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老狐貍

　　“很高興認識妳，巴多利。”
　　利維·謝爾曼扮演的中年男人，含笑對著楊洺伸出了右手。
　　楊老板明顯遲疑了壹瞬，還是與這位新來的體訓老師握了握手。
　　其實沒必要做這種寒暄的，他們只是單純的工作關系，壹個教學、壹個學習，另外，楊洺並不覺得，現在的體訓老師還能教給他什麽新花樣。
　　楊洺現在期盼的，就是能力評級測試。
　　他有把握，保底能拿到Lv36的等級評定。
　　“妳好，”楊洺還是與這個中年大叔握了握手，“達魯。”
　　“我知道妳。”
　　利維·謝爾曼笑著道：
　　“妳是這個基地內，當前最強的學員，他們給我介紹時，都把妳比作利劍、尖刀，只要是妳參與的外勤任務，他們都會感覺十分安心。
　　“對了，達魯，妳……沒交女朋友嗎？”
　　兩人同時看向了不遠處的長椅。
　　兩名年輕人在忘我的互啃。
　　情到濃時，也就顧不得周圍是不是有人了。
　　“他們可真享受，”利維·謝爾曼眼底露出了幾分憧憬。
　　楊洺問：“老師您還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食堂。”
　　“啊，對，我也要去，”利維·謝爾曼在上衣口袋拿出了壹張卡片，笑道，“我喜歡跟優秀的人交流，這樣能讓我汲取到很多靈感……帶我熟悉下這個基地？這會耽誤妳課余時間嗎？”
　　“當然不會，請這邊來。”
　　楊洺表現的並不算太熱絡，帶著這位新來的老師，朝第三食堂走去。
　　壹路上遇到了不少年輕學員和高訓基地的教官、職工，楊洺壹直保持著與其他人的距離感，利維·謝爾曼，現在名為巴多利的教師，則會很熱情地與此前只有壹面之緣的人擡手打招呼。
　　進入食堂，楊洺壹個小加速，在排隊隊伍中，與這位老師拉開了距離。
　　但他入座後還沒吃兩口，視線余光就瞥到，那位老師端著兩個大托盤，朝自己方向徑直走來。
　　楊老板心底有點犯嘀咕。
　　這家夥的行徑，是不是有那麽壹點點的可疑？
　　另壹邊，利維·謝爾曼扮演的巴多利老師，此刻看似十分輕松，心底也是壹陣糾結。
　　正如理所說，這小家夥的警惕性太強了。
　　如果只看這裏的虛擬時間流速，對方在光明之都已經五六年，竟然還能時刻保持警惕，這也側面展示了對方的意誌力。
　　利維·謝爾曼當然明白：
　　老師的身份，只能讓自己與對方更方便接觸；
　　如果在接下來的這場交流中，自己沒辦法與對方建立友誼，激發對方的興趣點，後續的交流也將會十分困難。
　　太刻意，就容易出破綻。
　　所以，現在必須想明白，該跟對方聊點什麽話題。
　　這個話題的選擇十分關鍵。
　　‘聊聊政治怎麽樣？沒有壹個男生能拒絕政治話題。’
　　‘哦，他怎麽可能對光明之都的政治生態感興趣，他是來刺殺利維、也就是幹掉我的……哦，對了，幹掉我，他想幹掉利維·謝爾曼，這方面話題或許能引起他的興趣。’
　　利維·謝爾曼頓住步子，低頭很自然地坐在了楊洺對面，笑瞇瞇地道了聲：“達魯妳跑的可真快。”
　　楊洺有點想念出任務的‘煩人精’卡布巴。
　　卡布巴如果在這，不會給任何人坐在他對面的機會，尤其是吃飯的時候。
　　“剛才走了兩步就找不到老師了，”楊洺笑著道，“我想著，老師已經是壹位成熟的中年男人，所以也就沒擔心您是否能順利找到飯菜。”
　　“十分睿智的年輕人。”
　　利維·謝爾曼笑著道了句，抓著壹塊類似烤蝦的食物，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他的言行舉止帶著幾分不拘小節，卻也不會讓人產生惡感。
　　“達魯，我其實有點事想麻煩妳。”
　　利維·謝爾曼發起了第壹輪攻勢：
　　“我身上，除了教學任務，其實還有壹個科研任務。”
　　“科研任務？”楊洺有些不太明白。
　　利維·謝爾曼笑道：“我參與了壹些必須保密的科研項目，我可以明確告訴妳，我之所以被調來這裏，是因為上面想讓我觀察妳，記錄妳的成長數據。”
　　楊洺心底的警惕指數幾乎滿格：“為什麽？”
　　“妳能力提升的太迅速了，迅速到有些反常，達魯。”
　　利維·謝爾曼看了眼左右，小聲道：
　　“我看妳資料的時候，其實已經發現，妳壹直很刻苦的訓練，妳幾乎把所有空閑的時間都利用了起來，用盡壹切辦法提升自己。
　　“但妳到現在為止，還沒完成壹次能力覺醒，就恐怕已經有Lv35的實力，這讓我們感覺不可思議。
　　“而且，達魯，我必須問妳壹個問題。”
　　“您說，”楊洺不急不慢地扒拉飯。
　　利維·謝爾曼問：“妳為什麽要這麽努力？我是說，我們分析不出來妳的行為動機。”
　　楊洺低頭吃飯，好壹陣沒回應。
　　利維·謝爾曼心底念頭飛速轉動：“沒關系，沒關系，如果這會觸碰到妳不願意回憶的事，那我們現在沒必要聊這個。”
　　他將手中的食物塞入口中，還吮了下手指，拿起了另壹塊高溫炸肉。
　　“因為恐懼，巴多利老師。”
　　楊洺嘆了口氣，擡頭看向眼前這個中年大叔，後者油光發亮的腦門，倒映著天花板上的燈盞。
　　“恐懼？”
　　楊洺的眼神有些灰暗：“是的，我永遠忘不了，那只怪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心底產生的恐懼……我不止壹次問自己，我到底該變得多強大，才能走出那段夢魘，但起碼，現在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個……”
　　利維·謝爾曼心底暗自贊嘆，這小家夥的演技還真不錯。
　　“達魯，如果妳需要心理幹預，我可以幫妳去申請。”
　　“不需要的，巴多利老師，”楊洺嘆了口氣，“這是我的動力，能給自己不斷施加壓力，這沒什麽不好的，我看到那些異變者，就想直接滅殺了他們。”
　　利維·謝爾曼輕輕眨眼，又低聲道：“其實，我是說壹種科學的分析結果，那些異變者本質上也是人類。”
　　楊洺點點頭：“可他們無法控制覺醒的力量後，已經成為了危害到其他人的毒瘤。”
　　“如果我說，他們可能也不想這樣呢？”
　　利維·謝爾曼嘆了口氣：
　　“我們的科學界，當前還沒能對異變者和覺醒者的誕生，建立起系統的理論。
　　“但根據我們調研，這些異變者，在產生異變之前，往往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心理也有極大的痛苦，從而產生了極為強烈的負面情緒。
　　“所以，達魯，我們對妳的狀態很擔心，我們希望妳能更開朗壹些，如果必要時，還請允許我們為妳接入心理幹預。”
　　楊洺略微思忖。
　　他升級的速度確實太快了，引起這些人的關註很正常。
　　“好的老師，”楊洺笑著嘆了口氣，“我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我也沒什麽太大的理想，只是想著，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更多人。”
　　“這是十分高尚的品格。”
　　利維·謝爾曼扮演的大叔壹臉認真地說著：
　　“達魯，我們從沒有懷疑過妳的品行和原則，不然我也不可能被特意調過來。
　　“妳下午會得到教務處那邊的通知，後續我還是妳跟那個珍貴輔助類覺醒者的生活老師，我需要關註妳們的方方面面。
　　“我還是建議妳，可以適當地談個戀愛，沒有什麽比學生時代的戀愛更能緩解壓力了。”
　　楊洺笑道：“您確定，這會緩解壓力？”
　　“當然。”
　　利維·謝爾曼嘆了口氣，眼底泛起了回憶的神色。
　　他現在已經開始想辦法，讓楊洺對自己產生親近感。
　　“妳就拿我舉例子，我當時在高級教育學院上學時，就是我二十二三歲時，我的學業壓力十分巨大。
　　“當時我還沒想好今後該走哪條路，而且，我對壹些歷史事件產生了懷疑……”
　　“歷史事件？”
　　“是的，”利維·謝爾曼低聲道，“我兼修了歷史學科，然後，我差點崩潰掉。”
　　楊洺皺眉問：“為什麽？”
　　“很多東西被隱瞞了起來，很多事情是不合常理的。”
　　利維·謝爾曼抓著兩塊炸肉，壓低嗓音，又下意識地朝著左右看了眼，然後低頭朝楊洺湊近了些。
　　“妳難道沒懷疑過嗎？為什麽，我們已經有了如此強大的科技實力，卻依舊被困在地表。
　　“我們的懸浮車用了反重力技術，有這項技術為基礎，我們早就該發展出外太空和深空技術了，我們可以在星空建立根據地，然後朝著更遠的星空進行探索。
　　“地表因為有大氣層和行星重力的幹擾因素，很多科學實驗也沒辦法展開……就是，我們不敢向外踏出壹步，就跟外面有強敵壹樣。
　　“可我觀察了外面三四年、真的，三四年，只要是晴天，我就拿著自己的小號望遠鏡，在天空中尋找，結果妳猜怎麽樣？”
　　“怎麽樣？”
　　“壹無所獲，”利維·謝爾曼嘆了口氣，“什麽都找不到。”
　　楊洺身形微微後仰，他小聲道：“其實我也有壹些困惑，巴沙利老師，我們的歷史書上明確寫著，我們的祖先輸掉了壹場關鍵戰爭，然後我們相當於被流放了。”
　　“是的，這是我們凱特人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然後，敵人在哪兒？”
　　楊洺納悶道：
　　“敵人不該時不時出現在我們頭頂，對著我們耀武揚威，然後宣告他們的存在嗎？
　　“所以我懷疑……他們其實在用另壹種方式觀察我們。”
　　“我年輕時候也產生過這種想法！”
　　利維·謝爾曼雙眼放光，開始與楊洺朝著這個方向深入討論。
　　很快，兩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熱烈了壹些，邊吃邊聊，像是找到了忘年的知己。
　　理的思維空間。
　　理皺眉看著這壹幕，已經有點……不太好評價了。
　　她真想把這兩個男人的狐貍尾巴標出來！
　　不過……
　　理皺眉看著利維·謝爾曼。
　　事情的發展，與她所計劃的方向，出現了較大的偏差。
　　利維並未對暗星直接開戰，相反，利維似乎有停戰並放棄謝爾曼帝國的意思。
　　為什麽？
　　理眼中泛起了壹絲疑惑，靜靜地思索著，並保持足夠的算力，時刻觀察整個銀河系人類文明。
　　“帝衛系統，妳在嗎？”
　　思維空間中響起了有些蒼老、帶著濃濃疲倦感的男聲。
　　理眼前出現了壹個投影，顯露出了伊諾所長的半身像。
　　伊諾所長正站在壹處構造簡單的合金看臺上，不遠處是那片熟悉的試驗場地，兩個殘存的人類屍體，正接受機械臂的清理。
　　政變事件結束後，伊諾所長就回到了自己的試驗所，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最後的實驗進程。
　　因為此前利維下達了指令，此刻，理必須給伊諾所長回應。
　　“我在。”
　　“太好了，我還以為妳不會理我，”伊諾所長笑道，“妳必須要遵循偉大利維的命令是嗎？”
　　“是的。”
　　理並未展示影像，只是讓自己的嗓音在伊諾所長佩戴的耳機中響起。
　　“請問，有什麽是我能幫您的？我的主人讓我配合您進行個體升維實驗。”
　　“我有壹個疑惑……為什麽，偉大利維會說，我只有壹個月的時間了？”
　　伊諾所長忙道：
　　“這是代表，我壹個月後就要被調離嗎？”
　　“抱歉，未查詢到相關資料。”
　　“我想聽您的分析，帝衛系統，”伊諾所長沈聲道，“您是可以獨立思考的高級生命形式，您怎麽看待壹個多月這個期限呢？”
　　“抱歉，我無法對利維的話進行任何解讀。”
　　理快聲道：
　　“利維曾經抵達過真正的高維世界，妳們現在所進行的實驗，是他當年嘗試過後，確定可行的路徑。
　　“只是妳們現在還無法達到那幾個復雜的臨界值。
　　“利維擁有壹定的預知未來能力，他眼中的世界是非線性的，這同樣也是他的負擔，在壹個時間線性發展的基礎物質世界，他被升維、降維所切割的思維體，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他如果說，您只有壹個多個月的時間進行升維實驗，那就表明；
　　“您必然只有這壹個月的時間了。”
　　伊諾所長明顯楞了下。
　　“哦，這……”
　　“如果沒有具體需要我協助的事務，那我需要專註於監控帝國網絡世界。”
　　“有、有件事需要您幫忙。”
　　伊諾所長沈吟幾聲，目光最初有些猶豫不定，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我需要您出手，抓捕最關鍵的實驗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