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文淵擔心華瑄有失，不便追擊，低頭探過華瑄脈息，並無異常，心道：“看來師妹所中純是迷煙，那倒還好。”然而他自己卻是煩躁不堪，看著華瑄臉蛋，如海棠春睡，不禁渾身火熱，心中旁徨不安：“我和師妹本來已有肌膚之親，中了春藥，本來也沒太大關系。但若這藥真於師妹身子有傷，我豈非罪過大矣？”
他心神大亂，無計可施，現下又不便回去和紫緣等相會。單是和華瑄在壹起，已是身如火炙，心跳得如同打鼓壹般，若見了紫緣、小慕容、小楓，真不敢想像會變成什麽情況。當下讓華瑄靠著壹塊青石，自己在壹旁靜坐行功，克制綺念。
然而康氏兄妹俱是閨中高手，所用春方之強，人所難言。康楚風的藥方、音術是專對女子而施，康綺月身為女子，正好相反。文淵雖是竭力壓抑，卻是越來越難忍受，煩躁莫名，腦海裏陡然浮現出他和華瑄、小慕容翻雲覆雨的旖旎風光。
文淵暗叫不妙，心道：“師妹還不醒來，我不能離她太遠，這可麻煩了。但願師妹快快清醒，先回去紫緣姑娘那裏，我就可以在這裏專心抵抗藥力……”想到此處，睜開眼睛壹看，華瑄仍是昏迷不醒。他每看華瑄壹眼，心跳便似快了壹分，忽然壹陣情意上湧，藥力大盛，再也難以抑制，猛地將華瑄撲倒在地，狂吻她細嫩的臉頰，雙手伸進她衣襟之中，急迫地探索藏匿其中的誘人肌膚。
才壹觸到華瑄身子，文淵心頭忽地壹驚：“剛才還能克制得住，怎麽忽然就失了神？”神智略壹清明，連忙將手掌抽回。
他卻不知，康綺月彈奏“狂夢鳴”之時，他曾經壹度陷溺其中，雖得紫緣援手而脫困，心思卻暗暗受其影響，腦海中壹時仍會隱隱殘存其效。這時春藥催情，佳人在抱，“狂夢鳴”的惑力又發作出來，立時按捺不住。當夜華瑄、小慕容被康楚風笛聲所惑，也是壹樣，只不過小慕容那晚並無再起情欲之思，壹覺睡過，潛伏之效已失。華瑄卻因乍逢師兄，又被他見了自己赤身露體的模樣，本就有些心慌意亂，夜半卻又夢著文淵，印在腦海裏的“狂夢鳴”殘音作祟，引得她夢裏春情蕩漾，因而給文淵、小慕容見到了她夢中銷魂的樣子。
此中情由，文淵哪裏想得到，身子壹熱，又覺情動，對華瑄稍壹親匿，又即清醒，慌忙自制。如此幾次，文淵越來越是神智混亂，眼中看出來是壹個衣衫不整的俏麗姑娘，又是自己鐘情愛侶，激得他熱血如沸，心中不停大叫：“文淵文淵，妳到底在做什麽？妳和師妹雖然已是壹體，卻萬萬不可為淫藥所迷，逞壹時之快，恣意妄為，而於師妹有損……”
但是他定力再高，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何況他已和華瑄親熱過，此時與華瑄行事，也於心無愧。抱著華瑄折騰多時，心神實在耗累之極，壹陣氣滯，暈了過去。
昏昏沈沈之中，文淵只覺手上傳來陣陣柔軟舒暢的感覺，身子前壹陣溫暖馨香，說不出的快適，下身滾熱，卻又無處宣泄。忽聽壹聲女子叫喚，似乎有人來拉他手腳，緊接著頸後壹痛，又沒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文淵悠悠轉醒，只覺頭痛欲裂，心道：“這是那裏？”壹看清楚，卻是身在壹座騾車中，車中尚有兩個少女，都穿著緊身衣靠，壹紅壹白，俱是眉清目秀，令人瞧著便是舒服。見他醒來，壹同向他瞪了壹眼。文淵壹怔，想坐正身子，卻是動彈不得，竟是給點了穴道。
紅色裝束的少女向車外叫道：“三莊主，那人醒來了！”只聽蹄聲立止，騾車停了下來。文淵心道：“原來我是落在個什麽莊主的手上。卻不知他們是救我，還是捉我？”壹邊思索，壹邊運氣沖穴，車帳已被掀開。
文淵眼前壹亮，日光透了進來，車外立著壹個俊俏少年，旁邊壹匹黃膘馬。那少年生得唇紅膚白，雙目湛然有神，英氣飛揚，壹頭長發在腦後用條細帶束起，壹身寶藍密扣緊身短襖，玄色紮腳罩褲，腰束鵝黃絲帶，勁裝結束，越發顯得清朗颯爽。
那少年壹見文淵，露出壹副厭憎神色，忽然壹道寒光直逼到他喉間，卻是壹根短戟，柄端壹條藍纓帶。只聽他喝道：“淫賊，妳是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文淵壹愕，道：“被人這樣罵，倒還是頭壹遭。我怎地是淫賊了？”那少年怒目相向，喝道：“我等路過之時，妳正要對壹個昏迷了的姑娘橫加施暴，妳不認嗎？”文淵臉上壹紅，心道：“我昏倒之後，可不知對師妹做了什麽糊塗事，給人瞧見，本來該當誤會。”左右壹看，不見華瑄，心道：“不知師妹是否被他們救起了？”
那少年見他臉有慚色，只道他所料不錯，哼了壹聲，喝道：“妳這淫賊貪圖壹已之樂，居然還用了康家的淫藥，真是惡劣之極。”文淵嘆道：“這事情確然極是糟糕，然而並非在下之意，實是身不由主……”
那少年不去理他，短戟向前壹挺，沈聲道：“此事暫且不提。我問妳，這張琴妳是哪裏得來的？”說著拿出了文武七弦琴。
文淵道：“這琴是壹位前輩朋友送給在下的。”那少年身子壹顫，喝道：“是什麽人？”
文淵被他連聲喝問，不禁有些氣惱，便道：“閣下又是何方神聖？我便非答妳的話不可？”旁邊兩個少女驀地拔出長刀，旋即架在他頸上。文淵看清兩女手法，心道：“這兩個女子武功平平。”
那少年雙眉上揚，道：“說予妳聽也罷，我是巾幗莊三莊主，人稱藍靈玉便是。妳既知我的來歷，便快招來！”
文淵暗道：“巾幗莊？記得曾聽師兄說過，河北有座巾幗莊，莊裏高手都是女子，武功獨到，行事也多俠義。這藍靈玉雖然言語無禮，總是因為把我當作行止不端之徒的緣故，那麽是個嫉惡如仇的心腸了，看來似乎也是女子。嗯，不錯，只因她眉宇之間英氣太盛，壹時倒瞧不出。”
想到這裏，便即坦然，說道：“在下文淵，這張琴是本門壹位任師叔所傳。”
藍靈玉身子壹晃，叫道：“妳是說任劍清嗎？”文淵心中大奇，道：“正是，原來姑娘知道。”
藍靈玉怔了壹怔，忽然喝道：“妳是任劍清的師侄？這”文武七弦琴“，是他給妳的？”文淵道：“是啊。不過這位師叔不喜歡分輩份，我們平日稱兄道弟便了。”
藍靈玉低眉沈思，忽然滿臉怒色，喝道：“果真如此，妳可丟盡他的臉了！任大俠何等了不起的英雄，竟然有妳這種敗德喪行的後輩，哼，哼！”說得聲色俱厲，似乎十分氣惱。
文淵心道：“原來她認得任兄，此事可得說清楚。”便道：“此中實在有諸多情由，待在下說起來，姑娘便知道了。”藍靈玉道：“什麽情由？妳說來聽聽。”
自己坐入了車中，外頭又有人駕起車來。
文淵便把結識任劍清的經過，乃至和康綺月交手，不慎中針之事，壹壹說了個概要。藍靈玉聽了，半信半疑，道：“如此說來，妳倒不是淫賊，反而是端方君子了。不過單憑妳壹面之詞，我也不能盡信。也罷，等回莊之後，找任大俠問清楚了，若然不錯，自當向閣下陪罪。”
文淵吃了壹驚：道：“怎麽？這車是往河北巾幗莊去嗎？”
藍靈玉道：“沒錯。”
文淵道：“在下尚有友伴在襄陽相候，需得先去通知壹聲才是。”
藍靈玉道：“妳稱作師妹那姑娘，我已派人送她到襄陽壹處藥鋪救治，清醒之後，她總也會說明此事吧？若妳所言不假，妳師妹必會去跟那些人會合，我屬下自當壹路護送他們趕來會面。今日早已出了湖北，妳還要我折回去不成？”
既知藍靈玉已有布置，文淵稍稍安心，心道：“所幸師妹已被救起，那就好了。只不知小茵和紫緣姑娘是否安好？康綺月手下並非高手，小茵應該不會有失。此行既往河北，正可順道至京城壹探皇陵派的究竟。任兄說他們要選新的長陵守陵使，不知選過了沒有？”
藍靈玉向兩個少女吩咐道：“阿纓，阿穗，妳們看好他。”掀開車帳，拿了文武七弦琴，縱身而出，穩穩當當地乘上那匹與車並行的黃膘馬，身手俐落之極。
白衣少女阿穗隨即拉上帷幕。
文淵心道：“她們不解開我的穴道，畢竟還是對我不能信任。”他壹番運氣下來，穴道已沖開了兩成，若不說話，專心運功，要自解穴道原也不難。只是他尚有疑團未解，又即向那兩名少女問道：“兩位姑娘，妳們尋到我時，我是怎麽壹個樣子？”
紅衣少女阿纓橫了他壹眼，道：“妳少油嘴滑舌的，想討嘴巴上的便宜麽？”
阿穗別過臉去，更不出聲。文淵壹聽，心裏頗覺尷尬，說道：“在下那時昏昏沈沈，人事不知，或許甚為失態，實在抱歉了。”
阿纓道：“既然這樣，那就罷了。妳那時候可真是難看死了，咱們三莊主上前在妳脖子後打了壹記，本來要壹招殺了，只是見了妳背著那琴，就收了手，說要問清楚，再殺不遲。”
又聽阿穗道：“妳啊，都已經昏倒了，還要亂動亂叫的。三莊主說妳服了康家兄妹的……那個春方兒，要我們給妳灌了好多冷水，還有些甘草什麽的，才靜了下來，倒弄得我們壹身臟兮兮的。”說著臉上微微壹紅。
文淵不禁大感慚惶，心道：“唉，雖說我被藥力所迷，但是如此麻煩人家，總是於心不安。”
又想：“任兄知道此事，不知做何感想？這位藍姑娘似乎對他甚是敬重。這姑娘行事好快，必是不簡單的人物。壹見之下，我還道她是個少年俊傑，哪裏像是姑娘家了？”
騾車行到壹處市鎮上，藍靈玉命車夫停下，付了他車資，另行買了馬匹，讓文淵和纓穗二婢分別騎盛，說道：“文兄，妳手足穴道應該已解，可以乘馬，我們要加緊趕路了。”
文淵道：“何必如此急迫？”
藍靈玉臉色壹沈，道：“莊裏快有大事發生，妳自然不用急，我可急得很，只好請妳壹齊趕路了。”
文淵便不多說，逕自上馬，心道：“巾幗莊有什麽事，本來與我不相幹。然而去見任兄，早日說個分明也好，免得受這悶氣。”
四人策馬奔行，藍靈玉等三女無壹出聲，文淵甚覺無聊，隨口說道：“藍姑娘，任兄現下在貴莊嗎？”
藍靈玉道：“沒有。”
文淵壹怔，道：“妳要我去巾幗莊，任兄卻不在那裏，妳卻怎麽問來？”
藍靈玉道：“我這次南來，本是為了壹事，要請任大俠到巾幗莊。四處找尋不到，卻打聽到他上京來了，這才折回，偏偏又碰到妳。既然知道任大俠要到河北，總是能請到他的。”文淵點頭道：“原來如此。”藍靈玉便不說話了。
趕了壹個時辰的路，總是要文淵開口，才有人說話，不禁頗覺無趣，心道：“也罷，她們對我自是沒什麽好印象，我和自己說話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