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風

梁羽生

修真武俠

第壹回 單騎壹劍江湖客 萬裏西風瀚海沙
紫塞黃雲望眼遮,征韃未解又天涯,可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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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瀚海雄風 by 梁羽生

2018-5-27 06:02

第五十四回 墮混沾泥憐玉女 煽風點火恨奸人
  劉瓊姑道:“妳給我寫這封信。”
  屠龍道:“我怎能冒充妳的筆跡?即使說明是由我代筆,只悄妳的哥哥也會有所懷疑,不敢輕易相信吧?”
  劉瓊姑莫道:“龍哥,妳怎的聰明壹世,卻糊塗壹時了?”
  屠龍道:“我怎地糊塗了?”
  劉瓊姑道:“筆跡可以假冒,口氣是不能假冒的。我請妳給我寫上壹些話,只有我哥哥知道的,他還能不信嗎?”
  屠龍贊道:“好,好主意!”其實他早已想到這個辦法,不過他要讓劉瓊姑自己說出來,才顯得自己不是勉強她的。
  劉瓊姑低眉壹笑,說道:“難得妳稱贊我,好,那妳就動筆寫吧。”
  屠龍磨好了墨,鋪好了紙,提起筆來,說道:“妳念,我寫!”
  劉瓊姑裝作思索文句的模樣,緩緩說道:“別來三載,時切馳思……”
  屠龍道:“哦,妳三年來,都沒有見過哥哥嗎?”
  劉瓊姑道:“是呀,我記得上次哥哥回來,我剛好過十六生日,再過幾天,我就是十九歲了,不是恰好三年嗎?”
  其實劉瓊姑和哥哥分手,還未到壹年,暗自想道:“這封信到了哥哥手中,他只要是看開頭的這兩句話,就知道是假的了。”
  屠龍滿以為劉瓊姑是個村姑,壹點也不疑心她會弄假,聽了她這樣說,大為得意地說道:“好,好,妳的心思真是靈敏,妳們兄妹別來多久,外人自是不會知道。”心裏則在暗笑劉瓊姑的愚蠢,給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殊不知劉瓊姑也正在心裏暗暗好笑,想道:“饒妳鬼精靈,也得吃我的洗腳水。”裝作給他打斷思路的樣子,說道:“多謝妳的稱贊,可是給妳這麽壹贊,我想好的句子卻都忘了。”
  屠龍笑道:“妳也不必挖空心思想這些文皺皺的字句了,妳只須把妳要說的話告訴我就行,我會替妳寫的。”
  劉瓊姑道:“妳說我很掛念他,時刻記著他在分手之時給我的吩咐,可惜沒有能夠做到,非常慚愧。”
  屠龍道:“妳哥哥吩咐妳什麽?”
  劉瓊姑道:“他吩咐我妹代兄責,侍奉爹爹。”
  劉瓊姑只有這個哥哥,她的哥哥在軍中,不能侍奉父親,那麽這樣的吩咐是合情合理。屠龍笑道:“妳慚愧什麽?”劉瓊姑道:“哥哥吩咐我侍奉爹爹,我卻與妳私奔,丟下他老人家不管,不慚愧麽?”
  屠龍哈哈笑道:“這不用慚愧,咱們成了親,壹同回去,的爹爹還多了壹個兒子呢。”劉瓊姑聽了他這肉麻的言語,想要作嘔,卻佯著啐了壹口,說道:“越說越不正經了!”屠龍笑道:“什麽不正經,我是他老人家的女婿,不是該盡半子之責麽?好,妳不愛聽,咱們就閑話少說,先把這封信寫好。”
  劉瓊姑心亂如麻,說道:“我剛才說到哪裏?”
  屠龍吮吮筆尖,說道:“妳說慚愧沒有做到哥哥的吩咐。”劉瓊姑眼圈壹紅,說道:“對,我委實是慚愧得很。妳接著寫,我真想能夠再聽到他的教訓,但只怕是此生無望了。”
  原來劉瓊姑半年前與哥哥分手之時,她的哥哥的確是有壹番“臨別贈言”,卻並不是她對屠龍所說的那些話。
  臨別之時,她對哥哥說出自己的想望,說是很想到江湖上長些見識,埋怨哥哥不肯帶她走。
  其時她的哥哥劉大為已是在為妹妹的終身大事著想了。他心目中的妹婿就是褚雲峰,這件事他也曾和父親說過,只因尚在進行之中,是以還瞞著妹妹。
  劉大為聽了妹妹的話,就說:“妳是應該出外走走的,不過,最好是在妳成婚之後。”
  劉瓊姑紅了臉說道:“哥哥,我也是個懂得點武功的女子,難道就不能單身在江湖上行走嗎?為何要扯到我的婚事來?”
  劉大為正色說道:“妳壹點沒有江湖經驗,成了婚,有個可靠的人和妳作伴,我才放心妳們夫妻同闖江湖。妹妹,不瞞妳說,我這次回來,就是和爹爹商量妳的婚事,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十分可靠,而且是壹位江湖上的大行家,妳和他壹起,我就放心了。”
  劉瓊姑道:“我不要,我不要!哥哥,妳欺負我!”
  劉大為笑道:“怎麽是欺負妳呢?”
  劉瓊姑道:“妳隨便給我找壹個陌生的男子,就把我嫁出去,這不是欺負我麽?”原來她對自己的婚姻之事存有許多幻想,其時也正是她開始認識屠龍之後不久,但還沒有告訴父親。在她的心目之中,她的未來夫婿最少也是像屠龍這樣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劉大為也因為這頭婚事不知能不能夠替妹妹撮合成功,故此也不想太早說出褚雲峰的名字,以免將來婚事不成,彼此尷尬。
  劉大為聽了妹妹的話、心中壹動,說道:“哦,妳不喜歡我給妳我的女婿,是不是妳另有了意中人了?”
  劉瓊姑當然不肯承認,唯有撤嬌說道:“我什麽人都不喜歡。我這壹生都不嫁人,我在家中侍候爹爹。”
  劉大為笑道:“妳剛才說要去闖蕩江湖,就已忘記爹爹了?”
  劉瓊姑滿面通紅,說道:“妳逼我出嫁,我就寧願在家侍奉爹爹了。”接著說道:“不是我忘記爹爹,爹爹也曾對我說過呢,他說他現在已經找到了壹位老朋友,這位老朋友是住在北芒山的華天虹老伯,和咱們的家相距不到三百裏。他說他將來想要搬去和馮老伯同住,那時有人作伴,他就可以讓我出去跟妳了。”
  華天虹正是褚雲峰的師父。原來她的父親和她說這番話,正是為她未來的婚事打算的,先透露壹點消息給她。
  劉大為發出會心的微笑,說道:“那很好呀,那妳就不用這樣著急了。待爹爹有了安頓,妳又成了婚,那時夫妻同來找我,我才高興呢了。”
  劉瓊姑道:“妳又把茄子纏到胡瓜上了。我是要獨自行走江湖的,我還要多逛幾個地方才來找妳呢。”
  劉大為想了壹想,望著妹妹鄭重說道:“我就要和妳分手了,有幾句話我必須和妳說。”
  劉瓊姑吃了壹驚,道:“說什麽?”
  劉大為道:“妳說妳沒有有意中人,我相信妳。不過在妳行走江湖的時候,妳可得千萬記著:人心險惡,切莫輕易相信別人,上了人家的當。有的人相貌生得很好,嘴巴說得很甜,但卻往往是有著壹副壞心腸的。”
  劉大為本來乃是泛論,提醒他妹妹註意,以免貽誤終身的。想不到事隔半年,竟是給他不幸而言中了。
  劉瓊姑想起了哥哥的言語,不禁淚咽心傷,暗自想道:“哥哥看了我信中的這幾句話,他壹定會猜想得到我現在的遭遇!”
  屠龍哪知是計,滿懷歡喜地說道:“咦,說到咱們成親之事妳還不開心麽?好端端的又哭什麽?”
  劉瓊姑道:“誰知妳是真心還是假意?”
  屠龍指天誓日地說道:“我若不是急著和妳成婚,還會催妳寫這封信麽?”他恨不得這封信早點寫成,話題又兜回來了。
  劉瓊姑道:“後面的話妳給我寫吧,反正哥哥只須看了開頭的那幾句話,便知道這封信壹定是我寫的了。”
  屠龍寫好了信,興沖沖地便要拿去交給陽天雷。
  劉瓊姑牽著他的衣袖,低聲叫道:“龍哥!”
  屠龍笑道:“怎麽,妳舍不得我走?妳剛才不是要趕我的麽?”
  劉瓊姑忍著心中的憎惡,說道:“我為妳幾乎丟了性命,妳還忍心取笑我?我害怕……”屠龍道:“怕什麽?怕褚雲峰又來搶妳嗎?”劉瓊姑道:“他還有壹個黨羽呢,就是他們不敢再來,我也是有點提心吊膽。萬壹他們來了,我、我可又是受了傷的。”
  屠龍道:“好,我叫韓超把這封信給妳送去,壹去馬上回來,擺酒給妳壓驚。”
  劉瓊姑心裏打著主意,屠龍心裏也在打著另壹個壞主意。
  園子裏的侍衛由於韓超的交代,沒有進入這座院子,他們搜不著褚雲峰,也就到別處去了。
  外面嘈嘈雜雜的聲音漸漸靜了,劉瓊姑的心情卻兀是不能平靜。她心裏想道:“我還有什麽面目見我哥哥?無論如何,拼了這條性命,我也得替義軍做壹件好事,倘若能夠把義軍的盟主救出來,我死了也勝於抱愧偷生。唉,我本來可以有壹個美滿姻緣的,如今卻是給自己毀了。但願褚雲峰他能夠逃出去才好!”
  褚雲峰此時早已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了國師府。劉瓊姑在掛念著他,他也在掛念著劉瓊姑。當然,兩人的心情是不盡相同的!他只在為劉瓊姑惋惜,卻並沒有自怨自艾的心情。
  褚雲峰走出了“國師府”,回頭壹望,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想道:“壹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這兩句老話當真是說得不錯。瓊姑本來是個好女子,可惜斷送在屠龍的手裏。不過,我雖然不能與她成為夫婦,也還是不應該讓她喪身魔窟的,如今我是孤掌難鳴,且先回去與谷師弟商量,總得設個法兒救她才是。救她出來,我再向她解釋,求她原諒。”想至此處,擡頭壹看天色,只見微雨已收,烏雲漸散,壹彎眉月從層雲中鉆出來,但已過了天心,月向西斜了。“谷師弟壹定等得非常心焦了,現在已是過了三更,不知他可還是在那酒館之中?”
  且說谷涵虛在那酒館中自斟自酌,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館子裏只剩下寥寥幾個客人了,兀是未見褚雲峰到來,心裏自是有點驚疑不定,恐怕褚雲峰遭了意外。
  京城裏的壹般茶樓酒館大都是在天黑之後就收市的,但這間酒館卻是例外,要到三更過後,方始停止營業。原來它是做賭館客人的生意的。
  在它附近的兩條街道,正是京城裏賭館最多的地方。這些賭館也都是得到官府的包庇的。
  谷涵虛正自悶飲無聊,忽見兩個歪戴著帽子,潑皮流氓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這天晚上、壹直是斷斷續續地下著細雨,客人不多,酒店的掌櫃本來是想壹打三更就收市的,見這兩個潑皮進來,便走上前賠笑說道:“客官,明天請早吧。”
  這兩個潑皮脫下帽子往桌上壹丟,大聲說道:“妳怕老子沒錢給妳嗎?老子偏偏要喝到天亮,妳想歇息,叫妳老婆來伺候大爺!”
  谷涵慮見這兩個潑皮如此橫蠻,心裏想道:“若不是我身上有事,非得教訓他們壹頓不可,不過他們這麽壹鬧,對我倒也有點好處,否則酒館關上了門,褚大哥就沒處找我了。”
  掌櫃的果然給這兩個潑皮嚇住,漲紅了臉說道:“兩位說笑,小的怎敢不伺候客官?好好,難得兩位駕臨,隨兩位喜歡就是,小的這就去給兩位大爺燙酒,兩位喜歡喝什麽,花雕還是汾酒?”
  這兩個潑皮哼了壹聲,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向谷涵虛望了望,交頭接耳說了幾句,忽地有壹個潑皮又站起來,走到谷涵虛身邊。
  谷涵虛瞪他壹眼,仍是自斟自飲,看他有何動靜。那個潑皮嘻皮笑臉地說道:“老兄,妳是不是輸了錢,臉色這樣難看?”谷涵虛淡淡說道:“輸也好,贏也好,與妳何關?”
  那潑皮打了壹個哈哈,說道:“話可不是這樣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兄,妳倘若是輸了錢,我倒可以給妳翻本,來、來、來,我知道有間賭館可以賭個通宵的,我帶妳去!”口沫橫飛,指手畫腳,說著,說著,竟然把壹只手搭上了谷涵虛的肩頭。
  谷涵虛起初以為他是給賭館招攬生意的“進客”,待到他的手搭上了肩頭,這才不覺心中壹凜,原來這個潑皮五指所按之處正是他的琵琶骨。
  谷涵虛想道:“莫非他是要試我的武功?好,不管他是什麽人,且把他摔壹跤,讓他吃點苦再說!”心念壹動,立即暗運內力,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那潑皮給谷涵虛的內力陡地壹震,不由得壹個蹌踉,歪歪斜斜直跌出去。幸而及時扶著壹張桌子,這才沒有跌倒。
  這潑皮沒有跌倒,倒是頗出谷涵虛意料之外。他這沾衣十八跌的內功,等閑之輩亦是禁受不起的。雖然他並不打算重傷這個潑皮,但也用上幾分內力,滿以為最少可以跌他壹個仰八叉的。
  潑皮站直了身子,登時怒氣沖沖地說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妳是不是要和老子打架?”
  谷涵虛冷笑道:“我的指頭兒都沒動壹下,妳自己跌出去,與我何關?要打架嗎,那也隨妳的便!”心中已然雪亮,這個潑皮是練過武功的人,決非普通的無賴可比。說不定還可能是官府的爪牙,有心來找他的岔子。
  那潑皮卷起衣袖,握起掌頭,裝模作樣地叫道:“好,妳當老子不敢和妳打架嗎?有種的妳不要走!”口裏大呼小叫,腳步卻是不敢向前。他那個同伴,卻早已悄悄地溜走了。
  他只是動口沒有動手,谷涵虛自是要顧住身份,不能上去打他。不過谷涵虛卻拿不準他那個同伴是因膽小而溜走呢,還是出去討救兵。
  谷涵虛暗自思量:“倘若這兩個家夥是官府的爪牙,找了人來,向我挑釁,那倒是有點不妙。可是我若現在就走,褚大哥來了,那不是更糟?”於是仍然坐著喝酒,淡淡說道:“要打架就快點來,我可沒功夫陪妳吵架。”那潑皮道:“忙什麽,我多給妳壹點功夫,讓妳仔細想想,有什麽後事要交代的沒有?妳若怕說不清楚,我還可似叫掌櫃的給妳紙筆,讓妳壹條條寫下來,我擔保送到妳老婆兒子的手中。”
  這潑皮滿口胡言,目的當然是在拖延時間。谷涵虛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喝酒。
  果然不過壹會,便看見另外的那個潑皮帶了兩個人進來,壹進來便指著谷涵虛說道:“就是這個小子!”
  谷涵虛見對方只搬來兩個“救兵”,本來是不以為意的,但當他擡頭壹看,看清楚了那兩個人之後,卻不禁大吃壹驚了。
  原來這兩個人,壹個是“滇南七虎”之首的插翼虎段點蒼,壹個是段點蒼的師弟飛豹子褚青山。
  這對師兄弟都是和谷涵虛結有很深的梁子。
  五年前滇南七虎在小金川圍攻嚴烷的父親川西大俠嚴聲濤,谷涵虛事前得到風聲,特地趕往,拔刀相助,把滇南七虎打得落花流水。嚴聲濤中了段點蒼的壹枚暗器,段點蒼也給谷涵虛刺了壹劍。
  事隔半年,褚青山替他的師兄出頭,挑撥嚴烷的未婚夫張元吉,與他武當派的同門兄弟而來找谷涵虛的晦氣,那晚恰值谷涵虛與嚴烷在林中幽會,結果鬧出了壹場所謂“捉奸”的醜劇,弄得谷、嚴二人死別生離,大好姻緣,幾乎斷送在他的手裏。谷涵虛本是壹個英俊少年,也是因為此事,在那天晚上,給張元吉毀了池的容貌的。
  追源禍始,令得谷涵虛受到如此慘痛傷害的人,就是這壹對師兄弟!
  谷涵虛雖然改了裝束,但臉上的刀疤卻是瞞不過熟人的。段點蒼壹眼認出了池,哈哈笑道:“好小子,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獄無門妳闖進來!這裏可比不得小金川任由妳逞能了!”
  原來段點蒼和師弟褚青山乃是新近投入陽天雷的“國師府”,充當了身份不公開的漢人衛士的。
  陽天雷壹來因為拖雷住在他的府中,二來李思南和楊婉也是囚在他那兒,故此分外小心,加強防備,除了府中多派巡夜的守衛之外,每晚還派了不少身份未曾公開的爪牙,在大街小巷巡查,註意可疑的人物。段點蒼、褚青山和那兩個“潑皮”就是其中的壹股。
  這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谷涵虛喝道:“好呀,我正要找妳們算帳!”“乓”的飛起壹腳,把壹張桌子向段點蒼踢去,接著呼的壹拳搗出,打爛窗門,壹個“燕子穿簾”竄出街心!酒館老板哭喪著臉叫嚷:“求求妳們別毀了小店!”
  段點蒼壹掌擊出,把那張桌子打得碎成八塊,木屑紛飛,褚青山拔刀出鞘,喝道:“姓谷的小子,哪裏跑!”
  谷涵虛喝道:“外面打去!”段點蒼縱聲笑道:“諒妳也跑不了,哪裏都行!”
  兩人跟蹤追出,谷涵虛劍中突掌,左壹招“萬裏飛霜”,右壹招“千山落木”,劍尖上光芒閃爍,恰似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落下來。左掌劈出,更是用上了九成功力的“天雷功”,掌力排山倒海般的向那兩人攻去。
  段點蒼挽了壹朵劍花,平胸刺出,喝道:“要拼命麽?可惜妳是孤掌難鳴!”褚青山也是刀中夾掌,與師兄聯手,壹刀壹劍,架住了谷涵虛的長劍,兩人合力,也足夠抵禦得了谷涵虛的天雷功。
  原來段點蒼是“滇南七虎”之首,在劍法上的確是有過人的造詣,暗器的功夫尤其擅長,論真實的本領雖然比不上谷涵虛,卻也相差不遠,褚青山出道較遲,並不列名“滇南七虎”,但正因為他出道較遲,在師門的日子也就較久,內功的造詣,卻比師兄還強。
  谷涵虛咬緊牙根,狠狠拼鬥。但段、褚二人聯手,實力不亞於滇南七虎。谷涵虛當日在小金川之所以勝得滇南七虎,是因為有川西大俠嚴聲濤和他聯手,如今他以壹敵二,正是應了段點蒼那句話“孤掌難鳴”。二十招壹過,攻勢已是給對方搶去了七八成!而且谷涵虛還得吊膽提心,恐防金廷的衛士來到。
  激鬥中忽見壹條黑影旋風也似地跑來,谷涵虛方自心頭壹凜,只聽得那人大叫道:“谷師弟,妳沒事麽?”原來正是褚雲峰回來了。
  谷涵虛這才轉驚為喜,叫道:“沒事!把這兩個家夥收拾了再說。褚師兄,雷電交轟!”
  雙掌齊出,響如郁雷!這壹招“雷電交轟”本來就是天雷功中最厲害的壹招殺手,褚、谷二人又經過了孟少剛和華天虹兩大名師的指點。兩人合使,威力更是倍增,段點蒼與褚青山的內功雖然頗有造詣,卻如何經受得起?
  只聽得“哢嚓”壹聲,褚青山肋骨斷了兩根,震出三丈開外。段點蒼內功不及師弟,跌了個四腳朝天,已是壹命嗚呼了。
  那兩個“潑皮”只恨爹娘生少兩條腿,沒命飛逃,邊跑邊叫:“來人哪!來人哪!”褚雲峰遠遠的壹掌劈去,劈空掌力,達到了他們身上,雖不至於斃命,卻也登時暈過去了。但在附近街道巡邏的兩股“國師府”的人馬卻已聞聲趕至。
  褚青山甚是頑強,斷了兩根肋渭,居然還能支撐得住,徑往前奔。谷涵虛心道:“這惡賊認得我的面目,可是容他不得!”舊仇新恨,都上心頭,大踏步地追上去,喝道:“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獄無門妳闖進來!好!這兩句話今日要應在妳的身上!”這兩句話正是他們剛才說的、此時後悔已遲,谷涵虛“唰”的壹劍,就把褚青山了結了。
  褚雲峰跳上民房的屋頂,揭了壹疊瓦,雙掌壹拍,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打下去,瓦片紛飛,打得那班追來的爪牙面青唇腫。褚雲峰和谷涵虛早已使出上乘輕功,壹溜煙的飛跑了幾間屋頂,悄沒聲地走了。這些人連他們的廬山真面目都沒見著。
  到了無人之處!谷涵慮縱聲笑道:“痛快,痛快!”褚雲峰擡頭壹看天色,就道:“天快亮了,咱們可得趕快回去啦!”
  兩人回到丐幫分舵,不想驚動眾人,從後園悄悄溜回去,進入臥室,不料腳壹沾地,忽地有個人將他們抓住!
  褚、谷二人吃了壹驚,剛要掙紮,只聽得那人笑道:“妳們怎的到這個時候才回來,哪裏去了,從實招來!”
  原來這個人是柳洞天。
  褚雲峰笑道:“倒給妳嚇了壹跳。說來話長——”
  柳洞天笑道:“既是說來話長,那就以後慢慢再說,妳可知道我在這裏等妳們多久?足有壹個半時辰啦!”
  褚雲峰怔了壹怔道:“有什麽事嗎?”
  柳洞天道:“有三位客人等著要見妳們!”
  褚雲峰詫道:“什麽客人?”
  柳洞天道:“是妳意想不到的客人,妳見了他們自然明白!”
  褚雲峰笑道:“賣什麽關子?”便與谷涵虛跟著他走,走過了後院的拱門,只聽得丐幫幫主陸昆侖的聲音說道:“孟姑娘不必擔心,我已派人四下尋找他們了。”
  “孟姑娘”這三個字從陸昆侖口中說出,聽入褚雲峰的耳朵,褚雲峰不禁為之壹怔,心裏想道:“孟姑娘?難道是明霞來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孟明霞的聲音說道:“我不是擔心,但只怕他們是去了陽天雷的國師府。爹爹……”
  孟少剛笑道:“妳急什麽,陸幫主自有安排。”
  陸昆侖道:“且等天亮再說。天亮了倘若還沒有他們的消息,自當請令尊出馬。”
  柳洞天加快腳步,大聲說道:“不必孟大俠出馬啦,我把他們帶來了!”回頭接著笑道:“褚兄,谷兄,妳瞧我不是騙妳們吧?是不是妳們意想不到的客人來了?”
  原來那三個客人,除了孟少剛、孟明霞父女之外,還有壹個嚴烷。
  褚、谷二人想不到她們也都和孟少剛來了,相見之下,自是皆大歡喜。
  褚雲峰笑道:“明霞,妳猜得不錯,我的確是剛剛從陽天雷的國師府回來。”
  孟少剛搖了搖頭,說道:“雲峰,妳的膽子也太大了,聽說蒙古的國師龍象法王也在那兒,此人是蒙古第壹高手,武功尚在陽天雷之上,妳沒有碰上吧?”
  褚雲峰道:“僥幸沒有碰上。若是碰上,我哪裏還能夠回來?”
  陸昆侖道:“妳們可找到了什麽線索,李盟主的下落如何?”
  褚雲峰道:“尚未查到,不過卻也有了壹點線索,我在國師府發現壹個意想不到的人。”
  陸昆侖道:“是誰?”
  褚雲峰道:“屠龍!”
  陸昆侖嘆了口氣道:“想不到屠百城壹世英雄,竟留下這樣壹個不肖之子。但屠龍早已良心泯滅,迷途難返,越陷越深,他今日跑到陽天雷的國師府裏認賊作父,那也不足為奇。”
  褚雲峰道:“可是還有壹個和屠龍同在壹起的人,才是更要令人嘆息呢!”
  陸昆侖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屠龍的朋友自必和他是壹丘之貉,又值得什麽惋惜?”
  褚雲峰道:“不,這個人是上了屠龍的當。她是劉瀚章的女兒,劉大為的妹妹劉瓊姑!”
  陸昆侖吃了壹驚,說道:“劉老英雄的女兒竟給屠龍騙進了國師府?這是怎麽壹回事情?”
  褚雲峰把碰見劉瓊姑的事情說了壹個大概,略去他的師父曾經為他訂婚之事不提。但只是那些說出來的事實,已是足以令人驚心動魄,眾人聽了,無不慨嘆。
  孟明霞道:“妳剛才說是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人,其實發現屠龍不足為奇,這個劉瓊姑才真是意想不到的呢!”
  孟明霞說的正是褚雲峰心裏的說話,其實他剛才先提屠龍,也只不過是拿他作個“引子”而已。褚雲峰聽得孟明霞這樣說,心裏不覺怦然壹跳:“難道她已聽到了什麽風聲?但相信她壹定會信得過我的。”
  孟少剛道:“這位劉姑娘如此剛烈,雖然年少無知,上了壞人的當,也還是值得欽佩的,咱們決不能讓她喪身魔窟!”
  陸昆侖道:“我馬上派人到北芒山去通知她的哥哥!”
  盂少剛道:“咱們雙管開下,柳賢侄,明天妳就去赴陽天雷之約吧!”
  柳洞天道:“明天正是我和陽天雷約定的期限的最後壹天,我去剛好合適,但咱們還得商議壹下。”
  商議的結果,仍然按照前定的計劃,由褚雲峰和谷涵虛扮作他與崔鎮山的隨從,備辦“拜帖”,中午時分,前往“國師府”,“謁見”陽天雷。孟少剛與韓大維則通過丐幫的內線安排,天亮之後,先混進“國師府”躲藏,相機行事。當然這要冒壹些險,但以他們二人的絕頂武功,即使遭遇意外,料想也足以應付裕如。
  計議已定,東方亦已現出壹片魚肚白了。丐幫上下要在壹個時辰之內準備妥當,分頭行事,不必細表。回轉筆來,再敘劉瓊姑與屠龍昨晚之事。
  目說劉瓊姑在褚雲峰走後,思潮起伏,不能自休。剛剛打好主意,只見屠龍拿了壹大壺酒,已是回到她的房中。
  劉瓊姑道:“那兩個刺客可拿獲了?”
  屠龍說道:“可惜他們溜走了。但妳也不必擔心,諒他們也不敢再來!”
  劉瓊姑放下了心上的壹塊石頭,說道:“妳的朋友倒是不少啊,剛才我聽得滿園子都是腳步聲了。”
  屠龍心裏想道:“幸虧她沒有看見那些女真武士。”說道:“前天剛好有壹班朋友來此聚會,我知道妳怕應酬,咱們名分也尚未定,所以我沒有給妳引見。”
  劉瓊姑道:“這班朋友都是和妳誌同道合的嗎?”
  屠龍道:“不錯。都是像我壹樣,想要投奔義軍還未有門路的。所以我才要摧妳寫那封信。”
  劉掠姑心裏罵道:“現在妳還想要騙我!”臉上卻堆出笑容,說道:“信已送出了嗎?”屠龍道:“送出去了,我是特地來陪妳喝壓驚酒!”正是:
  只道紅顏容易騙,誰知大禍已臨頭。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字節數:18424字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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