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落魄的上尉

　　那位大叔繼續給自己的女兒講故事，內容無非是墨西哥人怯懦的發起了攻擊，然後他們就用馬槍，手槍，還有馬刀，嗯，主要是馬刀，分分鐘就讓那些墨西哥敗類重新做人了。
　　“那是壹只墨西哥人的騎兵隊伍，人數比我們可能還多壹點。他們大概在執行和我們壹樣的任務，那些膽小鬼壹看見我們就朝著我們開槍。嗯，要知道，他們手裏的那些破爛槍根本就打不了這麽遠，在這個距離上開槍也就能聽個響。我們可不壹樣，我們直接拔出了馬刀，向著這群膽小鬼沖了過去，格蘭特沖在最前面，我緊跟在他後面……”
　　“爸爸妳沒有格蘭特叔叔勇敢。”小蘿莉說，“每次妳的故事裏，格蘭特叔叔總是沖在妳前面。”
　　“那是因為格蘭特個子小，比較輕，所以載著他的馬跑得更快而已。”大叔辯解了壹句，然後繼續講他的故事。
　　“那些墨西哥膽小鬼們壹看見閃閃發光的馬刀，立刻就嚇破了膽。他們撥轉馬頭就跑，為了跑得快壹點，壹些家夥甚至把槍都丟了。但是，當他們的馬轉身的時候，我們已經沖上來了，我掄起刀，直接就砍翻了壹個……”
　　事實上，隨著火車有節奏的搖晃著，小蘿莉已經有點困了，聽了壹段故事之後，小蘿莉抱著她爸爸的胳膊，直接就睡著了。
　　“不好意思，打擾妳們看書了。”那位大叔看到女兒睡著了，於是就帶著不好意思的神色對史高治和洛克菲勒說。
　　“沒事，其實您講的那些我們也愛聽的，是不是，約翰？”史高治說。
　　“是呀。”洛克菲勒說，“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遇到壹位戰鬥英雄。”洛克菲勒也順著史高治的意思這樣說。
　　“英雄？”那個大叔嘆了口氣，微微的搖了搖頭，但是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大叔您這是要到哪裏去呢？”史高治問到。
　　“哦，我和女兒要去克利夫蘭。”
　　“真巧呀，我們也是去克利夫蘭呢。”史高治說，“妳是旅遊還是走親戚？”
　　“都不是，是去工作。克利夫蘭有壹家馬術俱樂部，需要壹個騎術教練，他們了解到我以前在騎兵幹過，就給了我這樣壹個工作。”那個大叔的聲音很低。
　　史高治明白那位大叔的意思，騎術教練並不是壹個很好的職業，當時的這個職業並不像現在的人們想象的那樣高端洋氣上檔次，這只是壹種體力勞動而已，嗯，除了教人騎馬，養馬呀什麽的都歸他幹。當然，比起在碼頭扛包還是不錯的，但如果和不久前洛克菲勒辭去的那個工作壹比，卻要差不少。壹位在美墨戰爭中立過戰功的騎兵軍官，怎麽會在如此年齡卻去做這樣的工作呢？
　　“我們就是克利夫蘭人呢，您在哪壹家馬術俱樂部？我也想去學騎馬呢。”史高治接著說。
　　“克利夫蘭龍騎兵俱樂部，如果妳要去學，可以來找我，哦，還沒有請教妳們的名字呢。我叫羅布森，退役的騎兵上尉。”那個大叔回答說。
　　“我叫史高治，對面那個家夥叫約翰，嗯，約翰·洛克菲勒。”史高治也向他介紹自己。
　　“很高興認識妳們。”羅布森上尉向他們點點頭。
　　於是三個人繼續攀談了起來，史高治和洛克菲勒了解到，這位羅布森上尉因為在戰爭中對記者胡說八道，居然大談美國軍隊如何屠殺墨西哥平民，雖然那記者的報道中最終並未談起這件事情，但他還是被上級狠狠地加以申斥，戰爭壹結束，就被從軍隊裏踢了出去。
　　“哎，都怪我這嘴呀，當時年輕，什麽話都敢說。”羅布森上尉這樣感嘆說。
　　其實羅布森的倒黴事還不止這壹樁，兩年前，他的妻子得了重病，雖然羅布森回了挽救他的妻子，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甚至還背上了債務，可是他的妻子還是蒙上帝的召喚而去，將他和壹個兒子，壹個女兒留在這世上。
　　“那您的兒子呢？”洛克菲勒問道。
　　“哦，他在壹條海船上當水手。我已經有大半年沒看到他了。”羅布森回答說。
　　在埋葬了妻子之後，羅布森上尉開始跟著人家做買賣，好靠著做買賣賺來的錢償還債務，支持家庭。壹開始，他的運氣還不錯，生意很順利，雖然賺的錢不能讓他大富大貴，但也算溫飽有余了，然而不想，壹個星期之前，壹場風暴忽然來臨，糧食的價格幾乎以高臺跳水般的速度狂跌。這場風暴讓羅布森破了產，要不是為了兒子女兒，他幾乎連自殺的心思都有了。
　　好在他以前的壹位朋友正好從芝加哥路過，前來拜訪他，了解了他的困境之後，就像他介紹了那個馬術俱樂部……
　　其實，聽著羅布森的故事，洛克菲勒也頗有些心有戚戚。如果不是史高治首先註意到糧食供過於求的問題，也許，自己也會和羅布森上尉壹樣，在糧食買賣中損失慘重吧。於是他又壹次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在上面標上壹句：“不要被火熱的市場所欺騙，要永遠警惕，供給是不是已經超過了需求。市場形勢越好越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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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克利夫蘭之後不過幾天，糧食價格的崩潰的影響就開始顯現出來了，首先是運輸系統，因為糧食不值錢了，自然也就沒有把它運出去賣的需要了。在把糧食買到歐洲所得的利潤甚至都不足以支持運費的情況下，還有誰會來雇傭船只呢？所以，現在運河附近的碼頭上冷冷清清的，幾乎所有的船只都下了錨，降了帆。水手們也都離開了船只，在碼頭附近到處亂晃。既然出不了海，這些水手們自然也就沒有了工錢。偏偏水手們以前來錢快，花起錢來手腳也就比較大，加上他們又大多桀驁，如今壹下子沒錢了，於是鬥毆、搶劫之類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了。
　　不僅僅是航運方面，鐵路也跟著出了問題，糧食不用運了，空出了壹大截的車皮。而運輸需求的減小又使得對新的鐵路和機車的需求減少了，對這些的需求的減少又讓歐洲的鋼鐵之類的東西賣不出去了，然後壹環套壹環，幾乎所有的行業都陷入了恐慌。
　　對這樣的恐慌，史高治是早有準備的，史高治知道，金融系統的危機也快要到了，不過他現在並不慌亂，因為他早就將手裏的美元換成了黃金。在這個時候，還是黃金來得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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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樣的經濟形勢下，克拉克、史高治和洛克菲勒合股的那家公司現在的常規生意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好在他們和其他公司不同，並沒有在此前囤積下高價糧食，所以相比類似的其他企業，還算不錯，雖然沒有太賺錢，但在洛克菲勒的努力下，它倒也沒有虧本。
　　“這場危機還會繼續壹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公司能夠維持就夠了。”在公司的股東會議上，史高治開門見山的就這樣說。
　　因為在此前在做空糧食方面的成功，現在克拉克和洛克菲勒都有點唯馬首是瞻的味道了。不過洛克菲勒還是說：
　　“史高治，能和我分析壹下妳做出這樣的判斷的原因嗎？”
　　“啊，這個說起來，話就長了。”史高治笑了笑，“我盡可能說得簡短壹點吧。”
　　“嗯，妳們想過沒有，壹件商品的價格裏面飽含著哪些東西？”史高治問道。
　　“包含著那些東西？”克拉克還沒有明白過來。
　　“我想，壹件商品售價應該等於最終的利潤加上我們發出去的工資再加上其他的壹些成本。這對於任何壹家企業，或是壹件商品都是適用的。對這壹點妳們有疑問嗎？”
　　洛克菲勒想了想，又和克拉克對視了壹眼，然後壹起搖了搖頭說：“這個沒問題。”
　　“考慮到所謂的其他成本，就是購買其他企業的商品的價格，比如我們要運壹船糧食到紐約，就包括了本地糧食的價格，運輸，人工的價格。運輸，人工這些都是其他企業提供的商品。因此如果放到整個世界上來看，全世界的商品的總價格就等於總利潤加上總工資。這個結論也沒問題吧？”
　　這壹次，洛克菲勒用了更長壹點的時間，然後點了點頭，說：“是這樣，沒問題！”
　　“但是，這裏面會有壹個嚴重的問題。”史高治略微停了壹下，“光靠工資是買不光所有商品，必須利潤也加入購買，產銷才能平衡。可是利潤怎麽可能完全用於消費呢？於是問題就來了。嗯，約翰，妳看出問題在哪裏了嗎？”
　　洛克菲勒想了壹會兒，最後說：“這就是說，無論如何，總有壹些商品是賣不出去的？”
　　“很好！那麽妳想想如果妳發現妳有商品賣不出去，妳怎麽辦？”
　　“減少產量，減少虧損。”洛克菲勒說。
　　“很好，這就是說妳要裁員了？”
　　“那當然。我不可能虧本養著工人。”
　　“嗯，會這樣想的不會只有妳壹個，別人也會這樣想。於是，總工資更少了，商品更加賣不出去了，於是又更近壹步——然後惡性循環。這就是經濟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