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九十五章 大婦上門

　　李欽載沒興趣知道武後究竟有什麽計謀對付世家，他只是在反省自己的容貌。
　　相由心生，自己最近長成啥蠢相了，才讓這個女人產生了錯覺，覺得自己容易被忽悠，被拿捏。
　　當然，或許武後的錯覺根源並非李欽載最近的智商，而是來自於“陣營”。
　　李欽載與江南望族的沖突，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武後都認為他已站在了自己的陣營裏。
　　這個陣營名叫“反世家聯盟”，跟婦愁者聯盟同壹級別。
　　女人啊，自以為是的樣子實在可笑。
　　李欽載確實不喜歡世家，如果有機會，也樂意伸出腿絆世家門閥壹個狗吃屎。
　　但前提是，這事兒得是自己自覺自願的幹，背後沒人拿他當槍使。
　　武後當面這麽壹攛掇，李欽載與世家就算天大的仇怨，他也絕不會上她的當。
　　誰給妳這麽大的自信，覺得能拿我當棋子？
　　“皇後，臣與世家相親相愛，從無嫌隙，偶有沖突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大家都沒放在心上，皇後的計謀，怕是找錯人了。”李欽載不卑不亢地道。
　　武後冷笑：“李景初，說這話妳不虧心嗎？”
　　李欽載仰頭做沈思狀，良久，肯定地回答：“不虧心。”
　　“妳以為本宮拿妳當棋子？”
　　“臣絕無此意。”
　　“李景初，妳可以不效力本宮，但妳莫忘了，陛下此生之誌也是削弱世家，妳若願主動出手為陛下分憂，妳李家可保百年富貴，不願跟本宮走沒關系，妳跟著陛下走總沒錯吧？”
　　李欽載嘆了口氣，這女人無論心智還是口才，都是絕佳的，難怪能當上歷史上唯壹的女帝。
　　“皇後，臣是唐臣，忠於天子，若陛下真有意對付世家，臣願為陛下驅使。”
　　武後壹滯，臉色愈發難看。
　　李欽載的話她聽懂了。
　　說得直白點，妳的話在我這兒不管用，陛下的話才算數。
　　“好，好壹個唐臣！李景初，但願妳記得今日之言，來日陛下有憂，妳當分之解之。”
　　說完武後也不理他，轉身拂袖而去。
　　李欽載躬身恭送，盯著她的背影暗暗嘆息。
　　這女人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壹言不合就翻臉，掐指壹算……嗯？難道生活壓力太大，更年期提前了？
　　……
　　金達妍的醫館開在延康坊，這裏距離西市很近，醫館外的人流量不小。
　　清晨坊門剛打開，便有牽著駱駝騾馬的商人從門口經過。那些小商小販們也挑著貨擔，壹路吆喝叫賣。
　　也有喝醉的文人踉蹌摔跤，還有夫妻吵架，孩子哭鬧。
　　醫館門前每天可見人間煙火氣。
　　金達妍很滿足這樣的生活。
　　相比在高句麗時的貧困和被官府盤剝，大唐長安無疑是截然不同的壹種生活。
　　盡管大唐滅了她的故國，但平心而論，這裏更像無憂無慮的天堂。
　　醫館不忙的時候，金達妍喜歡獨自站在門外，雙手撐著下巴，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看到那些夫妻吵架，小孩哭鬧，商販叫賣的畫面，她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她很享受現在的生活，也希望壹輩子就這樣生活下去。
　　見慣了生老病死，她知道人生其實很脆弱，有時候壹次不癢不痛的傷風受寒，或許就能要了人的命。
　　趁著芳華正茂，青春當時，何不多看看人間的煙火，給短暫的壹生留下壹些璀璨的回憶。
　　金達妍真正閑下來的時光並不多，醫館的名聲已漸漸傳言開來，醫術精湛是真本事，有真本事的人從來不愁買賣。
　　慕名而來看病的人越來越多，金達妍也越來越繁忙，好像很久都沒悠閑地坐在門外看人來人往了。
　　壹念至此，金達妍不由有些悵然，忙得太久太累，她其實也很想休息，然而終究是醫者仁心，看不得被病痛折磨的患者，有人上門她只能悉心接待。
　　今日已是傍晚時分，醫館快打烊了，但門外等候的病人仍有不少。
　　金達妍苦笑不已，看這情況，今日打烊關門約莫要到坊門關閉時分了。
　　剛送走壹位病人，突然看到醫館門前停下壹輛馬車，馬車周圍還有許多部曲護侍。
　　很快，崔婕和金鄉相攜從馬車上下來。
　　等候的病人們見馬車儀仗和氣勢，頓知來了大人物，於是主動退避壹旁恭立。
　　崔婕走到醫館門口便站住，轉身朝病人們和煦地笑道：“知道妳們看病心切，但金神醫也是要歇息的，聽說今日從清早到日落，她都沒休息過，可莫把她累病了。”
　　“諸位鄉鄰，若是病情不太嚴重的話，可否明日再來，讓金神醫喘口氣，吃口飯，養養神，金神醫人善心慈，諸位也不忍心真把她累倒了吧？”
　　說完崔婕主動朝病人們盈盈壹禮。
　　病人們都是貧苦百姓，但崔婕話說得客氣，絲毫沒有權貴盛氣淩人的態度，而且她的話確實在理，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是需要休息的，總不能真拿她當牲口使吧。
　　於是病人們也紛紛起身還禮，通情達理地離開。
　　崔婕和金鄉這才轉身走進醫館，朝金達妍嘻嘻直笑。
　　金達妍急忙上前行禮，被崔婕壹把托住胳膊。
　　“打擾了金神醫行善積德，妳莫怪我才好。只是聽下人稟報說，妳這壹天只潦草吃了壹頓飯，喝了幾口水，這可不行，行善也該有個度，莫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所以我便急匆匆來了。”
　　金達妍性子清冷慣了，不大習慣被人如此熱情對待，只好牽強壹笑，道：“夫人費心了，多謝夫人掛念。”
　　崔婕朝她眨眨眼：“都是壹家人，何必道謝，咱家可沒那麽多虛頭巴腦的禮數，妳看看咱家夫君，坐沒坐相，睡沒睡相，從小教的那些禮儀被他餵進了狗肚子裏。”
　　金達妍壹驚，只覺後背冒涼風。
　　什麽叫“咱家夫君”？什麽叫“睡沒睡相”？我怎麽知道妳家夫君是啥睡相？
　　金達妍此生行醫，從未卷入過這種緋色的話題裏，崔婕隨口壹句話，她便情不自禁心虛起來。
　　因為她確實幹過心虛的事，盡管那事兒與她無關，可終究是與別人的夫君……
　　半晌不敢搭言，崔婕卻打量著她的臉色，奇怪地道：“好好的怎麽額頭冒汗了？屋子裏太熱了嗎？”
　　說著崔婕掏出帕巾，熱情地幫她擦汗。
　　“金神醫莫怪我啰嗦，妳啊，真應該多保重自己的身子，給人看病別那麽拼命，妳看妳，都出虛汗了，快給自己開個調養的方子補壹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