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第二次思想烙印

　　超改者總部基地所在行星。
　　二次思想烙印計劃執行當日。
　　就、就這麽解決了？
　　凱瑟琳走出超級改造者中心實驗室時，整個人像是在雲裏漫步。
　　她感覺，整件事都有壹些荒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荒謬。
　　從上次體檢開始，時隔四個銀河日，到今天的正式二次思想烙印，她壹直像是在重引力區走鋼絲，邁出的每壹步都十分艱難，但背後總是有壹只大手扶住她，護著她壹路前行。
　　剛才的二次思想烙印實驗，關閉了她腦部芯片的大部分功能，只保持了這枚芯片的自清潔和免排異系統。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她在思想烙印儀器的密封艙中，站了五分鐘，戴著的全息頭盔中，始終播放著悠揚樂聲，並沒有出現第壹次思想烙印時，那種讓她會感覺有些心煩的次聲波。
　　本該出現的電波擾動沒有出現；
　　本該發生的強心理暗示也沒發生。
　　凱瑟琳聽完了兩首音樂，眼前就彈出了兩行小字。
　　【恭喜，您已完成了本次烙印，帝國以妳為榮。】
　　【讓妳的人不要聲張，之前差點出了亂子，安靜的走回自己的休息室就可以，我會替妳保護忠誠者。】
　　這就是她在思想烙印儀式中經歷的全部。
　　最後那兩行小字，她根本不知道是誰寫的。
　　兩側的建築物上，上百名改造者正盯著凱瑟琳，幾架狙擊槍瞄準了凱瑟琳高挑纖美的身段。
　　現場指揮官格力斯隊長，此刻正皺眉凝視著凱瑟琳。
　　格力斯當然知道，凱瑟琳是白色幽靈的女朋友，他還吃過各類味道摻雜的狗糧。
　　但格力斯今天得到的任務中，最機密的壹項，就是提防凱瑟琳為首的小部分超改者，因抗拒第二次思想烙印而發動暴亂。
　　格力斯此前的判斷中，今天最危險的時刻，其實是凱瑟琳進入實驗中心前。
　　他對凱瑟琳的實力有著極其深刻的印象。
　　然而，這個過程並沒有爆發任何沖突，凱瑟琳與此前被他們重點關註的二十多名超改者壹樣，順利地完成了二次烙印。
　　這讓格力斯長舒了口氣。
　　但隨之，格力斯又隱隱地察覺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上面之所以調動了這麽多普通改造人過來，應該不是壹句‘未雨綢繆’能解釋的。
　　上面應該是得到了確切的情報。
　　可現在，什麽都沒發生。
　　主要任務目標凱瑟琳隊長，全程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很平靜地完成了思想烙印，烙印前後的反應幾乎沒有，說明她打心眼裏認可思想烙印的內容。
　　‘要主動問詢嗎？’
　　格力斯心底流轉著這個念頭。
　　突然！
　　嗡、嗡！
　　格力斯的腕表連續顫動，壹條消息跳了出來，消息發送者的頭像，讓格力斯下意識挑了挑眉。
　　——頭像是白色幽靈在‘名嘴輝·薩卡’時期留下的黑歷史照片，梳著中分發型、做著誇張表情。
　　格力斯看了眼凱瑟琳已經走遠的背影，點開了這條信息。
　　【漢頓（白色幽靈）：我女朋友怎麽樣了？烙印實驗還算順利嗎？】
　　格力斯示意周圍人解除警戒，對著旁邊擺了擺手，發了壹條語音消息過去。
　　“伯爵大人可真是神通廣大，您怎麽知道我在這邊？我這可是機密行動。”
　　【漢頓（白色幽靈）：妳現在是軍部的香餑餑，這種活不讓妳幹讓誰幹？我應該已經勸住了她，她不會鬧什麽亂子。大概五分鐘後，會有壹批超改者進入實驗中心，他們應該都是有問題的。】
　　格力斯看了眼左右，開始打字回復。
　　【格力斯（後援會副會長）：妳這話聽著很有內涵啊，妳咋知道？情報來源靠譜嗎？】
　　【漢頓（白色幽靈）：這涉及到了超改者內部派系鬥爭，有人想借上面的手，除掉比較礙眼的凱瑟琳小隊，我因為身份敏感，不能直接去超改者中心，所以這些事只能拜托給妳了。】
　　這家夥在說謊。
　　格力斯迅速得出了自己的判斷。
　　但隨之，格力斯發現，他並不想去揭穿白色幽靈，甚至下意識覺得，這件事跟他本身也沒關系。
　　超改者和他們天怒要塞秘密部隊本來也不是壹個體系，而且凱瑟琳本身也沒抗拒烙印實驗……
　　格力斯決定，不去主動問詢關於凱瑟琳的事項。
　　【格力斯（後援會副會長）：回頭請我喝酒。】
　　【漢頓（白色幽靈）：沒問題。】
　　格力斯扭頭走回了大樓邊緣，對著耳機道：
　　“各小隊打起精神，排除凱瑟琳隊長發動叛亂的可能性，繼續鎖定下壹批目標。”
　　“是！”
　　“格力斯隊長就放心吧！誰敢對凱瑟琳隊長真的動手，這也是生撕母蟲的猛人啊！”
　　“咱就說，帝國英雄的女朋友怎麽可能會背叛帝國，這事要讓當事人知道了，那該多寒心。”
　　格力斯笑了笑。
　　其實，從老白的話裏判斷，凱瑟琳之前有問題這事，八成是真的了。
　　不過思想烙印這種鬼東西壹旦打上去，就能瞬間修改被烙印者的思想和認知，現在的凱瑟琳，思想應該已經回到了正軌。
　　時間壹分壹秒過去。
　　差不多五分鐘後，十多名超改者出現在建築下方，神情大多有些緊張，壹同進入了實驗中心的大門。
　　老白說的時間，竟然這麽精準？
　　格力斯嘴角微微抽搐，擡頭看向了天空。
　　壹層厚厚的大氣層雲霧外，是如鐵桶般嚴密的行星防禦系統。
　　……
　　距離該行星稍遠的空域，東風號潛藏在壹片隕石帶中。
　　噠！
　　楊洺扣上了貝殼狀的通信器，輕輕挑了挑眉。
　　“搞定。”
　　格力斯這家夥，是今天計劃中最難搞定的角色，現在看來，已經差不多能穩住他了。
　　稍後給格力斯他們壹些肉吃，讓他們在這裏建立壹點功績，完成‘普通改造人’對‘超級改造者’的逆襲，也算投桃報李了。
　　“老板！”
　　律的身影出現在壹旁：
　　“超改者中心已經完成了部署，被布萊標記的那十四名超改者進入了實驗大樓。”
　　“布萊那邊怎麽樣？”
　　“沒暴露，不過肯定會留下壹定的痕跡。”
　　律輕聲道：
　　“現在我們需要擔心的隱患，其實是我的那位前輩，帝國全境防衛系統。
　　“如果她出手，我們瞬間就會滿盤皆輸，如果她不出手，我有充足把握完成掃尾步驟，清除掉所有痕跡。”
　　楊洺輕輕呼了口氣。
　　他笑道：“這是沒辦法避免的風險，當硬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壹切計算和謀劃都顯得蒼白無力。”
　　律又道：“根據老板您復述的帝星逼宮事件前後細節可以判斷，我那位前輩現在並不能自由行動，不然當代皇帝不可能受如此大的制約。當前計劃的難點，就是不知道皇帝已經掌握了多少情報。”
　　“等等看吧，有點耐心。”
　　楊洺仰躺在艦長座椅中，舒服地閉上雙眼，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
　　他仿佛能看到那棟灰色基調的建築中，正在發生的壹切。
　　……
　　那十多名被布萊提前標記出的超改者，已抵達了烙印實驗室，他們被隨機分成了三批，每批五人或者四人。
　　他們不斷交換著眼神，神色越發緊張。
　　這些人都是凱瑟琳那個秘密群聊中的成員。
　　雖然‘A01’在昨晚發過了消息，告訴他們‘壹切都會沒事’；
　　而且過去的這幾天內，他們參加的體檢、問詢，最後都是平穩落地，沒遇到任何麻煩；
　　但此刻，臨近真正的烙印時刻，他們依然忍不住捏壹把汗。
　　其實沒什麽可猶豫的。
　　他們接受烙印的最壞結果，就是繼續之前的生活，成為帝國的劍刃，平日裏執行壹些小任務、等待屬於自己的那場升維實驗來臨。
　　嘟——
　　同行綠燈亮起，第壹批五人進入了前方的單人通道，走向了五個單人艙室。
　　儀器順利啟動。
　　烙印試驗正式開始。
　　實驗中心的某個角落，布萊低頭看著腳下的五個單人艙，嘴角勾勒出了幾分詭異的笑容。
　　下方突然傳來了悶哼聲和低吼聲。
　　這些聲響持續的很短暫，五名超改者急促的呼吸也漸漸歸於平靜。
　　幾分鐘後，布萊面前的投影屏，出現了【烙印實驗成功】的字樣。
　　布萊打開烙印信息的按鍵，掃了眼裏面的內容，看到的是壹連串鮮紅色的‘死’字，擡手修改了烙印內容。
　　他喜歡這個遊戲。
　　布萊將烙印內容改成了‘該死的帝國’、‘推翻帝權專制’、‘絕不可能成為俘虜’。
　　這真有趣。
　　第壹批五名超改者離開了單人艙，他們低頭幹嘔著，眼球充血、渾身肌肉不斷鼓脹。
　　立刻有幾臺醫療機器人向前，為他們每個人註射鎮定劑。
　　每個超改者接受烙印的反應有大有小。
　　不過，今天已經接受烙印的大部分超改者，都是如凱瑟琳那樣的平靜，因為他們接受的第二次烙印與第壹次烙印的內容區別不大。
　　第壹次烙印是【忠於謝爾曼帝國，奉獻自己的壹切】。
　　第二次烙印是【忠於謝爾曼帝國與帝國皇帝陛下，並為升維實驗奉獻自己的壹切】。
　　這種本身‘適應性’並不會太差。
　　當然，休息室內的這五個人被烙印的是【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對他們而言很難接受，反應大壹些也很正常。
　　幾分鐘後，又是五個超改者抵達休息室，各自呼吸粗重，但眼神十分堅定。
　　又經過差不多的時間後，剩余四人完成了匯合。
　　這十四名超改者再次聚集，各自的反應或大或小。
　　“出口呢？”壹人皺眉問。
　　旁邊角落突然傳來了滋滋的聲響，壹團團青色的霧氣迅速湧向他們的腳底。
　　“毒氣！是神經毒素！”
　　“他們果然要殺了我們！”
　　“快走！”
　　壹名超改者渾身肌肉猛烈鼓脹，抓起壹只醫療機器人砸向了正上方玻璃，扯著嗓子大吼：
　　“推翻帝國暴政！”
　　剩余的十三人中，四人同時激動著高呼回應，其他九個人壹臉懵逼。
　　“妳們要幹什麽？”
　　“我們是站在帝國這邊的！我們已經把消息傳給了帝國官方，我們不需要參加這次起義！”
　　“妳們這是要找死嗎？找死別帶我啊！混蛋！”
　　但那五人像是魔怔了壹樣，此刻壹個個躍起，在上方硬砸出壹條通路，朝著實驗中心地下的武器實驗室快速突擊。
　　下方有毒氣追趕，剩余這九名超改者只能硬著頭皮跳出去。
　　中心實驗室警鈴大作。
　　等候多時的天怒要塞秘密部隊，從四面八方壹擁而上。
　　……
　　這就沒事了？
　　凱瑟琳依然還沒回過神來。
　　這段時間，凱瑟琳確切感覺到了壹股在暗中不斷湧動的勢力。
　　那股勢力在她的視線之外，在迅速侵蝕整個超改者組織的核心體系。
　　她甚至能察覺到，有很多原本與她根本不熟、只是打過照面的工作人員，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熱情，嘴角會不自覺露出微笑。
　　就比如現在。
　　凱瑟琳即將抵達壹處推拉的玻璃門前，迎面而來的兩名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孩快步向前，搶先將玻璃門迅速推開，對凱瑟琳露出誠摯的微笑。
　　“您請進！”
　　“謝謝。”
　　凱瑟琳低聲說著，她把頭埋的更低了些，快步朝著自己的休息室所在樓層趕去。
　　轟隆——
　　建築物突然震顫，壹旁的落地窗玻璃外層出現了細小裂痕。
　　凱瑟琳擡頭看向爆炸傳來的方向，看到的只是壹堵高墻，立刻沖向壹旁的安全通路。
　　半分鐘後，凱瑟琳出現在了十六層的觀景臺，朝中心實驗室所在方向眺望。
　　那裏出現了壹股股向上湧動的濃煙。
　　無人機群在空中盤旋，大批機械衛兵在各處架設武器裝備，壹名名配備了飛行背包的改造戰士來回穿梭。
　　爆炸聲接二連三。
　　凱瑟琳突然想到了什麽，打開自己的通信器。
　　她剛想確定壹下，現在正在進行實驗的是誰，壹旁卻突然傳來了輕笑聲。
　　幾顆等候多時的投影球飄了過來，布萊的全息投影出現在下方。
　　布萊輕聲問：“隊長，您要聯絡誰？”
　　凱瑟琳皺眉看著布萊，剛要開口，布萊卻輕輕眨眼。
　　她會意，低聲道：“布萊，妳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看戲咯，”布萊溫聲笑著，“實際上，我得到了瑞瓦主任下達的命令，她讓我盯緊妳……是不是很諷刺，妳盯了我幾年，沒想到現在換成了我來盯妳。”
　　凱瑟琳微微攥拳。
　　布萊嘆了口氣：“誰都想找壹棵樹倚靠，好乘涼、好擋雨、好遮風。”
　　凱瑟琳在他的話語中聽出了壹點諷刺。
　　布萊繼續道：“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不敢跟大樹正面對抗，就主動躲去了大樹下面，背叛了自己的團隊。”
　　“有證據嗎？”凱瑟琳問。
　　“證據？妳不能找我問，”布萊道，“我只是聽他們提起罷了，覺得這件事特別有意思。”
　　凱瑟琳頓時明了。
　　她如果想要那些人是叛徒的證據，可以去找她背靠的大樹——漢頓。
　　“好了，事情結束了。”
　　布萊緩聲道：
　　“好好休息幾天吧，凱瑟琳隊長，上面對妳必然還會繼續關註。
　　“我也沒想到，我們超改者內部的派系鬥爭會如此激烈，不過妳什麽都沒做，順利完成了第二次烙印，將【忠於謝爾曼帝國與帝國皇帝陛下，並為升維實驗奉獻自己的壹切】寫入了自己的潛意識，帝國應該不會繼續懷疑妳。
　　“我可是還有很多工作……唉，真是壹個勞碌命。”
　　凱瑟琳立刻記下了新思維烙印的內容。
　　布萊的投影徑直消失，三顆投影球也掉頭飛走，迅速消失不見。
　　那些人，是自己團隊中的叛徒嗎……
　　凱瑟琳註視著中心實驗室建築冒出的火光，許久沒有動彈。
　　星球外。
　　東風號悄悄駛離了隕石帶，朝深空隱秘航行。
　　楊洺聽到律所說的‘痕跡已清除’，心底懸浮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
　　這幾天，在他和布萊的努力下，成功篩選出了凱瑟琳小團隊中的叛徒，幫凱瑟琳保住了基礎的班底，順利渡過了這場危機。
　　他只能幫凱瑟琳到這了。
　　至於凱瑟琳能不能成為壹名合格的領導者……看她自己了。
　　順便，楊洺也得到了壹點不足為提的勢力擴充，也就是布萊侵蝕了大半超改者組織高層的水平。
　　“老板，我們還有幾天空閑的時間，是去看望壹下女武神，還是回暗星？”
　　楊洺道：“那就去看看婆娑吧。”
　　“呃，”律側耳傾聽狀，又道，“我建議您還是回壹趟暗星。”
　　“怎麽了？”
　　律笑道：“剛查了下消息，赫拉小姐的編隊開始回航，因為已有確切的航線和連續躍遷坐標點，大概壹天後就能抵達暗星二號基地。”
　　“回去看看……等下。”
　　楊洺仔細思考，眼中劃過了幾分疑慮，低聲道：
　　“接上婆娑，壹起回去看看。”
　　“是，”律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