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誰為漁翁

　　‘皇甫與裴閥共天下’這句鬼話，無論初始帝還是裴邱，都是不會相信的。是以假假的推讓了壹番，雙方就揭過此節，又商定了日後聯絡的方法，以及初步的準備方案等等，眼看天色不早，老王爺便行禮告退了。
　　初始帝破天荒的將老王爺送到了長樂門大門口，壹直目送他的馬車消失在遠處，卻仍久久不願收回目光。
　　“老杜，妳說這老家夥，今天唱的是哪壹出？”初始帝背著手，看著灰暗的天空，幽幽說道：“寡人怎麽到現在，還如墜夢中呢？”
　　“陛下尚且如此，老奴更是雲裏霧裏，”杜晦不禁苦笑道：“若說前陣子，梅老太太主動投效還有點真實的話，這裴老頭忽然改弦更張，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裴閥將二十萬鎮北軍經營的水潑不進，還起碼控制了壹半京營禁軍，再加上他們在山陜河北壹帶的部曲，恐怕能湊出足足五十萬的大軍來。論兵力他們僅次於夏侯閥，精銳程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可以和夏侯閥掰壹掰手腕。
　　擁有這樣恐怖實力的裴閥，怎麽會主動獻出玉璽，向皇帝投效呢？
　　“其實也沒什麽好琢磨的，”初始帝收回目光，臉上盡是揶揄的冷笑道：“裴閥姿態放的越低，就說明他們所圖越大。換做我是裴邱或者裴都，擁有如此恐怖的實力，怕是不會甘心擠掉夏侯閥當老二吧？”
　　“陛下是說？”杜晦聞言毛骨悚然。
　　初始帝冷著臉點點頭，壹邊轉身往長樂殿走，壹邊低聲道：“如果寡人沒猜錯，恐怕他們和夏侯閥懷著同樣的心思，只是他們實力比夏侯閥弱太多，所以不敢硬來，想要智取。”
　　“陛下是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連杜晦都聽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嗯，八成是這樣。”初始帝只覺起了壹身雞皮疙瘩，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興奮。他將雙手攏入袖中，聲音激動的變了調：“但無論如何，對寡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至少在寡人和夏侯霸分出勝負以前，他們壹定會站在我這邊的。這等於夏侯霸又被砍掉了壹只手臂，寡人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大可放手壹搏了！”
　　說著他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攥在壹起，咬牙切齒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誰做漁翁還未可知呢！”
　　回到長樂殿，初始帝讓杜晦關好殿門，這才從懷裏小心取出那枚玉璽，捧在掌中仔細端詳起來。雖然當著裴邱的面，好像不在意這玩意兒的真假了，但，那又怎麽可能呢？
　　哪有不想要真玉璽的皇帝？就連堂堂高祖那樣英明神武的君主，都因為沒有傳國玉璽而郁郁寡歡多年。更何況得位不正、如履薄冰的初始帝？
　　“妳說，這玉璽到底是真是假？”初始帝這話，已經問了杜晦好幾遍。
　　“陛下是真龍天子，應該最有發言權。陛下覺著是真的，那就壹定是真的。”杜晦也反復回答了好幾遍。
　　“寡人覺著是真的……”初始帝話說壹半，又患得患失起來道：“可我又擔心萬壹看走了眼，豈不貽笑大方？”
　　“對了陛下。”杜晦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稟報道：“左延慶曾經在西秦宮中擔任侍衛官，代表西秦朝覲過乾朝皇帝，說不定他曾在金陵見過玉璽呢。”
　　“對，寡人也聽過這茬！”初始帝猛然壹拍大腿道：“去，把他給我喊來。”
　　“是。”杜晦趕忙出去長樂殿，見宮人都被自己支開了，殿外只有巡邏的千牛衛，便沈聲問道：“今天誰當班？”
　　“回大總管，陸大人和皇甫珪大人當值。”壹名千牛衛士低聲答道。
　　“去把陸雲叫來。”杜晦便吩咐壹聲。
　　不壹會兒，陸雲快步來到殿前，向杜晦抱拳行禮。
　　“大總管有何吩咐？”
　　“陛下要見左老公公，妳去上清觀走壹趟吧。”杜晦說著，將壹面金牌遞給了陸雲。
　　“是。”陸雲忙雙手接過金牌，躬身退後，轉身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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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盞茶功夫，陸雲騎馬趕到了紫微城西的上清宮。比起上次來時滿目蕭條的景象，此時綠蔭掩映、花團錦簇之下的朱墻黃瓦，看上去要生動太多了。
　　陸雲飛身下馬，快步進去上清宮，向西配殿奔行而去。
　　左延慶仿佛已經心有感覺，早已立在配殿下等他。
　　“拜見左老公公。”陸雲金牌在手，不能行禮。
　　“陛下召見？”左延慶微微皺眉，嘟囔壹聲道：“都這麽晚了。”
　　“晚輩伺候老公公更衣。”陸雲收起金牌，賠笑上前。
　　“豈敢勞妳大駕？”左延慶白他壹眼道：“在這兒等著吧。”
　　“為公公效勞是晚輩的榮幸。”陸雲卻腆著臉跟上來。雖然這老公公陰陽怪氣，但卻已經是他最倚仗的幫手……之壹了。自從讓陸雲進宮見過老太後後，他便通過保叔將寶貴的情報，源源不斷的輸送給陸雲。這才讓陸雲能屢屢未蔔先知，有備自然無患。
　　“妳又犯什麽壞水？”左延慶目光微垂，示意此處安全得很，陸雲但說無妨。
　　“老公公知道，陛下喚妳所為何事？”陸雲便站住腳，沈聲道。
　　“妳整天在皇帝身邊，卻反過來問我，是不是有點可笑了？”左延慶揶揄壹句。
　　“唉，我只是給他看家護院而已，還撈不著與聞機密。”陸雲苦笑壹聲道：“好比今天，他把大門壹關，又讓杜晦守在門口。我雖然就在殿外，可哪敢窺伺？”
　　“妳沒窺伺就對了，別看杜晦身體老邁殘缺，但功力絲毫不減當年。”左延慶淡淡道：“殿外三丈之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應。”
　　“幸好……”陸雲不禁出了身冷汗，幸虧他初來乍到，還不敢貿然行事，不然被老太監抓了包，可就前功盡棄了。
　　“壹點提示都沒有？”左延慶警告過陸雲，便沈聲問道。
　　“當然有了。”陸雲忙點頭道：“今日午後，我帶隊巡邏時，看到汾陽郡王只身入宮覲見，不壹會兒，宮人便被驅趕出來，千牛衛設好崗哨，殿門也全都關上了。壹直到天快黑，陛下才親自將他送出來，和杜晦在回去的路上激動的說了好些話，壹進長樂殿門又關上了……”
　　“哦……”左延慶眉頭壹挑，忽然笑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