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過去與現在

　　凝魂境再往上的境界，被稱為化界。
　　也有說是化域。
　　主要特征，就是將神海演化成壹個完善獨立的內世界，並且可以通過神識將對手拉入自身的小世界裏，也可以利用神識將小世界與現實世界重疊，從而真正的影響到外世界。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佛門和道宗都將這個內世界統稱小世界。
　　這也是妖族成就大妖的標誌。
　　鬼怪若是擁有內世界，則可以成就厲鬼之位。
　　不過玄界壹般將此稱地仙境。
　　因為根據殘留的典籍傳說，這個境界也是第壹紀元時期，修士破碎虛空，成就真仙之位的第壹步。
　　葉瑾萱的無罪者深淵並非完整的小世界，只能算是小世界的雛形，所以也只能算是半步化界，亦稱半步地仙。
　　但壹天未成地仙，領域就始終只是領域，無法被稱為小世界。
　　所以葉瑾萱的領域，也能夠被稱為劍域。
　　意思是，屬於劍修的領域。
　　“咻——”
　　空氣裏，響起了裂帛的撕裂聲。
　　壹名冥衛的頸部突然噴湧出大量的鮮血，他的整個脖子有接近三分之二都被撕裂了。
　　噴灑而出的鮮血，將兩名站在這名冥衛身側的修士都澆成血人。
　　也不知是受到這壹幕的驚嚇，還是因為劍域內的無形氣勢瘋狂侵蝕，這兩名冥衛的精神狀態，瞬間就崩潰了。
　　兩人發出嘶吼聲，然後完全舍棄了其他的同伴，擅自脫離陣形的朝著葉瑾萱沖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癲狂混亂，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也相當驚人，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狂吼瘋喊。
　　“回來！”有同伴似乎打算伸手去勸阻這兩人。
　　可是這名同伴還沒來得及伸出手，就已經被冥衛長的長槍攔住身形，阻止他的脫陣。
　　空氣裏，流散過幾道微光。
　　那是無形劍氣從空氣裏掠過的反射光——但是冥衛長卻是知道，這是葉瑾萱故意顯露給他們看。
　　畢竟無形劍氣，既是無形，又怎麽可能還會有光澤反射？
　　兩名脫陣的冥衛，只是沖出去不到十步，身上的血肉就開始壹塊壹塊的掉落。
　　也就十二、三步的路，這兩名冥衛就已經變成了壹堆散落在地的碎肉。
　　直到此時，所有的冥衛才愕然發現，他們在無形劍氣掠過的那壹瞬間，竟是被切割成了無數塊。
　　冥衛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緊守神海，切莫分心！”他大吼壹聲，手中的長槍壹揮，無形的槍氣自他身上噴發而出，化作壹道蛟龍般的在他以及周圍的冥衛身上掃過，頓時這些冥衛就感到壹陣身心舒泰，原本緊張和疲憊的壓力感，直接壹松，精神狀態也恢復了許多，“這個劍域裏充斥著無形劍氣和狂亂氣息，千萬不要被這些狂氣汙染到妳們的神海。”
　　聽到冥衛長的話，自劍域展開之後，就沒有動過壹步的葉瑾萱，也不由得挑了挑眉頭：“原來妳距離幽冥衛只差壹步了，難怪能夠感應到我劍域的狂亂氣息。可惜了……”
　　說到最後，葉瑾萱輕輕搖了搖頭。
　　她沒有說出可惜什麽，可是這名冥衛長卻是知道葉瑾萱指的是什麽。
　　想要成就地仙境的化界，那麽就必須將自身的神海煉化成真正的內世界。而想要煉化內世界，就必須讓領域大成，使得領域與神海能夠真正的融合到壹起。而想要領域大成，那麽最重要的就是要明確自己想要的領域到底是什麽，能夠形成領域雛形。
　　幽冥衛的幽，指的是虛無飄渺，沒有定形，也就是指掌握了領域雛形的冥衛。
　　正如冥衛長統帥冥衛壹樣，幽冥衛則統帥冥衛長。
　　再往上，則是領域大成的幽冥統領。
　　妖族中的妖帥，指的就是領域大成的妖，他們距離大妖也就只差壹步。
　　這名冥衛長是在收到魔門監察使的密令後，立即動身趕來的。
　　相比起三千多年前的魔門，如今茍延殘喘的魔門為了生存，也不得不做出許多的改變，其中最重要的壹點就是冥衛不再是長老會和教主的直屬統帥的高端力量。而且魔門也設立了監控五洲的監察使，他們有權調動任何壹個區域內的幽冥統領及其麾下的冥衛長。
　　壹開始的時候，他們以為這裏只是萬寶閣的地盤，因此也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法寶鑄造師的情況，玄界都很清楚。
　　他們與丹師、陣法師壹樣，都是不擅戰鬥的類型，就算偶有比較超出規格和常識的武鬥派法寶鑄造師，可壹隊冥衛也已經足以應付了。
　　因此，當他們發現有壹艘靈舟從萬寶閣小秘境裏逃脫時，他們這支冥衛隊伍就立即動身追來。
　　萬寶閣那邊，自有監察使和長老們去應對。
　　而隨著這壹路的追擊，當這名冥衛長發現所有追擊這艘靈舟的修士都被殺死後，他的內心就按捺不住的浮現出壹個念頭：屠夫壹定就在這艘靈舟上，他甚至有壹種抓到大魚的興奮感。
　　可是此刻，這種興奮感已經徹底沈寂了。
　　因為他發現，眼前這條可不是什麽任人宰割的大魚，而是壹頭能夠反過來將所有人都全部吞噬的巨齒鯊！
　　冥衛長望了壹眼周圍的同伴。
　　來時十三人，但是此時卻只剩七人，其中壹個還是傷勢非常嚴重，已經無法成為戰力了。
　　這些人，跟了他三十多年，壹直以來他們也都秘密為魔門解決了不少事情，可謂是實戰經驗極為豐富。其中有幾位的實力甚至不在他之下，只要他明悟了自身的領域方向，形成領域雛形，成為幽冥衛接任這片區域後，這些跟了他許久的人就都可以提拔成新的冥衛長。
　　可是現在，他們卻是要和自己壹起死在這裏了。
　　想到這裏，冥衛長苦笑壹聲：“是我過於貪婪，害了妳們。”
　　“冥衛長。”幾人發出壹聲驚呼。
　　“壹會，我全力纏鬥拖住對方，妳們立即往反方向逃！”身為冥衛長的中年男子沈聲說道，“她的領域雛形只是剛剛形成，覆蓋範圍絕對不會超過半徑百米。只要妳們能夠拉開壹百米以上的距離，妳們就還有壹線生機！”
　　“可是冥衛長！”旁邊壹名冥衛突然開口說道，“那妳怎麽辦！”
　　“不用管我。”冥衛長冷聲說道，“魔門有令，凡死戰，門主當士卒，門主卒則護法當士卒，護法卒則長老當士卒！以此類推……現在我是冥衛長，妳們只是冥衛，則理應由我當士卒！”
　　“可是……”
　　“沒什麽可是！”冥衛長壹直謹防著葉瑾萱，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對方沒有趁此機會動手，但他自然也不會立即去招惹對方，他是恨不得能夠彼此僵持，直到他的這些手下能夠順利逃脫，“屠夫在太壹谷手上，這條消息妳們必須傳遞回去。那麽我的死，也算是有價值了。”
　　幾名冥衛彼此對視了壹眼，沒有再說什麽。
　　但是他們的眼神，卻已經默認了這個方案。
　　“我是第壹個。”壹名冥衛突然開口，聲音艱澀。
　　“我來當第壹個吧。”開口說話的，卻是那名身負重傷的冥衛，“我這條命，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我當第二個。”最先開口的那名冥衛再度說道。
　　“那我當第三……”
　　“妳是第七，老子才是第三。”壹名中年冥衛打斷了第三個開口的那名冥衛。
　　很快，所有的冥衛就已經排序完畢。
　　那名想當第三個的冥衛，卻是被所有人排擠到了最後。
　　“妳最年輕，潛力最好，魔門需要妳。”看著那名年輕的冥衛雙目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冥衛長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是當年門主立下的門規。也正是因為這個門規，所以我們魔門哪怕在這三千年裏不論被怎麽打壓，也始終還有壹口氣……記住了，不要管那些無形劍氣，壹定要逃出去。”
　　所有冥衛相爭的這個排序，竟不是逃出生天者的排序，而是為了同伴爭取生存幾率的死亡排序！
　　“走！”冥衛長怒吼壹聲後，毅然轉身的反沖向葉瑾萱。
　　黑色的長槍，在這名冥衛長的手上，宛如壹條黑色的蛟龍。
　　可面對這竟是將空氣都刺穿、勢大力沈的長槍直刺，葉瑾萱依舊神色淡漠，甚至連閃避的念頭都沒有。
　　“叮——”
　　壹抹火花，在葉瑾萱的面前迸濺而出。
　　黑色長槍的槍尖，止步於這朵火花之前。
　　強烈的狂風，猛然炸散而出。
　　吹拂得葉瑾萱衣衫獵獵，黑色的長發漫天飛揚。
　　只看她漠然的臉色，再結合她身上那不斷散發出來、宛如凝聚了世間之惡的黑色氣息，看起來倒真的像是壹名魔女。
　　“噗嗤——”
　　血花飛濺。
　　冥衛長的臉色流露出壹抹痛苦，他大吼壹聲，試圖加大力道，徹底貫穿那攔截在他面前的無形劍氣。
　　可或許是實力差距所導致的壓制，不管他如何出力，卻始終無法擊潰這道無形劍氣，反倒是因為完全舍棄了自身的防備，被周圍那如同豺狼般遊走著的無形劍氣，趁機在他身上平添了十數道傷口。
　　“啊——！”
　　冥衛長怒吼壹聲，後撤壹步，抽槍而退的下壹瞬間，他持槍的右手陡然膨脹，整只手臂猛然變粗了好幾圈，衣袖徹底被撐裂，看起來竟不似常人的手臂。
　　手臂上的肌肉，浮現出壹道道青筋，這些青筋彼此虬結隆起，看起來異常的猙獰。
　　“唉。”壹直保持著漠然神色的葉瑾萱，終於輕嘆了口氣，“天魔獻祭，何必呢？”
　　冥衛長憤怒的面容上，浮現出壹抹驚慌。
　　他的右手此時也終於挺槍直刺。
　　可之前壹直保持著不動的葉瑾萱，這壹次卻是直接消失在他的面前。
　　冥衛長的這壹槍，刺空了。
　　但是強勁的力量爆發，卻並未因為這壹槍的刺空而停留。
　　肆虐而出的龐大力量，直接將冥衛長正前方的空氣徹底撕裂。
　　甚至不止是空氣。
　　壹道長約數百米的裂痕，直接貫穿了整片大地，所有攔截在這道裂痕前的障礙物，不管是巖石、山體、樹木還是那艘墜毀的靈舟，在這股充滿滅絕的力量面前，統統化作了齏粉。
　　從高空中俯瞰，大地上陡然多出了壹道寬數十米、長約數百米的無底裂痕。
　　“砰——”
　　驚人的爆炸響聲，陡然響起。
　　卻是這名冥衛長的整條右手，連同那柄黑色長槍，全部炸碎了。
　　“啊——”
　　又是壹聲嘶吼。
　　只是這壹次，卻是透露出冥衛長那極度不甘的嘶吼聲。
　　冥衛長的內心，有壹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因為從剛才開始，葉瑾萱就表現出壹種對魔門的知根知底。不管是對魔門冥衛的了解，還是對於魔閣的了解，甚至就連對魔門功法的了解，仿佛壹切都在對方的預料中。
　　甚至，就連天魔獻祭這種只有魔門高層才知曉的秘術，對方也同樣了然。
　　否則的話，根本就無法解釋，為什麽壹直都沒有挪動身形的葉瑾萱，會在他施展出天魔獻祭的那壹瞬間，就離開了。
　　身後，傳來了七聲急促而短暫的慘叫聲。
　　不用回頭看，這名冥衛長也知道，他的七名手下，根本就沒有逃脫成功。
　　此時，他們都已經死了。
　　“妳到底是誰！”冥衛長艱難的轉身，看著就在自己前面不遠處，背對著自己的葉瑾萱，“太壹谷的人，怎麽可能知道我們魔門那麽多的秘密！”
　　葉瑾萱緩緩轉身，她看了壹眼這名冥衛長，神色稍顯復雜。
　　片刻後，她還是開口了：“妳既然還知道遵守門主令，也記得門規，那麽為什麽魔門還要重現生靈養氣大陣？甚至還對生靈養氣大陣進行了改良，變得更加邪惡和恐怖？難道，妳們就不知道，當年魔宗被滅門是因為什麽嗎？”
　　“哈！”這名冥衛長冷笑壹聲，“我當妳還想說什麽，又是這種無聊的話……若是不重現生靈養氣大陣，我們魔門的人早就被妳們這些自詡正道的虛偽之人屠殺壹空了……當年，我們門主已經帶領我們徹底脫離了魔宗，也從未再做過任何禍害修道界的事，可是妳們呢？可有放過我們門主？還不是用奸計坑害了我們門主！”
　　葉瑾萱凝視著對方，沒有開口。
　　“說不出話來了？”冥衛長的臉色，正在迅速變得蒼白，但他的情緒卻顯得格外高昂，“敢做卻不敢認嗎？坑害了我們門主後，立即就對我們趕盡殺絕。其實早在妳們這些人的眼裏，我們魔門的人就都應該死絕，是吧？……可是那些孩童呢？他們什麽都不懂，妳們可有放過他們？”
　　冥衛長噴出壹口鮮血，他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這是施展天魔獻祭後的代價。
　　所謂的獻祭，獻祭的自然就是自己的生命。
　　以天魔獻祭之後出手的壹擊，是畢生的所有修為凝縮後的壹擊。
　　但是同樣的，出手後也就不可能再有任何活路。
　　“若非左護法庇護，我也不可能活下來。”冥衛長宛如厲鬼壹般，發出了極為不甘的嘶吼聲，“可是那會，我哥哥……我哥哥只是個八歲的孩童而已啊！為什麽！為什麽要趕盡殺絕！”
　　葉瑾萱閉上雙眼，微微嘆息了壹聲。
　　不知為什麽，她突然想起了黃梓。
　　“師父說，這個世界，拳頭大就是真理。”終於，葉瑾萱再度睜開雙眼，眼神卻是再壹次變得堅定，“世上本無正邪，只有價值觀。當妳的價值觀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時，那麽妳就是邪道。所以沒有為什麽，只有立場之分……就如同現在，妳我立場不同，所以在妳眼裏，我是邪；可同樣的，在我眼裏，妳也是邪。”
　　“立場？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冥衛長有些茫然。
　　他聽不懂啊。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冥衛長怒吼壹聲，“我只知道！是妳們！是妳們這些所謂的正道，迫害了我們！”
　　葉瑾萱又想到了黃梓。
　　她當年似乎也是如此怒罵過黃梓。
　　“唉。”葉瑾萱輕輕的嘆了口氣，“師父說過，邪道的人永遠都只會認為自己是被迫害的，卻無法看清事實的真相……當年魔門強極壹時，力壓整個玄界，我們雖然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可我們也沒有對整個玄界起到任何積極正面的作用，我甚至沒有強行壓制住那幾場堪稱導火索的禍事，所以才有了後來的那些事。”
　　“我們？”冥衛長更加茫然了，“妳也是魔門……”
　　“但是妳們最不應該的，是在我死後，重現了生靈養氣大陣。”葉瑾萱的聲音，陡然變得斬釘截鐵，“若我死了，妳們不重現生靈養氣大陣，甚至進行改良，那麽魔門也不會變成如今的境地……至少，在徐叔和程先生的率領下，魔門依舊能夠生存下去，甚至融入正道裏，成為這個玄界真正的壹份子。”
　　“妳死後……”冥衛長先是迷惑，可是旋即，他就像是意識到什麽，雙眼猛然壹睜，“妳……妳……妳是……尊主！？”
　　“尊主？”葉瑾萱搖了搖頭，“我沒有重回魔門，自然不算什麽尊主。”
　　“尊……尊主！魔門需要妳啊！”
　　葉瑾萱搖了搖頭：“我不會再回魔門的。現在的我，是太壹谷的葉瑾萱。”
　　說到這裏，看著對方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葉瑾萱再度開口說道：“我會去找當年坑害我的人報仇。只是，我不會以魔門的名義，而是以我自己的名義……所以，現在的我，已經和魔門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妳，且安心的去了吧。”
　　帶著茫然，帶著不解，這名冥衛長的臉色，依舊保持著疑惑，只是他的生機卻已經徹底斷絕了。
　　葉瑾萱凝視著對方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只把領域收了。
　　可幾乎在她回收了領域的瞬間，壹股強橫的氣勢卻是陡然從天而降。
　　只聽得壹聲轟鳴炸響，壹股狂暴的氣息猛然爆發而出。
　　哪怕就算是葉瑾萱，也根本抵擋不了這股氣息的轟擊，整個人就被炸飛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好膽！”壹聲怒吼聲，從爆炸的中心傳出，壹名身穿黑色鎧甲的年輕男子，滿臉怒容的從中走出，“竟敢殺了我魔門冥衛！魔女，納命來！”
　　葉瑾萱看著對方，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勢，臉色竟是不由得壹變。
　　小世界已成！
　　真正的地仙境！
　　來人竟是巡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