得太久，他估計沒心情繼續聽下去。
　　謝宇策有點不悅：“妳徒弟沒事，謝族元老說壹切安好，天陽根本沒明白上清宗主的意思就給糊弄過去了，後來多虧了天門老祖去那胡攪蠻纏。妳徒弟出了仙宗重地，就去參加大比了，按年歲排布的百處戰臺，只要守擂百場勝出就能得到名額。”
　　謝宇策的意思很明顯，道修的名額很多，以葉天陽的身份應該沒有太大難度。
　　容玄稍稍放心，其實謝宇策如果沒騙他，天門老祖真去了，那葉天陽多半不會有事。翼鳥調轉方向，朝著龍雲磐煉丹室方向掠去，容玄道：“行，先去看看龍雲磐，我得去確定壹件事。”
　　謝宇策耐著性子：“好。”
　　“不用找了，他在那。”沒走多遠，容玄擡手壹指。
　　院外人滿為患，大獻殷勤的學員圍了半個院子，還有不少護衛在維持秩序，從上空往下往，煉丹房所在的閣樓外，遠遠看到壹道白衣身影，掛在脖子上的狐裘及地，腿上還掛了壹個黑漆漆的壹團。
　　龍雲磐臉黑了壹截，氣急敗壞地道：“妳放手，放手！”
　　“師兄，算我求妳了！看在壹個師父的份上，您就大發慈悲帶我去吧，不然我沒臉見人了，牛皮都吹出去了，要是去不成，還讓我怎麽在學員面前擡起頭來，別的煉藥宗師那兒都人滿了，師兄，就您這兒壹個空缺。”
　　劉景壹把鼻涕壹把淚，抱著龍雲磐的大腿死活不撒手：“師兄，我發誓壹定好好服侍……呸伺候妳！妳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那個葉皓然就壹新人，哪裏懂師兄妳的規矩，不熟的人用起來也不順手啊師兄，妳使喚他，他要倒茶的時候故意把手指頭按進去了怎麽辦？”
　　“來人！來人！”龍雲磐被惡心得不行，怎麽也甩不開，恨不得壹巴掌拍死算了，亂說什麽廢話，所謂隨行其實就是多加壹個名額給他，讓他給私下指點煉丹術的，至於照顧他的隨從可能少麽。
　　現在他的人都在門外維持秩序，連壹個藥童都沒有，使喚誰！
　　“師兄，妳要不答應！我把泥巴灰蹭妳褲腿上。”劉景耍無賴。
　　“行了行了，選妳了。立刻給我滾，讓外面的人也全給我滾，吵死了！”龍雲磐忍無可忍，壹記銀灰色光刃閃現，翼鳥如同利刃自龍雲磐掌心竄出，貼著他的衣擺，連同整個劉景擋了出去。
　　“離我遠點，否則我連妳壹塊殺！”
　　劉景慘叫出聲滾出好遠，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來，聽到這話瞬間卡殼，眉開眼笑：“師兄妳說真的？”
　　龍雲磐看著翼鳥有點楞神，接著怒氣上湧：“該死的容玄，早答應了就沒這麽多破事！”他壹臉憤恨地轉過身，負手而立，就當默認了。
　　上空不遠處的兩人看得無話可說。
　　容玄盯著劉景，嗤鼻道：“真是丟盡了丹王的臉。”
　　龍雲磐的住處外並沒有葉皓然的人影，如果劉景這樣就以為徹底定心了，也真是蠢得沒邊了，估計會被葉皓然倒打壹耙。現在還下不了定論。
　　謝宇策哈哈大笑，其實龍雲磐這個人很有意思，還好不是道修，否則這麽明顯的弱點不死個千次萬次實在對不起這出身。
　　謝宇策挑眉道：“他之前選妳隨行，估計是為了趁機報復，不跟著他正好。”
　　容玄估摸著也是這個原因，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使喚我？那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謝宇策露出慵懶的神情：“這兒沒人了，妳要確定什麽事，去問問？我等妳。”
　　容玄朝下看了壹眼：“不必了，走吧。”
　　龍雲磐的意見到此為止，其實這人既然已經回來了，當時不說，回來之後要改選葉皓然用靈鳥傳訊並不正式，至少得去藥閣找元老商定，出這個門還得找人，頭號懶人心想還是算了。
　　其實葉皓然如果真想去五洲盛會甚至九煉風會，辦法有的是，只是這人混進聖殿藥閣，和煉藥師攪合在壹起，想必也是另有所圖。至於圖的什麽……除了靠這些來隱藏身份，容玄聯想到之前被葉皓然洗劫過的數處煉藥副峰、靈紋副峰，裏頭的煉藥師、靈紋師等全都淪為廢人，他不禁毛骨悚然。
　　而能被葉皓然敬重的，或許就是謝宇策了，至於是不是心甘情願，容玄也不知道。
　　兩人壹路出了聖殿，來了壹處僻靜之地，這裏離寰宇峰並不太遠，遠遠能看到大比對戰的法光照亮了半邊天穹，在暗夜中極盡明顯。
　　謝宇策布下欺天神陣，這才在靠著巨石，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問妳，妳壹定要老實回答我，這樣我才能幫妳。”
　　容玄看向他。
　　謝宇策神情突然變得很嚴肅，道：“妳可曾聽過容族？”
　　只聽腦弦嘭地壹聲，容玄只覺五雷轟頂，但他面上不動聲色，似乎很疑惑他為什麽這麽問：“什麽容族，容家沒落之前遠不到大族級別。”
　　謝宇策死死盯著容玄的眼睛，連他面部每壹寸表情都沒有遺漏，直到他把話說完，謝宇策這才坐回原位，神情不變：“其實我也沒聽過。但這壹族好像是存在的，容族這個概念從谷族傳出，能讓谷族惦記，或許那壹族也曾出過仙。或許犯過什麽事，仇家不少，但凡與這壹族扯上關系，都會生不祥。”
　　“我在典籍上並沒有見過。”容玄道。
　　“古老真仙之間勾心鬥角的這種秘辛，典籍上怎麽可能會有，我也是偶然得知，因為有元老查探到妳頭上……”
　　“少危言聳聽，亂我道心！真仙虛無縹緲，上古沒落的大族數不勝數，這麽多年過去，估計早就不是原來那壹批。以我們目前的境界，這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妳查探這個做什麽？”容玄眉頭緊鎖，他對此壹無所知，有大能查探到他頭上，什麽時候，竟然這麽快？
　　大衍神朝乃是姬皇族掌管，姬族真仙破域去了仙界之後，依附著谷族真仙，謝族在神朝位高權重，謝宇策的消息來源於此。
　　但按照上壹世，他的仇人遠不止上清仙宗、不朽山等，單單能說的上來的古教就有上十處，但最高的教主也只是在聖皇級別，而這壹次竟然牽扯到了真仙！？
　　他的敵人究竟有多少！
　　容玄沒有慌亂，反而稍稍安心，甚至有種嗜血的興奮在體內沸騰，既然早已查探到他頭上，而他卻安然無恙，就說明暫時沒能證實，他無需因此亂了方寸，就比如葉皓然，這人既然算是容族外門弟子，卻探入大衍神朝內部，謝宇策知道的消息，葉皓然多半在他之前就有所了解，至於采取的措施，容玄拭目以待。
　　容玄沈下心來，為今之計還是按部就班，五洲盛會中獲取仙血壹事，必須更妥當壹些。
　　“妳別生氣，又沒說是妳，妳的性格和體質和那壹族相差甚遠，除了姓容，還真沒什麽能牽扯到壹起的地方。我信妳，才會告訴妳，之所以知道這些秘辛，還不是為了妳。”
　　容玄裝作不以為意：“道聽途說而已，真虧妳還當真。”
　　對初次聽說的人，這反應最正常不過，謝宇策解釋不通，無奈地坦白：“沒妳想的這麽簡單！妳身中詭毒，修為盡失，到現在看似年輕，其實沒多少壽元，我去五洲盛會是為了取仙血給妳！”
　　“我估計在上清仙宗待不了多久，如果去小靈界能渡劫成功，回來後或許會舉族遷回大衍神朝，妳徒弟不爭，他在皇族沒有話語權，妳還不如靠自己，所以妳獲取藥閣名額這點我很贊同，而且最好能參加九煉風會再回來，無所謂名次，顯示天賦就行。”
　　“恭喜。不用妳說我也會，但仙血我的確需要，但沒想到……”容玄意動，他去五洲盛會就是為了在九煉風會上大顯身手，那時候當著上位者的面，完全能以實力證明。
　　關鍵是真正的仙血難覓，如果能獲得谷族真仙的仙血徹底剔除詭毒，到時再修為回歸，這比他隨便行事更加謹慎妥當，更說明他體內沒有仙血，詭毒仍在。而謝宇策肯幫忙，對容玄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助力。
　　謝宇策繼續道：“用谷族真仙的血，首先妳得和容族沒有關系，雖然這話說起來不太好，但還好妳的修為不在。天陽不爭，他在皇族沒有話語權，但是我有。我回了皇朝，會以姬皇族的身份為妳證明，就算高層對容這個姓有意見，整個謝族都會拼死護妳周全。”說到這裏，謝宇策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但這有個條件。”
　　容玄擡頭：“什麽條件？妳說。”
　　從謝宇策口中聽到容族二字，就像時刻懸在容玄頭頂的利劍晃悠了下，讓他壹下子清醒過來，給了他警醒。
　　浩劫將至，能不能安然度過就看準備如何了。
　　群星薈萃，遠處法光刺眼，轟鳴聲震耳欲聾，全被阻擋在了隔音陣之外。
　　“做我道侶吧。”謝宇策看著容玄的眼睛，後者漆黑的瞳孔裏映照著忽閃忽滅的光耀，清雅脫俗的臉帶著拒人於千裏的疏遠，卻又近在眼前。
　　容玄壹拳頭呼過去想把他打醒，卻被後者握住手腕，猛地拉近。
　　謝宇策嗓音很輕卻很認真，緩緩道：“朋友和下屬可以有很多，道侶卻只有壹個，就算日後妳我立場不同，無論妳算計也好，暗害也好，全都有了正當的理由，我會壹生視妳如初，利益與共，永不背叛。”
　　什麽情況？容玄臉皮已經僵硬，越來越古怪的氣氛完全緩和不了他內心的震驚。
　　道侶是什麽，男女之間，悟道同遊，不過利益與共這話說得不錯。但以他的容族身份，日後壹旦暴露，或許會牽連得謝宇策連帝位繼承人身份都保不住。不過這也算無形的枷鎖，會讓容玄情不自禁想把他推上帝位。
　　謝宇策目光如火中燒，雖然搞不懂容玄在想些什麽，但聽到這話竟然不生氣，謝宇策思維混亂，他豁出去了，突然惡狠狠地道：“跟我做道侶有什麽不好！又沒說現在就昭示天下，等我敵人斬盡，帝位穩了，妳就白得了壹大皇朝，妳總不能跟妳徒弟過壹輩子，他人緣那麽好，妳壹輩子孤家寡人了。”
　　容玄上壹世死的時候就是壹個人：“我沒想過這個，悟道成仙本就是獨身之路，不需要別人和我壹起走。”也沒人配跟他壹起走。容族本就只剩他壹個了，他要的東西只會自己爭取，別人給的他向來不稀罕，並非謝宇策的條件打動不了他，只是言多必失。
　　這本是他有求於人，既非男女之間結為夫妻，道侶只是名義上的稱呼，算不得什麽。以目前容玄的立場，怎麽看都是謝宇策吃虧，關鍵是這人急什麽。
　　容玄道：“妳讓我想想。”
　　這哪能多想啊！謝宇策打斷他：“谷族真仙的血我幫妳弄到，以後妳的容姓出了問題我幫妳做主，條件是當我道侶，否則謝族沒道理保全外人。行不行，壹句話，不然等我走了，妳連利用的人都沒有。”謝宇策語速極快，如果容玄不答應，或許今日之後，去了五洲，回了皇朝，連朋友都做不成。
　　容玄嘆了口氣：“說來我好像還欠妳壹個人情。”
　　謝宇策不想看他，煩躁地扭過頭：“就當還過了，我沒想用這個來逼妳。”
　　“行。”容玄推了謝宇策壹把，起身看向遠處：“等我拿到仙血，修為恢復，道侶就道侶吧。”
　　當年他沒把謝宇策當朋友，是這人厚著臉皮軟磨硬泡，幾十年如壹日，這人真是何苦。
　　謝宇策僵住了，半晌沒有回神。
　　容玄撤了陣法，走出去。
　　剎那間響聲振聾發聵，勁風迎面撲來，沒了殺氣，卻吹得長袍獵獵作響，謝宇策緩緩走來站在他身邊，千言萬語壓在嘴邊卻沒有壹句話能表達此刻的心情。
　　仙宗廣場中央，百處戰臺，大比仍在繼續，恐怖的法光撕裂蒼穹，將暗夜照得如同白晝。
　　寧樞等人飛身而下等候在壹處戰臺，這裏人滿為患，比起其他戰臺，這地方圍得人格外之多，主要是臺上之人的身份不俗，百場下來，慕名而來觀戰的弟子極多。
　　戰況極其激烈，壹個是靈皇五重天巔峰，而另壹個年輕人卻是靈皇五重天初期。萬獸峰峰主的名聲如雷貫耳，誰都想見識壹下這位年輕的霸主究竟幾斤幾兩。
　　對方招招致命，煞氣騰騰，無愧是靈皇五重天巔峰強者，這人體型魁梧，重錘染血，仿佛能砸破空間壹般，地面千瘡百孔，聲勢極其可怕。
　　觀戰之人驚奇成了習慣，修為較低的那人占了上風。凈靈水霧被鮮血染成赤紅色，凝成血色堅冰，刺入對方胸膛、四肢，三色靈力聚成的球體旋轉爆發，恐怖氣浪將靈皇五重天巔峰強者震飛，飛出戰臺之外，轟然倒地，不省人事。
　　長老高呼：“壹百場結束，葉天陽勝！”
　　底下沸騰，道賀聲不絕於耳，真正心悅誠服，到最後四下靜寂無聲。
　　葉天陽踉蹌壹步穩住身形，正要跳下戰臺的時候，猛地吐出壹口血。
　　“峰主！”萬獸峰弟子欣喜之余，大驚失色。
　　葉天陽無言地看向上空，突然背脊發寒，尖銳的刺痛讓他頭痛欲裂，竟是嘭地壹聲單膝跪在站臺上，摻著血的汗珠順著鬢角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