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得徒曰方儀，桃林斷別離（上）

　　青丘北麓，桃花林下。
　　洛羽在巫馬書地攙扶下；在龍火神君與莫來老祖的註目下，正拖著沈重的步伐，來到了夫子墓碑前。
　　他並沒有和二位前輩說話，也不曾見禮。仿佛像是變了壹個人壹般，顯得極為失落。
　　待對著墓碑跪坐而下後，他壹邊伸出殘破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擋掃著碑前那濺灑的碎石塵土，壹邊歉然擠出壹抹微笑：“老師，小羽沒能斬殺君山，反倒叫人擾了您清凈，弟子有過。”
　　說著，他伸手抹過面龐。那黑色半遮的面具，瞬間化作流光隱沒消失，露出了壹副豐神俊朗，卻又盡顯悲涼的面容。
　　隨即，他深深埋首而拜。
　　身後巫馬書看了洛羽，也跟著拜了下去。
　　而就在洛羽在夫子墓碑前自言自語之時，後山密林中已相繼趕來數人。
　　正是白戀星、魏無傷與小洛雲等數人。
　　莫來老祖收回了看向洛羽的目光，又看了眼面露欣喜之色的天女白戀星，便舒展眉頭沈默離去。
　　龍火神君壹見，也心領神會地轉身離開。
　　壹時間，桃林中便只剩下了跪拜坐的洛羽、巫馬書，還有站立身後不遠處的白戀星與小凡等人。
　　“羽（公子）？”小凡與白戀星等人正要上前，卻被洛羽頭也不回地冷言阻止道：“小凡。”
　　眾人止步，小凡連忙回道：“公子，小凡在呢。”
　　洛羽語氣平淡至極：“諸位壹路辛苦了，妳與洛雲帶他們去荷塘小築暫歇吧。”
　　顯然，洛羽這是想獨處，不願被打攪！
　　小凡倒也聽話，立刻轉身對著眾人壹禮：“魏公子，諸位，請隨小凡來。”
　　說著，她便推著壹臉不情願的洛雲，與眾人向著桃花村走去，只留下了白戀星壹人。
　　望著跪坐在墓碑前的落寞背影，白戀星心中疑惑，欲言又止。
　　而洛羽卻只癡望著墓碑，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身後的巫馬書說道：“出世入世豈非易？妳啊！呵～壹路走來都看到了什麽？學到了什麽？”
　　巫馬書擡頭望了眼洛羽，隨即遲疑著回道：“書兒壹路跟隨恩人遇了生死，見了是非，知道了人間百態冷暖。”
　　“咳咳咳！”洛羽劇烈咳嗽了起來，甚至壹口淤血噴灑而出，侵染於夫子碑前！
　　巫馬書連忙收聲，焦急地膝行上前：“恩人！您的身體？”
　　“羽！”不遠處的白戀星亦神色大變，欲要上前。
　　很顯然，君風陽那隨手壹揮並非尋常。如不是洛羽無難妖體強悍，估計此刻早就隕落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五內如烈火炙烤，內傷嚴重，臉色慘白。
　　洛羽搖頭擺手，止住了二人。
　　隨即，伸手他揪住殘破的衣袖，壹遍擦拭著夫子墓碑上的血跡，壹遍滿臉溫柔的說道：“這是我的老師，也是我來到這世間所感受到的第壹份溫暖。那蹣跚的老邁背影，曾領著我走入這片美麗的桃花山谷；走入這陌生的世界，直至我心。他是五行宗五行劍仙的座下大弟子君子劍；是我的恩師；更是我的親人。”
　　無論是心有觸動的巫馬書，還是面有愛憐的天女白戀星，此刻都在靜靜的聽著，聽著他傾訴心聲。
　　而洛羽也自顧自的說著：“老師於我如父如山，無可比擬。往事歷歷在目，過去稚子之時，我總覺著老師不像壹位教書的夫子，倒像是壹位神叨叨的玄門老道。呵～那時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跟著老師讀書學禮，練那把桃木劍。想著大了考秀才，考狀元，再反哺老師教育之恩。可老師走了我竟連他老人家最後壹面，都未能見到”
　　壹滴淚水於微笑的臉頰上滑落，濕潤了碑臺前，那尚未擦拭幹凈的血跡。
　　洛羽依舊喃喃：“那時啊～！我最怕老師的戒尺，且快、且準、且懷念，打在手心有些疼。我總是在思量著吧，到底該伸出哪只紅腫的手？”
　　嘆息了壹聲，他看向了自己伸出的雙手，喃喃道：“我好羨慕那時的我啊！甚至嫉妒的緊。那兒有我的老師、有師兄、有師姐；有總是背著雙手四處轉悠的陶村長和牽著大黃狗種瓜的六叔；有桃花村中伴炊煙裊裊的歡聲笑語；有落英繽紛桃枝下的籬墻和安詳搖晃的竹靠椅，還有那小築荷塘中最是粉白玉滴的雪蓮花哎～壹切都錯過了錯過了。”
　　巫馬書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卻能感覺到恩人的心中，充滿了懊悔與自責，還有無限落寞。
　　就在此時，洛羽卻淡然壹笑，擡頭看向墓碑中夫子的名諱，幽幽道：“去年淚海舞劍時，壹朝盡去今朝逝，只留孤碑憶往癡。書兒？”
　　“書兒在。”巫馬書跪拜，擡頭不解地看向洛羽。
　　而洛羽卻說道：“所謂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妳可願拜我為師？”
　　巫馬書先是壹楞，隨即面容煥發神采，激動地壹拜到底：“願意，願意！書兒拜見師尊！”
　　洛羽依舊望著夫子墓碑：“叫我老師吧，說說，妳想學什麽？”
　　巫馬書不假思索的回道：“只要能跟隨老師左右，學什麽都行。”
　　點了點頭，洛羽便側首看向了桃花村中，那隱現在霧氣中的壹灣塘水畔的小築道：“自此之後，妳就在村谷荷塘小築內讀書吧。”
　　“讀書？”巫馬書懵逼了，不是應該修煉學劍嗎？怎麽就讀書了！
　　洛羽則意味深長的說道：“小築內地窖之下，有我過去所閱藏書與銀兩，妳可盡取之。”
　　巫馬書也是早慧，是瞬間明白了洛羽的深意。
　　壹路行來，加之過去耳聞道聽途說，他自然知道了恩師過去種種。如今恩師讓他在這谷中讀書，分明就是讓他效師而行，讀書、知禮、修心，修心德，承衣缽之意。還有這老師的稱呼，在修真界可沒有，恩師這是將他當作了當年的自己來培養！
　　見此，巫馬書連忙激動地叩拜不止，感念雲雲。
　　而洛羽則說道：“妳本姓巫馬，然慈母有遺言，子不可不敬。”
　　巫馬書壹聽，頓時請賜道：“懇請老師，賜弟子名！”
　　果然，洛羽在看了看巫馬書之後，便說道：“天道曰圓，地道曰方；天地兩儀，人立於天地之間，是為擎陽踏陰之道，方可向天問道，故曰方儀。然巫馬可易，書不可忘，就叫妳書方儀吧。”
　　巫馬書頓時感激下拜：“謝老師賜名！書方儀此生定聆聽恩師教誨，不辱師門。”
　　自此之後，山海少了位少年巫馬書，而桃花村中卻多了壹位品相端正的小書生書方儀。
　　此時的後山桃花林中，只剩下了洛羽與身後的白戀星。
　　靜靜地待洛羽收徒交代完，望著他新收的二弟子書方儀獨自下了山道，向著桃花村走去。
　　白戀星才來到了洛羽的身旁坐下，望周遭桃花紛飛如雪，她感嘆道：“沒想到妳會回來看錢師兄，戀星也許久未來了。”
　　說著，她奇怪地看向沈默的洛羽，伸手將其散亂的長發捋到壹旁，問道：“妳怎麽不告而別？我”
　　不等其說完，洛羽便擡手輕輕推開了白戀星的手腕。
　　他不顧有些驚訝的白戀星，依舊跪坐，望著夫子的墓碑說道：“天女來了也好，老師在前，在下敢問壹句靈兒是誰？”
　　白戀星聞之，頓時壹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