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皇家

　　進了昭陽門便是避暑宮的內宮，只見庭殿深處，門廊洞開，屏風帳幔圍護，侍衛、宦官無聲無息的束手恭立。
　　兄弟四人從門廊臺階而上，皇甫軫走在皇甫軒身旁，輕聲說道：“大哥，昨天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今日父皇若是問起，妳就大大方方認個錯，說自己記差了也就過去了。”
　　“有勞二弟掛念了。”皇甫軒不鹹不淡說壹句，便不再言語。
　　兩人身後，皇甫軾和皇甫輇擠眉弄眼，後者更是捂嘴偷笑，顯然是想起皇甫軒昨日的窘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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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過午，兄弟四人陪著初始帝夫婦在觀風樓上吃酒賞景消夏。見父皇有些意興闌珊，皇甫軫便提議行酒令助興。
　　初始帝無可無不可，夏侯皇後則興致勃勃，於是便同意了皇甫軫的提議。
　　夏侯皇後對皇甫軫笑道：“軫兒，既然是妳提出的，便由妳來做這令主吧。”
　　“兒臣遵命。”皇甫軫笑著應聲，便對父皇母後眾兄弟道：“咱們先來個簡單的暖暖場，我這酒令要求是每人說壹句古人的詩詞。”
　　他還沒說完，皇甫軾便鼓噪起來道：“那太簡單了。”
　　“別急，我還沒說完。”皇甫軫笑道：“我這詩詞是有要求的，壹句詩中必須有‘紅’、‘飛’二字。誰若對不上來，就罰酒三杯，父皇也不能耍賴。”
　　“若是都對上來呢？”初始帝也來了興致，笑瞇瞇問道。
　　“若都能對上來，我這令主便自罰六杯！”皇甫軫笑著說道。
　　“我看妳這猢猻是饞酒了吧！”夏侯皇後笑罵壹聲，皇甫輇馬上應聲叫道：“母後壹眼就看穿了二哥的小算盤！”
　　“四弟，虧我平時白疼妳了。”皇甫軫白了皇甫輇壹眼，惹得初始帝夫婦哈哈大笑。
　　皇甫軒獨坐壹旁，見他們夫妻父子壹派和和樂樂，獨襯的自己猶如外姓旁人壹般，只覺壹陣陣煩躁，恨不得抽身而去，離這壹家子越遠越好。
　　初始帝高坐榻上，對幾個兒子的表情壹覽無余，見他又流露出那副疏離的神情，不由厭惡的皺了皺眉道：“妳若沒興趣，可以先回去，不用在這裏捱著。”
　　見父皇和眾兄弟的目光齊刷刷向自己投來，皇甫軒趕忙離席告罪，夏侯皇後也替他說話道：“皇上息怒，軒兒是在苦思詩句呢，對不對啊？”
　　皇甫軒知道自己已經為父皇所不喜，哪裏還敢隨便觸怒初始帝，趕忙就坡下驢道：“兒臣生了副不討喜的面相，著實沒有不想參加的意思。”
　　初始帝哼了壹聲，這才不再理他，皇甫軒趕忙讓宮人拿來令旗，道：“就由父皇先開始。”說著裝模作樣道：“還不快給父皇把酒斟好。”
　　也不用宮人，皇甫輇端著托盤，皇甫軾持壺，倒了滿滿三杯酒，笑嘻嘻的看著初始帝。
　　初始帝被他們兄弟三人這壹逗，終於把皇甫軒帶來的不快拋在腦後，笑罵壹聲道：“三個小子休想看寡人的笑話，聽好了！”說著他便念出壹句詩道：“飛蓋數移紅步幛！”
　　“好！”眾人壹片叫好，皇甫軫摸著鼻子苦笑道：“卻沒有難住父皇，”說著轉向夏侯皇後道：“該母後了。”
　　皇甫軾兄弟兩個便將酒盤移到夏侯皇後面前，夏侯皇後皺眉苦思良久，撫掌笑道：“有了，點紅悲翠飛傳錦！”
　　“好！”自然又是壹片叫好聲，夏侯皇後得意的看壹眼兩個兒子道：“妳們倆不用獻來獻去，這酒八成就是妳們自己喝。”
　　“嘿嘿，母後，兒臣早就想好了，”皇甫軾也不待皇甫軫發令，便笑嘻嘻道：“鉛田虎下飛紅電！”
　　“三哥這是什麽詩，信口胡謅的吧。”皇甫輇大搖其頭道。
　　“嘿嘿，老四妳見識太短了吧，”皇甫軾笑道：“這是天師道的功法口訣。鉛田虎下飛紅電，汞海龍沈結紫泥。山鬼俯欄窺火候，爐神伏地丐刀圭！”
　　“這也算詩嗎？”皇甫輇撇撇嘴道。
　　“嘿嘿，妳這話最好別讓天師道的人知道……”皇甫軾得意的笑笑。
　　皇甫輇自知失言，趕忙噤口不言。確實，要是讓天師道知道，自己敢瞧不起他們的功法詩，肯定會對自己有看法的。
　　“別不吭聲啊，該妳了。”皇甫軫對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皇甫輇道。
　　“赤日……飛紅埃……”皇甫軫吭吭哧哧道。
　　“好吧，也算妳過關了。”皇甫軫這才放過皇甫輇，轉向皇甫軒道：“大哥，大夥兒都說完了，就剩妳了。”
　　眾人的目光投向大皇子，皇甫軒的額頭上，卻沁出了汗水。他自然壹直在苦思合適的詩句，然而能想到的都被旁人說完了，他壹時間也想不出旁的詩句，不由尷尬的呆在那裏。
　　見他久久不作答，皇甫軾撫掌笑道：“哈哈，大哥答不出來了！”
　　“那就喝酒吧，來來，快喝快喝。”皇甫輇端著托盤，到了皇甫軒的面前。皇甫軾更是端起酒杯，就要往皇甫軒的手裏塞。另外三人也滿臉好笑的看著他，似乎在欣賞他的窘態。
　　皇甫軒滿臉漲紅，他可以輸給任何人，但絕不允許自己輸給三個弟弟，便舉手擋住皇甫軒遞過來的酒杯，悶聲道：“誰說我對不上來？”
　　“那妳倒是對啊。”皇甫軾幸災樂禍道。
　　“對就對！妳聽著，”皇甫軒壹陣熱血上頭，胡亂現湊了壹句，便脫口而出道：“柳絮飛來片片紅！”
　　“哈哈哈！”觀風樓中登時暴起哄堂大笑，初始帝搖頭皺眉，夏侯皇後掩口偷笑，皇甫軫忍俊不禁，皇甫輇和皇甫軾直接就捧腹狂笑起來。
　　“荒唐，荒唐！柳絮怎麽可能是紅的呢？！”皇甫輇險些丟掉手中的托盤，壹邊擦淚壹邊笑道：“大哥，妳可別欺負小弟讀書少，這裏明白人多著呢。”
　　“杜撰！大哥這是杜撰！”皇甫軾狂笑著把酒杯往皇甫軒的嘴邊送道：“喝酒喝酒！”
　　見眾人笑亂成壹團，皇甫軒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他用余光瞥見初始帝似乎也在幸災樂禍，心中不由愈加憤懣，揮手去擋皇甫軾手中的酒杯道：“妳走開！”
　　就在他的手剛要碰到皇甫軾的當間，皇甫軾突然微微松開了手指，酒杯便跌落地上，喀嚓壹聲摔成了碎片，酒液四濺。
　　殿中的笑聲戛然而止，皇甫軾滿臉不悅道：“大哥，妳想賴賬就算了，幹嘛要把酒杯打翻！”
　　皇甫軒自己心裏清楚，他壓根兒就沒碰到那酒杯，是皇甫軾自己松開的手！登時雙目噴火的怒視著自己的好三弟！
　　“好了，好了，軒兒不想喝就算了，軾兒妳快退下。”夏侯皇後趕忙和稀泥道。
　　“那怎麽成！”皇甫軾的牛勁兒卻上來了，不依不饒道：“酒場如戰場，不尊酒令，如同違抗軍法！”說著看壹眼皇甫軫道：“二哥，妳這個酒令官說該怎麽辦吧？”
　　皇甫軫壹臉為難的糾結片刻，嘆氣道：“遊戲而已嘛，大哥不想喝就算了……”
　　“那以後，我也耍賴。”皇甫輇站在皇甫軾壹邊，撇嘴嘟囔道。
　　“哎……”皇甫軫看著兩個弟弟，轉向皇甫軒道：“大哥，要不妳還是喝了吧。”
　　“我沒有杜撰，憑什麽喝酒！”皇甫軒這時候哪能服軟，黑著臉道。
　　“混賬！”壹直冷眼旁觀的初始帝，這時突然發作起來，怒斥皇甫軒道：“不學無術，厚顏抵賴，妳就是這麽當兄長的嗎？！”
　　聽到父皇的斥責，皇甫軒眼淚在眼窩裏打滾，卻仰著脖子不讓淚水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