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屠殺

　　這些灰色的元氣湧入魔宗身體的剎那，壹種令人心悸和憎惡的死亡氣息從魔宗的身上散發開來。
　　在這支船隊其余所有人的感知裏，這名中州軍將領死亡後流散出體內的元氣，成了沁入魔宗血肉之中的新鮮養分，滋養著魔宗的身體。
　　然而所有人並不知道的是，這些灰色的元氣在湧入魔宗的身體之後，魔宗的氣海深處壹片浪花翻卷，壹條黑色的魚排開濁浪跳了起來，這條黑色的魚壹口吞下了所有的這些灰色元氣，然後迅速的沈沒在魔宗的氣海深處。
　　隨著它的沈沒，幾顆氣團在氣海深處漂浮上來，炸開。
　　那種令人心悸和憎惡的死亡氣息，便來自於這幾顆氣團。
　　數聲厲叱聲響起，壹道飛劍和三道身影同時從別舟飛來，攻向魔宗。
　　這些人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對魔宗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然而面對手足的死亡，他們並不畏懼死亡。
　　魔宗微嘲的笑了笑。
　　他伸出了手。
　　壹道灰色的元氣從他的掌指間流淌而出，落在那道飛劍上。
　　那道飛劍的光芒瞬間更加明亮了些，然而卻不再屬於原先的主人。
　　魔宗在伸手之間就奪了這柄飛劍，成為了這柄飛劍的主人。
　　或者更加準確而言，他成了這柄飛劍短暫的主人。
　　因為這柄飛劍配不上他，他根本不需要這柄飛劍。
　　劍光無情的掠過了那三道身影的身體，然後倒飛回去，刺穿了原先主人的身體。
　　噗噗噗噗……
　　大團大團溫熱的血霧在河面上爆開，血霧之中，帶著死亡氣息的新鮮元氣在空氣裏迅速的凝成灰色的氣流，呼嘯著飛向魔宗的身體。
　　“不要再送死！”
　　“夠了！”
　　兩聲厲喝幾乎同時響起。
　　壹名修行者花了數個呼吸的時間，才控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他對著魔宗微躬身行禮，道：“我等對您不會再欠缺禮數，不會再有所怠慢。但請您也明白，並非我們怕死。”
　　“這難道是所謂的顧全大局？”
　　魔宗笑了起來，他看著這名站出來的修行者，看著那些在其余船上倍感屈辱的其余人，道：“所以妳們更該明白，我從北魏回到這裏，我已毫無顧忌，但妳們所有人卻顧忌太多。妳們自己不怕死，卻要顧忌家人的生死，妳們不怕死，但要顧忌皇帝和皇太後的關系。妳們若是對我無禮，我就算殺光妳們，皇太後也能在皇帝面前給出充足的理由。若是妳們對我有禮，我還是殺了妳們，皇帝無法忍耐，他和皇太後無法相處，妳們南朝便又陷入風雨飄搖之中。所以妳們……其實我想殺就殺，怎麽殺都可以。所以妳們在我面前，難道只是需要有禮？”
　　河上驟然多了些水聲。
　　因為所有的船都在顫抖，都在激起水聲。
　　除了魔宗自己，其余船上所有人都在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依舊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顫抖。
　　“我要吃魚，吃秀遷的那種用油炸了之後醬燒的大魚。”
　　魔宗的臉色恢復絕對的平靜，他淡淡的說了這壹句，然後閉目養神。
　　他知道這些人從現在開始，絕對不敢再違背他的命令。
　　……
　　寂靜的阡陌之中響起了疾如驟雨的馬蹄聲。
　　那些堅硬的石板路都似乎要在馬蹄聲下蹦碎。
　　小鎮裏的所有已經入睡的人都在馬蹄聲中醒來。
　　很快有人發現小鎮的所有出路都已經被封鎖。
　　這裏距離建康並不遠，不可能是馬賊，而且那些軍士身上穿戴的，很明顯都是中州軍的鎧甲。
　　只是這些中州軍並非是來抓捕什麽賊人。
　　在封堵住所有出路之後，這支中州軍開始沖向敵陣壹般，朝著鎮中突進，開始殺人。
　　不管婦孺，這支中州軍的軍士不放過任何活口，只是沈默的殺死城鎮之中壹切的活人。
　　無數哭喊聲響起。
　　“為什麽？”
　　“我們做了什麽？”
　　“妳們為什麽要殺人！”
　　小鎮外的南端，三名將領沈默的看著沐浴在血色之中的小鎮，他們如同被鐵汁澆過又凍結了壹般，壹動不動。
　　他們是今夜這場屠殺的執行者，只是他們也無法回答這些人臨死之前的問題。
　　他們也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屠殺這個城鎮的平民百姓。
　　小鎮之中，有壹個瞎了壹只眼睛的老裁縫。
　　在這支中州軍到來之前，他就已經醒了。
　　他用了數個呼吸的時間判斷出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然後他打開窗戶，靜靜的看了片刻北方。
　　那是他故鄉所在。
　　有很多像他壹樣的北魏潛隱在很多年前就已經來到了南朝，他們在南朝生活了很多年，漸漸融入南朝的生活，融入這邊的街巷，然而他們始終牢記著自己的使命，始終想要有朝壹日回到自己的故鄉。
　　他們壹直都在等待著北魏戰勝南朝的那壹天到來，他們知道自己的名字根本不會出現在北魏的很多故事和史書裏，但他們依舊會感到光榮，因為他們知道北魏的勝利有他們忠誠的付出。
　　哪怕鐘離之戰失敗，他們這些潛隱心中依舊有些希望。
　　然而他們曾經敬愛的魔宗大人來了。
　　他們曾經敬愛的魔宗大人離開了北魏，來到了南朝。
　　魔宗大人並不知道北魏這張錯綜復雜的暗網具體如何運轉，不可能知道像他這樣普通的人物是如何將壹些可靠的軍情收集到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北魏。
　　像他那樣的人物，恐怕不可能知道很多可怕的軍情就來自於壹些街坊的閑聊之中。
　　只是魔宗大人知道哪些地方是軍情的傳遞和轉接之處。
　　只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魔宗竟然會用如此的方法，徹底來撕毀北魏的這張軍情網。
　　所以這就是他最後的命運。
　　他很快就將客死他鄉，無法回到自己的故鄉。
　　魔宗大人這樣的手段，也讓他明白，恐怕在不久的將來，他們為之奮鬥的北魏，也將不復存在。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裏，開始流淌下淚水。
　　只是他依舊忠誠於自己的使命，他點燃了所有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東西，將之全部燃為灰燼。
　　然後他像那些普通的南朝百姓壹樣，蜷縮在床角，等待著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