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明朝廠衛橫行，為禍極烈，然而聽聞錦衣衛中竟有武林高手，文淵不禁大感詫異，道：“石姑娘，那唐非道若當真如此厲害，怎麽會甘心只居百戶之位？”
石娘子道：“這就非我等所知了。但是此人武功之強，絕對無庸置疑。我跟這唐非道交了兩掌，他的掌力陰柔詭異，我承受不起。”
文淵心道：“如此說來，小茵壹人要將他引開，豈非十分危險？尤其這裏是深在地底，小茵不熟地形，便要脫逃也極是不利。”想到此處，不由得大為擔心，道：“他們往哪裏去了？”石娘子搖搖頭，道：“慕容姑娘是在機關陷落處就將他引走的，走的路線全然不同。”
文淵壹聽，更是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道：“這地洞也不知究竟有多大，要遇上小茵可更加難了，可怎麽辦才好？”
石娘子見他壹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略壹思索，道：“文兄，那龍馭清也回到地宮來了嗎？”文淵道：“我跟師兄擺脫龍馭清後，師兄先留在隱密處療傷，我便壹路趕來，當時龍馭清或許還在城中搜索我們兩人，現下可就不知道了。”
石娘子道：“只要龍馭清不在，那便好辦。文兄，妳記好來路，方才應該有左右兩條通道罷？”文淵道：“不錯。”石娘子道：“這兩條路各自通往壹個地牢，任大俠必是被囚禁在其中壹間。敖四海他們是從這裏出來的，那麽這條路便該是通往任大俠所在。妳先去找韓兄、華姑娘、慕容姑娘他們，紫緣姑娘跟我們四人先待在這裏等。三妹、四妹都太累了，也得要先調理傷勢。”
文淵稍加沈吟，心道：“沒找到師妹跟小茵，我總也安不下心。可是藍姑娘和楊姑娘傷疲交加，我如果離開，要是又有高手來襲，這裏如何應付得來？加上紫緣不會武功，又要石姑娘她們保護，更難應敵了。”
石娘子看出他心裏為難，當即微微壹笑，道：“文兄，妳放心去罷，敖四海之流不足為懼，我自有方法對付。”
文淵見她說得胸有成竹，當下拱手說道：“那麽，煩勞石姑娘照顧紫緣姑娘了。”
石娘子道：“這個自然。”
文淵正要回身循來路走去，忽然想起壹事，道：“對了，石姑娘，在我來到之前，可有壹個年輕姑娘從這裏走過？”
石娘子道：“沒有。”
文淵道：“她是受命看守任師叔的，正要回去，我和紫緣姑娘便是跟蹤那女子過來，但是在前頭岔路失了蹤跡。妳們既然沒有見著，那麽必是走了左邊的通道。”
淩雲霞壹怔，道：“這麽說來，任大俠該是在另外壹邊，何以龍宮派卻在此阻截我們？”
石娘子道：“或許是障眼法，要把我們引誘過來，便有陷阱埋伏。”
文淵道：“敖四海已被擊退，倘若前頭真有陷阱，留在這裏反而安全。石姑娘，妳們還是先待在此地，等我回來再壹起繞到左邊通道去。”
石娘子道：“正是。”
當下文淵便走回頭路，動身去尋小慕容、華瑄、韓熙三人。他孤身壹人，行動自比帶著紫緣時迅捷得多，壹路上奔行如風，到了上來時的階梯，那守門人依然倒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文淵不加理會，走下階梯，回到石窟，沿原路走回。
他本有默記來路，此時遇得岔路，便以劍刻壁，留下記號，以免分不清壹個個相似的洞窟通道。
也不知是地洞太過遼闊，還是皇陵派留守之人太少，文淵接連走過了八九個大石窟，居然未曾碰到壹人。文淵在巖壁通道中發足疾奔，心下暗急：“再這麽走下去，何時才能找到小茵跟師妹？”
穿出通道，又是壹個大石窟，窟中並無銅門，只有三條通路。文淵正要往西首洞道奔去，忽覺有些不對，停步回身，望向東首通道。但見陰暗的通路中全無光亮，只有前面壹段受到石窟中油燈照明，稍顯明亮。文淵大疑，心道：“何以這個通道沒有安置油燈？”
他走到東邊洞道，向內壹望，但見石壁上置有盞盞油燈，只是都沒點著。文淵點燃火折子，照著油燈壹看，只見壹盞油燈上半截毀壞，燈中尚有燈油，顯是被人打滅。
走到下壹盞油燈處，亦是如此。文淵靈光壹閃，心道：“定是有人在此打鬥，壹路破壞了油燈。不知道是從這裏壹路打過去，還是從對面打了過來？且去探探。”當下凝神戒備，從洞道中壹步步走過去。
壹路上油燈全部被人毀去，文淵憑著火折照明，倒也無礙。轉過兩個彎折後，身後石窟的燈火已全然照不到洞道中。過了洞道，眼前的石窟只有壹條通道往前，也是全無燈光，壹樣給人破壞了。
文淵身上只余下這壹個火折子，壹旦燃盡，自己身陷黑暗，便是危乎殆哉，不敢貿然探進，當下先將石窟中幾盞油燈壹壹點燃，心道：“該在這裏保留壹些火光，以策萬全。”
他點完第三盞油燈，走往下壹盞時，步過壹處洞道前，忽然聽得幾聲輕微聲響遠遠傳來。這聲音似乎來自通道彼端，相距甚遠，但是地底寧靜，這些許異聲還是傳到了文淵耳中。
文淵登時留上了神，心道：“這是什麽聲音？”這聲音實在太遠，文淵沒能聽清楚，當下緩步往洞道走去，壹邊小心觀察前頭是否有變，壹邊慢慢前行。
走了數丈，那聲響再次傳來。這回文淵聽得分明，乃是女子的哀鳴，夾雜著空洞的喘氣。文淵壹聽，腦海中陡然嗡嗡亂響，這聲音他熟悉之極，乃是小慕容的語氣。
聽到小慕容這樣的聲音，文淵驚懼無已，不顧壹切地往前狂奔，心中掠過壹個不祥的預感：“難道……難道小茵被……”
他飛快奔過洞道，眼前微現光亮，這個石窟卻點著壹盞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幾片碎布散在地上，壹個體態纖弱的少女無力地坐在墻角，倚著石壁，雙手掩著下身，衣裙都已被撕裂，肩頭、胸脯、腰部，到處露出白皙的肌膚，汗水淋漓，俏麗的臉上淚痕宛然，雙目緊閉，眼睫顫動，竭力壓抑著口中聲音，神情滿是痛楚，對於文淵的來到似乎全然沒有發覺。
霎時之間，文淵整個人都呆住了，仿佛五雷轟頂，腦中再也無法思考，大聲叫了出來：“小茵，小茵！”他沖了過去，將小慕容緊緊摟住，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
小慕容壹被他抱住，身子陡地壹顫，勉力張開雙眼，低聲道：“妳……妳來啦……”說話之間，臉上現出了壹絲淡淡的笑意。文淵用力抱緊小慕容，嗚咽地道：“小茵，妳……對不起……我……我來晚了……”說著說著，兩行淚水滑下臉頰。
小慕容低聲道：“妳……妳哭什麽嘛，我都沒有哭，妳……妳……”壹句話沒能說完，又不自覺地呻吟壹聲，俏眉緊蹙，顯得十分苦楚。文淵低聲道：“是……唐非道？”小慕容壹時無力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文淵心神大亂，壹時間心中對自己痛恨到了極點：“如果我來的早壹些，小茵就不會受到這種汙辱……唐非道……”想到“唐非道”三字，文淵陡然怒火中燒，滿腔憤怒無處發泄，叫道：“小茵，我……我壹定會把唐非道……把他殺了！”
突然想到：“即使殺了唐非道，小茵還是遭遇了這樣的不幸，那……那又能彌補什麽？”想到這裏，心緒悲慟混亂，只想大哭大叫壹番。
忽聽小慕容輕聲道：“不必啦，他就在那兒，已經死啦。”文淵呆了壹呆，道：“什麽？”小慕容微笑道：“我解決他啦，往妳後面看啊。”文淵怔征地轉過頭去，就在自己進來的通道旁邊，壹個白衣男子趴倒在地，頭發散亂，壹動也不動。文淵道：“唐非道？”小慕容輕聲笑道：“是啊。”
文淵見她神情輕松，雖然說話中氣虛弱，卻不似心情悲苦，心中忽然閃過壹道希望，叫道：“小茵，莫非妳沒事麽？”小慕容微笑道：“我不是還好好的活在妳眼前？”文淵大力搖頭，道：“不，不是！我是說……妳……妳……妳沒被他……沒被唐非道侵犯嗎？”小慕容壹怔，臉頰霎時染得通紅，輕聲嗔道：“妳亂說什麽？誰……誰跟妳這樣說啦？”
此言壹出，文淵壹顆心好似從絕望深淵飛騰重生，大喜過望，歡聲叫道：“真的？小茵，妳……原來妳當真沒事！”激動之余，抱著小慕容的雙手竟微微顫抖。小慕容微感錯愕，但她聰明機敏，馬上猜到了文淵的心思，不禁噗哧壹笑，道：“妳啊，妳……妳也太會操心了吧？我說妳怎麽壹來就哭呢，原來是妳自己胡思亂想。我沒事，真的沒事啦！”
文淵滿心歡喜，吻了小慕容幾下，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看妳這個樣子，真的是嚇壞了，什麽都不會想了。”小慕容嫣然壹笑，道：“只差壹點，妳就沒有白哭了。雖然我現在沒事，剛才可驚險的很。”文淵道：“石姑娘說這唐非道武功極高，妳……妳是如何收拾他的？”
小慕容微笑道：“他死前打了我壹掌，難受死了，現下沒什麽力氣說話，妳先幫我運運氣。”文淵“啊”的壹聲，道：“傷勢重麽？覺得如何？”
說著右手掌心按住她背後“靈臺穴”，左手輕輕搭在她丹田上，默運玄功，助她暢通血氣。
過得片刻，小慕容精神稍復，笑道：“好多啦，就說給妳聽吧，免得妳心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文淵笑道：“既然知道妳安然無恙，我是不會七上八下的了。石姑娘說，妳獨自壹人把唐非道引開，卻是如何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