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誓之吻

　　……
　　「不要再捉弄我了，好麽？」
　　沈默良久，李舟燃燒的心火終於熄滅，他望著陳沐語深邃而明亮的雙眸，幽幽地說道。
　　失望、難過、憤怒，還有壹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理性之池的發酵後，最後都化作了口中的壹縷嘆息。
　　他已經放棄理解眼前這個人的想法了。
　　他現在只想離這個女人越遠越好，因為她的每壹個動作、每壹句話都讓人感到害怕。
　　以二人的關系，做過壹次，已經是無可饒恕的罪過了。還要再偷情五次……這怎麽可能……這是壹個三觀正常的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輕輕推開陳沐語，從她的床上下來，縮回到自己床上，背靠著墻，仰著頭，捂著臉，沮喪之極。
　　陳沐語沒有阻攔他，她學著學長的坐姿，與他隔床相對而坐，但與學長相反，她臉上的表情盡是滿足。
　　狡黠的目光壹寸寸地掃過李舟頹廢的身體，像是獵人欣賞自己捕獲的獵物壹般。
　　「妳很難受？」良久，陳沐語才試探地問道，語氣溫柔，眼中帶笑。
　　「是。」李舟的聲音毫無力氣。
　　「為什麽？」
　　李舟無聲搖頭。他不想回答。
　　他因為很多事情而難受。
　　因為和最好朋友的女友發生了關系，因為在知道真相後，還重新爬到了她的床上，因為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這固然是因為陳沐語的施壓，但又何嘗不是，由於自己心底的欲望呢？
　　李舟從未認為自己是個道德高尚的人。他只是覺得，做人應當有自己的原則，有基本的道德觀和是非觀，比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比如朋友妻，不可欺……而今天，這些塑造人格的信條差點被自己親手震碎，他幾乎失控了。
　　他也是第壹次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壹面……這怎麽會不讓他難過。
　　更何況——「我壹直……把妳當做女神……」李舟說出了最讓他難過的事情。
　　這是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他自以為藏得很好，無人知曉。
　　李舟無比悲傷，聲音哽咽，對面的陳沐語卻噗嗤壹笑：「原來妳喜歡我。」這個笑讓李舟壹怔，他思考了片刻，默然搖頭。
　　這不是喜歡，他喜歡的人，當然是明煙。陳沐語在他眼裏，就像是天使，身上帶著神性和聖潔的光輝，有距離，但接近後又會讓人感到溫暖，有時候，天使會離人很近，更多的時候，則遙遙掛在天上，讓人仰望。
　　凡人當然會對天使產生好感，但那不叫喜歡。
　　可是今天，這個幻影破滅了。
　　從天上下來的，不是天使，而是魅魔。
　　「那這樣，不是更好麽？妳的女神，想和妳發生關系，妳怎麽舍得拒絕？」陳沐語語速很慢，語調由輕轉重，逐漸上揚，尾音更是帶著點魅惑的味道。
　　任誰聽了，都難免心頭壹動。
　　李舟卻沈聲說道：「我們，不可能再有任何關系了。從這趟車下來後，我不會再和妳見面。」
　　「哦？這麽絕情——」陳沐語笑道，「那妳打算對梁浩說嗎？我們做過愛的事……他可是，連抱我都很奢侈哦。」
　　李舟臉壹紅：「我……我還沒想好。或許吧，早晚要讓他知道的……」他和梁浩認識這麽多年，二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麽秘密，李舟甚至對他的性癖都壹清二楚。以二人的關系而言，對他隱瞞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壹種罪孽。
　　至於梁浩知道後，會作何反應，他不敢細想，只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受著……
　　「妳知道，我對妳什麽感覺嗎？」陳沐語壹轉話題，定定地註視學長的眼睛。
　　「什麽感覺？」李舟的心裏又泛起了壹點漣漪「我很討厭妳。」「為什麽？」李舟怔怔地問道。
　　「因為妳特別虛偽。」
　　「我……確實。」他原本還想反抗，但想起認識陳沐語以來，自己腦海裏的欲望，和平時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說他虛偽，也沒有什麽不對。只是，這種話，由陳沐語說出來，他心裏著實有些不服。
　　「妳明明很想要我，卻又裝作壹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惺惺作態。」這就有點人格侮辱了。
　　「我哪裏很想要妳了？」李舟被她嗆到，不服氣地爭辯道。
　　「我們打個賭吧？」陳沐語認真地說。
　　「什麽賭？」
　　「我知道妳現在在想什麽。妳想回到以前，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時候，讓我和梁浩好好相處，對不對？」
　　「是。」李舟被她說中了痛點，他感覺現在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梁浩，其次才是明煙。因為他們發生關系是在梁浩與陳沐語交往之後，在自己與明煙交往之前。
　　如果能重來，二人沒有發生過關系，亦或者再退壹步，發生過關系，但雙方都不知道，世界仍然照常運轉，他也不用自責羞愧，多好。
　　「如果妳贏了，我就聽妳的。我們把之前的事當做沒發生過，從此之後，我們互不幹擾，仍是普通朋友。」
　　「那……妳贏了呢？」
　　「當然是反過來，妳得聽我的，在五次做愛完成之前，我們的關系不會結束……」
　　李舟猶豫道：「賭什麽？」
　　「就賭剛剛那個話題，賭妳想不想要我。」
　　「這……怎麽賭？」
　　「在回學校之前，妳不能刻意躲開我，如果妳躲著我，亦或者親口說出，想要我，想和我做愛之類的話，那就是妳輸了。但如果在我百般挑逗之後，妳還是言之鑿鑿地拒絕我，那就是我輸了。」陳沐語目光自信，直直地看著李舟，仿佛能把這個人看透，「怎麽樣？妳願意嗎？」
　　李舟被這道銳利的目光刺痛，咬牙。他承認，在面對陳沐語時，他確實會起生理反應。但是，難道自己連壹聲拒絕都說不出來嗎？
　　昨天，他還在新生晚會上發言，說自己是個意誌堅定的人，今天，卻連拒絕陳沐語的勾引都做不到，那還談何堅定？
　　「好，我跟妳賭。」李舟的瞳孔重新亮起，「如果我贏了，妳不能再勾引任何人，妳要安心陪著梁浩。」
　　「妳是壹個信守承諾的人嗎？」陳沐語優雅地下床，壹雙澄澈的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我是。」李舟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妳過來。」
　　心裏猛地壹跳，她要開始挑逗了嗎？
　　他遲疑了片刻，把手機放在餐桌上，下床，挺直了腰板，走到陳沐語面前。
　　二人在軟臥車廂狹窄的床道之間，佇立對視。
　　陳沐語身段優美，容顏精致，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的俏臉上寫滿了女王的神態，明明身高沒有李舟高，氣勢卻碾壓了他。把他逼得眼神閃爍，完全不敢久視女王堅定的眼睛。
　　二人相望良久，直到女王踮起腳尖，在李舟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地啄了壹口。
　　溫柔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又瞬間消失，如同靜電壹般，讓人驚喜，又讓人遺憾。
　　「這是誓約之吻，凡是違背的人，以後都品嘗不到了哦。」而同時，放在桌板上的手機屏幕忽然壹亮，梁浩的消息醒目：「小李子，幫我照顧好沐語啊，火車上人來人往的，我怕有人占她便宜。」壹種又羞憤又難以言說的刺激感忽然湧了上來。
　　剛剛積攢起來的勇氣和堅定瞬間消失了壹大半。
　　沒有人占她便宜，除了我自己。
　　不，是她在占我的便宜……
　　「那賭局開始，誰贏了，誰就是主人，誰就能支配壹切……」
　　陳沐語輕聲說完，便身體壹軟，倒在了他的懷裏。
　　酥軟的身體再次充滿懷抱，迷人的香氣充盈鼻腔，李舟全身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心臟撲通撲通猛跳。
　　懷裏的女生，天鵝般的美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凝脂般的小手摟著自己的腰部，豐滿而柔軟的胸部擠壓著自己的胸膛，神秘的三角地帶貼著自己慢慢勃起的下體。
　　「還說妳不想要……只是壹個吻和壹個擁抱，就這麽大了……」她的呼吸撲在臉上，宛若吹散夏熱的微風，水潤的嘴唇離自己只有壹息之隔，只要低下頭，便可以輕松地品嘗這道人間美味。
　　可是，不能這樣做。
　　他甚至都不應該繼續享受這個擁抱。
　　他應該無比堅定、無比正義地說：「住手。」來終止這場鬧劇。
　　然後以壹個獲勝者的姿態，命令這個放蕩的女人，改過自新，好好做人。
　　可是，盡管這麽想，他卻壹句話也發不出來。手不聽使喚地繞到她的背後，懸在了空中，不知該往何處，像是戛然而止的樂場指揮家。
　　現在就拒絕，還不夠證明自己意誌堅定吧……他心想。
　　而且，也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反正，只要我沒有親口說想要她，我就不會輸。所以，我可以等……他閉上眼睛，假裝無所畏懼，假裝自己在等待合適的時機。但天使的荷爾蒙清香讓自己心醉神迷。
　　擁抱，真是這個世界上性價比最高的事情。它毫無成本，卻能帶給人無可替代的幸福感。
　　懷裏的女生靠在自己身上，豐滿的酥胸停在胸膛，讓李舟感覺整個人都充實了許多，剛剛從陳沐語床上下來時的空虛壹掃而空，心底有什麽東西，被極大地滿足了。
　　但是慢慢地，這股滿足也漸漸沈底，壹縷綿長的饑渴感取而代之。
　　這股饑渴又讓他開始難受。
　　「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感覺嗎？妳喝醉了，我好怕妳忘了。我幫妳回憶起來好不好？」死黨女友的媚音綿綿，雙唇吻上自己的脖子，然後壹個吻接著壹個吻，慢慢地挪了上來。
　　只要再等壹會，她就會自己送上嬌唇，緩解自己的饑渴……李舟啊李舟，妳真是壹個虛偽的人。
　　妳確實很想要她。
　　不止擁抱，不止吻，妳還想要更多。
　　充血的陰莖越漲越大，頂端的龜頭伸長，隔著幾片柔軟的布，沖入壹片凹地中，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片泥濘誘人的溫度。
　　「啊——」陳沐語發出壹聲動人的媚音，情不自禁地挺動腰肢，讓二人的私處連接地更緊密了。
　　李舟頓時如坐過山車壹般，壹瞬間飛馳到了天堂，但隨著她身體的放松，這股快感又很快消失，欲望燃起，呼吸急促。
　　但是，她是死黨的女友啊。
　　妳這麽做，和偷情有什麽區別？
　　妳真是罪大惡極，無可饒恕。
　　柔嫩的雙手伸進了T恤裏，沒有阻隔地撫摸他的後背。冰冰涼涼的觸感配合輕柔的撫摸，像是演奏壹出優美的鋼琴曲，讓人心曠神怡。
　　李舟的下體微動，他分不清自己是在遠離，還是在靠近。
　　「妳身上，還有明煙的味道……」沐語抱地越發緊了，二人快融在了壹起。
　　明煙……李舟屏住了呼吸，痛苦地縮回手，把她抱著自己廝磨的小手抓起，然後慢慢地，將她壹點點推離開：「我拒絕妳了。」他壹字壹頓地說。
　　「妳輸了。」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卻偏過頭，不敢看陳沐語的眼睛。
　　……
　　中午吃完泡面回來時，車廂裏，陳沐語正安靜地躺坐在床鋪上看書，她背靠著窗，神情認真。
　　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外灑落，恰好將她壹半的身體都映照地閃閃發亮，暴露在陽光下的側顏也如同晴空中的雲朵般潔白而耀眼。
　　看見她的瞬間，李舟忽然有些恍惚，早晨那個要我爬到她床上的女孩，和我立下瘋狂賭約的女孩，貼著我的身體輕吻我的女孩，是她嗎？
　　她若是能壹直這樣優雅安靜多好……
　　「妳不吃午飯嗎？」李舟禮貌地關心道。
　　「沒心情。」陳沐語頭也沒擡，翻動書頁，惋惜地說道，「我現在，好想做愛啊——」
　　是她，是她。
　　李舟低下頭，假裝沒聽見。
　　陳沐語見他沒有反應，合上書，又眼巴巴地望向學長：「妳真的拒絕我了嗎？
　　不能再考慮壹下麽？這裏難得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是在人來人往的火車上，如果……不能和妳在這裏做壹次……我會後悔壹輩子的。」她表情宛如天使，語氣卻如同魔鬼。
　　「咳、咳。」李舟猛地吸了壹口氣，剛剛吃完的泡面，還沒來得及消化，熱辣的面湯反流沖進氣道，讓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斷地咳嗽。
　　「我去趟廁所。」李舟生怕她再說出什麽驚世之言，落荒而逃。
　　在他開門的間隙，陳沐語微笑著註視他的背影，輕聲說道：「我今天安全期誒，妳真的不來試試嗎？」
　　辣意更強了，李舟的耳根被辣得通紅，開門關門的動作幅度如同趕著上班，出去時，身體差點站不穩，摔倒在車廂裏。
　　看著他狼狽離開的身影，被拒絕的女神眼中的失落壹點點地淡去，報復後的滿足感又展露在笑臉上。
　　「叫妳拒絕我，哼。」
　　下午，被折M了壹天的李舟，實在扛不住疲憊，躺在臥鋪，放空亂糟糟的大腦，閉目休息。
　　不過，他現在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就是睡覺，也不敢放心大膽的睡熟，每隔半個小時，就要醒過來壹次，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在不在。
　　好在陳沐語格外老實，她壹直安靜地半躺在自己的臥鋪上，認真做題，準備考研的各項科目，沒有從床上離開半步。
　　真是奇怪，明明鄭重其事地立了賭約，但是她好像壹點都不急。自從上午那個攻勢猛烈的挑逗結束後，她只有中午用言語誘惑了幾次，後面幹脆話都不說，好像已經放棄了壹樣。
　　等到二人到站時，已經是晚上的七點。
　　壹路都相安無事，這讓李舟感覺十分不可思議。
　　她就這麽認輸了嗎？
　　怎麽有點難以置信呢。
　　「我們這裏，古時候叫做陳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嗯，暗度陳倉，聽上去，就很刺激。」
　　陳沐語白天沒吃飯，又看了壹天的書，聲音軟軟的，有氣無力，但每壹次開口都讓李舟心驚膽戰，生怕她又會冒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妳家在哪裏？要我送妳回去嗎？」李舟無視了她的瘋言瘋語，禮貌地說道。
　　這只是壹句客套話，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也會禮貌地說道，不用了，謝謝。
　　這大概就是現代社會人際關系的潛規則，沒有人會真的麻煩別人送自己回家。
　　李舟也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規則。
　　但陳沐語顯然不是普通的女生，她粲然壹笑：「好啊，我家在眉縣，就我壹個人，妳想留下來，跟我盡情地做愛嗎……」
　　我靠，我真是犯賤。李舟恨不得給自己壹巴掌。
　　「那什麽，我忽然想起來，我跟爸爸提前說了，要十點到家，我得先回去了，妳註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或者給梁浩發個消息都行……」說著，背著包奪路而逃。
　　壹路小跑，趕上回家的班車，用安全帶緊緊綁著大腿，等到汽車發動，他才松了壹口氣。
　　可算是擺脫這個瘋子了。
　　但還沒有輕松片刻，手機裏，跳動的戈薇頭像，又讓他心頭壹驚：「學長，我們的賭約，還沒有結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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