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五章 裝完就跑？！

　　謝叔方雖然沒有見過梁師都，也沒有到過梁師都所建的梁國都城統萬城，但他也聽說過，梁師都在突厥始畢可汗在位的時候，跟突厥的關系相當密切。
　　突厥的始畢可汗對梁師都也十分重視，不僅以平等的禮節對待梁師都，在會宴的時候，也會讓梁師都跟他平起平坐。
　　甚至在梁師都選擇徹底依附突厥的時候，冊封梁師都為大度毗伽可汗，並且賜下了壹桿狼頭比突厥大可汗狼頭纛上的狼頭還大的狼頭纛。
　　可以說，突厥的始畢可汗，是完全將梁師都放在壹個平等的位置對待。
　　但是現在看梁師都的狼頭纛小了壹圈。
　　謝叔方就猜到，梁師都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
　　頡利對待梁師都，明顯沒有始畢那麽客氣。
　　也沒有將梁師都放在壹個平等的位置對待。
　　梁師都在頡利手底下的日子，恐怕沒有在始畢手底下的日子好過。
　　“妳是何人？”
　　在謝叔方壹臉感慨的盯著梁師都的狼頭纛看的時候，壹個身形略顯消瘦的漢子出現在了謝叔方面前，瞪著眼盯著謝叔方質問。
　　謝叔方還沒開口，為謝叔方引路的突厥人倒先介紹起了謝叔方，“洛仁特勒，這位是唐使。”
　　說到此處，還為謝叔方主動引薦，“謝使臣，這位是大度毗伽可汗帳下的特勒梁洛仁。”
　　謝叔方眉頭壹揚，但卻沒有說什麽。
　　梁洛仁聽到謝叔方是唐使，眼中閃過壹道狐疑。
　　他有點不明白，李唐的使臣不去頡利的牙帳，跑到他兄長的牙帳前來做什麽。
　　“妳們來這裏做什麽？”
　　梁洛仁惡聲惡氣的問。
　　為謝叔方引路的突厥人臉色壹變，冷冷的看向梁洛仁，“我常聽人說，妳們南人是最講禮儀。如今有客登門，妳就是這麽對待客人的？”
　　梁洛仁絲毫沒有在意突厥人的態度，反而盯著謝叔方皺眉道：“妳是來見我兄長的？”
　　謝叔方點了壹下頭。
　　梁洛仁警惕的看起了謝叔方。
　　謝叔方跑到這個地方來，不在頡利的牙帳待著，反而跑過來見他兄長，肯定是沒安好心。
　　不過，謝叔方能在壹個突厥人的‘高官’引領下，出現在這裏，八成已經請示過頡利了，他沒辦法阻攔。
　　“妳們在此處稍後，我去通稟！”
　　梁洛仁特地看了謝叔方兩眼，記下了謝叔方的壹些特征，快速的進了牙帳。
　　沒過多久以後，他出現在牙帳門口，語氣不明的道：“我兄長請妳們進來。”
　　謝叔方邁步進了梁師都的牙帳。
　　梁師都的牙帳裏布置的很簡單，裏面的擺設大多都是漢家的擺設，牙帳裏也只有梁師都、梁洛仁兄弟二人。
　　“漢家使節謝叔方，見過突厥大度毗伽可汗……”
　　謝叔方躬身壹禮。
　　梁師都聽到這話，神情壹僵，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梁洛仁雙眼在噴火。
　　謝叔方就差指著梁師都的鼻子破口大罵‘妳這個背宗忘祖的漢賊’。
　　梁師都臉色能好看，梁洛仁脾氣本來就爆，聽到這話雙眼能不噴火？
　　“妳算什麽漢使，妳又什麽資格充當漢使？”
　　梁洛仁惱怒的大喝。
　　梁師都瞥了梁洛仁壹眼，淡淡的道：“洛仁，不得無禮。”
　　謝叔方起身，淡然笑道：“我大唐居於中原，承漢隋而立，我乃是大唐使臣，如何算不得漢使？”
　　梁洛仁破口大罵道：“李唐乃是竊國的逆賊，有何顏面說承漢隋而立？”
　　謝叔方臉色不變，笑問道：“莫非梁國國主乃是前隋之後？”
　　謝叔方壹句話，懟的梁洛仁沒話將了。
　　大家同樣是造的前隋的反，誰也沒資格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更不配去抨擊對方是逆賊。
　　“行了……”
　　梁師都瞥了梁洛仁壹眼，制止了梁洛仁和謝叔方繼續打口水仗。
　　梁師都看著謝叔方，不緊不慢的道：“妳跑到此處，還特地跑來見我。所為何事？”
　　謝叔方緩緩道：“我乃大唐齊王府屬官，遵齊王令，向梁國主傳話。我家殿下願以重金相贈，請梁國主為我大唐奔走，讓突厥暫息刀兵。”
　　梁師都壹楞，足足持續了好幾個呼吸。
　　正當謝叔方準備再重復壹次的時候。
　　“噗呲……”
　　梁師都突然笑了，“哈哈哈……妳家殿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居然讓我為李唐奔走，讓突厥暫息刀兵？
　　天下人皆知，突厥人之所以連年南下，除了那位突厥可賀敦在背後推波助瀾外，還有我從旁勸解。
　　妳家殿下難道不知道？”
　　謝叔方壹臉坦然的道：“我家殿下自然知道。但我家殿下還是希望妳能看在我們同出壹脈的份上，勸突厥人罷兵。
　　我家殿下說了，妳和我大唐之爭，怎麽做都無可厚非。
　　但莫要引來了豺狼，荼毒了我漢家百姓。”
　　梁師都‘呵呵’壹笑，道：“妳家殿下是在教我什麽是大仁大義嗎？他也配嗎？他父親也沒這個資格。”
　　謝叔方臉色壹沈，“梁國主也是漢人，難道對我漢家百姓，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嗎？”
　　梁師都毫不猶豫的道：“妳回去問問李元吉，再問問李淵，問問他們對百姓有沒有憐憫之心。他們要是對百姓有憐憫之心，他們也坐不上那個位置。
　　所以，他們沒資格指責我，妳也沒資格指責我。
　　妳回去告訴李元吉，想讓我幫李唐說話，除非他李唐肯將中原讓給我。”
　　梁師都這話，無疑是癡人說夢。
　　謝叔方清楚，這是沒得談了。
　　“梁國主既然鐵了心的為突厥人做牛馬，那我無話可說了。只希望梁國主記住，壹日為漢賊，那便終身是漢賊。往後妳梁氏子孫，會因為妳，無法擡起頭，稱自己是漢人。”
　　謝叔方壹點兒也不客氣的懟了梁師都壹句。
　　“妳給我滾！”
　　這話戳到梁師都痛處了，梁師都氣的猛然站起身，指著牙帳門口咆哮。
　　謝叔方就像是沒看到梁師都的怒火壹般，淡然笑道：“不派個人送壹送我嗎？”
　　梁師都還要開口罵人，梁洛仁卻搶先開口道：“我送妳壹程。”
　　謝叔方滿意的點了點頭。
　　梁洛仁趁著梁師都再次發火前，帶著謝叔方匆匆往牙帳外走去。
　　走到牙帳門口，謝叔方仔細往外瞅了壹眼，確定了牙帳門口沒有突厥人以後，以微不可察的聲音對梁洛仁道：“我家殿下說，妳是壹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天下紛亂的大局已經定下，天命在大唐。所以突厥人再怎麽鬧，也成不了氣候。
　　我家殿下還說，妳是朔方梁氏中唯壹壹個還有些仁義的人。所以讓我提醒妳，別跟著突厥人壹條道走到黑，為妳梁氏留壹條後路。”
　　梁洛仁壹臉驚愕的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謝叔方。
　　梁洛仁心中壹下子冒出了許多念頭。
　　謝叔方這話是在離間他和梁師都？
　　又或者說是想借著他去影響梁師都，去離間梁師都和突厥人？
　　最最重要的是，謝叔方怎麽敢明目張膽的跟他說這番話？為什麽要明目張膽的跟他說這番話？
　　謝叔方根本就沒有在意梁洛仁的反應，出了梁師都牙帳以後，直奔葦澤關而去。
　　頡利派遣的熱罕才剛剛趕到梁師都的牙帳前。
　　倒不是他磨洋工，純粹是他擔心出現的太早的話，會搞得梁師都太尷尬。
　　熱罕是始畢可汗在位時期的舊人，雖然拋棄了始畢可汗的兒子突利，依附了頡利。
　　但是在昔日始畢可汗在位的時候，跟梁師都還是有些交情的。
　　頡利拿梁師都當成其他部族的那些頭人看，當臣子看。
　　他覺得挺不妥當的，但頡利是壹個相當固執，且為了利益壹意孤行的人。
　　所以他也沒敢勸解。
　　但是私底下，他還是用以前的方式跟梁師都相處。
　　“梁國主，唐使這是做什麽去了？”
　　熱罕在看著謝叔方要離開大營，急忙闖進了梁師都的牙帳追問。
　　梁師都陰沈著臉道：“應該是被我罵了，回去了。”
　　熱罕臉色壹變，“那可不妙了。”
　　梁師都壹楞，皺眉道：“怎麽了？”
　　熱罕急忙道：“唐使在見了大可汗以後，就直奔妳這裏來了。”
　　剩下的話熱罕沒有多說，梁師都已經明白為何不妙了。
　　謝叔方越過了突利，直接來見他，那就是無視了突利。
　　最重要的是，謝叔方在見完他以後，沒有見突利，也沒有去向頡利辭行，就離開了。
　　那頡利很有可能懷疑，他是不是承諾了謝叔方什麽，又或者跟謝叔方達成了什麽協議，謝叔方才會不顧邦交禮儀，果斷離開。
　　“洛仁，速速去將那個姓謝的給我帶回來。”
　　梁師都果斷下令。
　　謝叔方此次出現在突厥，目的是什麽，他明白了。
　　是為了施離間計。
　　計謀雖然拙劣了壹些，粗暴了壹些，但是真的好使！！
　　他要是認真解釋，解釋清楚的話，頡利倒是不會為難他。
　　但是突利就不同了。
　　以突利的性子，才不會在乎謝叔方是不是在使離間計呢。
　　突利壹定會向他發難，並且大鬧壹場。
　　突利已經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之前次次發作，被頡利給擋下了。
　　這壹次突利再發作，頡利未必擋得住。
　　突利本該是突厥大可汗的，他的父親始畢可汗在死的時候，雖然沒有將大可汗之位傳給他，但卻將他放在了儲君的位置上。
　　按理說繼任者處羅可汗死後，就該由他即位的，結果被頡利給搶了。
　　頡利還順勢給他封了個小可汗，將他從儲君之位上給挪開了。
　　也就是說，突利雖然是突厥的小可汗，可實際上已經失去了成為整個東突厥共主的機會。
　　突利心裏有沒有記恨頡利，只有突利自己知道，因為突利至今也沒有表露出對頡利有什麽敵意。
　　但是在經歷了此事以後，突利對自己在突厥的身份、地位十分敏感。
　　突利往日裏因為身份、地位的問題沒少跟人鬧。
　　期間有好幾次頡利出面從中說和，突利也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