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鬥氣

　　入夜，洛都城中爆竹連天，煙花如雨，好壹個熱鬧的除夕夜。
　　家家戶戶都在吃年夜飯，各大門閥亦不例外。
　　崔閥閥主院中，今晚紅燈高懸、喜氣洋洋。大廳中，擺開兩溜長桌，桌上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琳瑯滿目，瓜果點心、美酒佳釀堆積如山。崔晏的兒孫子侄們壹邊，家中女眷坐另壹邊，壹家人熱熱鬧鬧、觥籌交錯吃著團圓飯。
　　廳堂中，還有家養的伶人歌姬在唱曲耍把戲，逗得小孩子和女眷們哈哈直笑。
　　崔晏也放下平日裏的威嚴，笑瞇瞇的端著酒杯，看著壹家人和樂融融的樣子，心裏十分滿足。當然，人們無論何時，都不會讓閥主大人受冷落。崔晏的身邊，圍著幾個老兄弟，還有幾個能說上話的子侄，有的為他斟酒，有的陪他說笑，人生至此，真是了無遺憾了。
　　但崔晏總覺著，似乎少了點什麽。他目光掃過廳中眾人，只看到崔夫人和崔寧兒母女，神情便黯淡了下來。
　　“父親，怎麽了？”崔平之時時刻刻，都將壹半心神放在崔晏身上，見狀馬上湊了過來。
　　“嗯……”崔晏郁郁的嘆口氣道：“妳大哥，怎麽沒來？”
　　“大哥是來了的。”崔平之聞言笑道：“但他非要坐在外間，說是怕父親看見他生氣。”
　　“哼，他就是故意跟我鬧別扭！”崔晏悶哼壹聲。
　　“我就說嘛，他這樣不合適。”崔平之馬上行動起來。“我這就把他叫進來。”
　　須臾，崔平之去而復返，領著壹臉不情不願的崔盈之，從外頭進來。
　　屋裏的動靜壹下子輕了許多，絲竹聲居然顯得有些刺耳了。
　　“妳大過年的，甩臉子給誰看呢？”崔晏瞪壹眼崔盈之，忽然語氣壹軟道：“妳爹我還能過幾個年？”
　　“父親……”聽父親這樣壹說，崔盈之也頃刻間就軟了下來。“兒子是怕影響父親過年的心情，這才躲在外頭。”
　　“妳不跟我擡杠，就不會影響我心情。”崔晏白壹眼崔盈之。
　　“是啊，大哥，我總跟妳說，父親早就原諒妳了，現在總算信了吧。”崔平之推了崔盈之壹把。“還不趕緊給父親倒酒。”
　　“是啊，盈之，這些年妳不在京裏，老閥主過年都不安生啊。”長輩們見狀也從旁說和，崔盈之便就坡下驢，給父親倒了酒。崔平之又給他讓了座，讓他在父親身邊，好好陪著說說話。
　　但父子倆畢竟隔閡日久，真坐在壹起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崔盈之有些尷尬的看著桌面，壹杯接壹杯的喝著悶酒。
　　“為父和閥中幾位老人看了日子。”忽聽崔晏悠悠說道：“二月二是個好日子，就在那天讓寧兒出閣吧。”
　　崔盈之聞言壹楞，他哪能做的了這個主？趕忙偷眼朝自己夫人望去。
　　“什麽事都要聽她的，妳還有沒有點主見。”崔晏不悅的低聲說道。
　　殊不知，崔盈之根本不是去看崔夫人，他是要征詢崔寧兒……身後那個侍女的意見。
　　見小侍女微微頷首，崔盈之便收回了目光，低聲道：“全憑父親做主就是。”
　　“這還差不多。”見崔盈之還有救，崔晏滿意的點點頭，看他壹眼道：“這次回來，就別回南方了。尚書省有個兵部侍郎的缺，妳正好補上。”
　　“是。”崔盈之本就沒打算再離開洛都，自然壹口答應。
　　見兒子終於不再跟自己唱反調了。崔晏老懷甚慰，讓崔盈之從旁斟酒，跟幾個老兄弟喝得不亦樂乎。還沒到子時就已經爛醉如泥了。
　　崔盈之便和崔平之扶著父親回屋，伺候他上床歇息後，便聽到城中報恩寺響起了新年鐘聲。
　　“大哥，新春大吉。”崔平之笑嘻嘻的向崔盈之伸出了手。
　　“都多大人了，還來這套。”崔盈之白了弟弟壹眼，從袖中摸出壹枚小小的金錁子，丟到了崔平之手中。
　　“討個吉利嘛。”崔平之笑得十分開心。“大哥，妳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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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廂間，崔寧兒母女陪著老夫人守完了歲，便先行壹步回升平坊去了。
　　進家門之前，崔夫人瞥壹眼正對家門的坊墻上，只見壹條人影倏地縮回了黑暗中。
　　“呸。”崔夫人郁悶的啐了壹口。“陰魂不散的東西，大過年都不讓人清凈。”
　　“隨他們去吧。”扮成丫鬟的蘇盈袖，對此完全不以為意。
　　三人進去屋裏分了利是，打發走了在家守歲的下人，崔寧兒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小姐，妳不是不打算和那小子成親嗎？怎麽又改主意了？”
　　“此壹時彼壹時，他現在是閥主的兒子了，值得我把妳這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許配給他。”蘇盈袖勾壹把崔寧兒光滑細嫩的下巴，笑盈盈道：“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小姐，妳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崔寧兒哭笑不得的跺腳道：“妳讓我嫁給他，我沒意見，可妳自己舍得嗎？”
　　“我有什麽不舍得的？”蘇盈袖還待嘴硬，目光卻飄忽起來。
　　“娘，妳看看小姐，壹副口是心非的樣子。”崔寧兒嬉笑著挽起崔夫人的胳膊。兩人旁觀者清，早就看出聖女對陸雲的心思，絕非單純利用那麽簡單了。
　　崔夫人捏壹把崔寧兒，讓她休要再胡鬧下去。“快去給聖女打水卸妝。”
　　“哦。”崔寧兒應壹聲，不情不願的退下去。
　　“聖女。”崔夫人壹邊幫蘇盈袖拆下頭上的發飾，壹邊憂心忡忡道：“眼下咱們非但已經和太平城失去聯系，洛都的分舵又被天師道清剿壹空，還有商家的人在虎視眈眈，咱們現已陷入孤立無援的險地中。此時應以聖女的安全為第壹要務，切不可冒險啊。”
　　“我知道，我知道商大小姐壹直遲遲不動手，就是想逼我落荒而逃，黃了這門親事。”蘇盈袖輕輕擦去腮上胭脂，剪水雙眸中透出不屈不撓的光道：“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能讓她如意。這個婚我要結，這個堂，我也要拜！”
　　“聖女，何苦要鬥氣呢？”崔夫人無奈的看著聖女，不知她往日的狡黠多端，都去了哪裏？
　　“這可不是鬥氣，這是我和她的戰爭。”蘇盈袖將壹枚碧綠的玉佩攥在手中，淡淡壹笑，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