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十二章 冷血的笑容

　　過了許久，瑞馳子爵的嘴巴才終於合上，同時臉上還流露出了些許復雜的情緒。壹方面，他為自己這場牽線搭橋最後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產生作用而稍稍覺得遺憾。另壹方面，卻也是為愛麗兒能夠用這種方法婉拒這些商會會長的要求而感到些許的欣慰。
　　“妳什麽意思？我們的計劃沒有辦法達成妳很開心是不是？”
　　諾裏斯意識到了瑞馳臉上的那種表情，立刻就有些要發作的意思。
　　瑞馳連忙抹了抹自己的臉，說道：“哪有！我現在只是遺憾，這件事情竟然要這樣結束……不過，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女孩抱著殺掉自己手下的想法來做這件事情。”
　　諾裏斯哼了壹聲，似乎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
　　而在法庭上，特斯拉現在的處境似乎真的很不妙，那位法官敲響法庭錘，等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說道——
　　“特斯拉先生，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法庭並不會因為妳是人魚之歌的會員身份而有所顧忌。這壹點恰恰是妳們的會長，也就是我們人魚軍的現任領袖，愛麗兒·加西亞女士在開庭前親口叮囑我的。如果妳真的有罪，妳的會長要求我壹定要按照法律公正處理。我相信她的這些話並不是要我刻意為妳手下留情，而是要告訴所有人，任何人魚軍的成員都不能依靠自己的身份做出傷害他人，踐踏法律的事情。”
　　特斯拉沈默不語。
　　見此，大法官挺直身板，在略微沈默片刻之後，終於開口說道——
　　“鑒於此次案情的復雜，且目前出現了新的證據能夠證明特斯拉先生並非是出於被魅惑，而是由於被欺騙才說出了我軍的軍事要點，因此並不能將特斯拉先生認定為單純的受害者。”
　　隨著大法官的話音落下，四周的人群全都屏息靜氣，仔細傾聽他的話語。
　　畢竟這位法官接下來的宣判，已經足以印證之前的所有的宣言是否真的能夠落到實處。
　　身為普通老百姓，或許只有讓他們看到那些大人物真的犯罪之後會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樣才能夠讓他們明白這支軍隊和以前的貴族皇帝軍隊並不壹樣，是真的可以為他們做些什麽的吧。
　　“特斯拉先生，在經過短暫的商議之後，本法庭現在宣布妳的罪責和處罰。”
　　“雖然是無心，但妳身為人魚軍最高執行長官之壹，並且全權負責此次的地遼省進軍行動，率領我軍五萬人向著敵人進攻，應該能夠理解自身肩上的重擔。但是，妳並沒有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壹言壹行將會對所有的軍官將士的生死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因為妳的失職，導致我軍總共壹萬兩千五百二十六名士兵因為妳的情報泄露而英勇犧牲。另外六千七百五十五人不同程度負傷，失蹤三千壹百八十九人。這些損失妳是否能夠認同？”
　　大法官越是說話，特斯拉的腦袋就低的越是低，到最後，他甚至已經是壹言不發，只是在那邊不斷地點頭，壹點點否認的意思都沒有了。
　　大法官見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否認的意思，隨即點點頭，說道：“既然妳並不否認妳的罪責，那麽根據妳的行為，符合間諜罪中的罪行，再由於妳造成了大量的犧牲與損失，因此本法庭現在對妳下達判決——”
　　“特斯拉，本法庭判處妳死刑。妳有權在本次判決下達後十日內進行申訴，法庭將會另外組成法官陣容審查妳的申訴。現在，退庭。”
　　判決，下達了。
　　圍觀這場審判的所有人……真的可以說是所有人，都覺得這場審判應該就只是壹場走過場。
　　每個人都覺得特斯拉會活下來，他應該會毫發無傷地活到最後，甚至就連壹點點的罪責都不會承擔，而是就那樣輕輕地放下。
　　說老實話，即便在那些商會的大力宣傳之下，明面上所有人似乎都相信了這壹切都是那個魔女塞維婭·赤狐的陰謀，所有的罪孽應該都是她壹個人承擔。
　　但是私底下，在各種餐廳裏，酒館內，人們茶前飯後的閑聊之中幾乎都會覺得這就是壹個替死鬼計劃，就是所有人都想要保下特斯拉所做的壹場戲，演給所有人看的。
　　可是現在，誰能夠想到，堂堂的人魚之歌的成員，愛麗兒加西亞的直接下屬，為這場魔王戰爭立下汗馬功勞，創建出元素機的最先使用者的特斯拉先生，現在，竟然真的會被判處死刑！
　　那壹剎那，原本心目中那種想要看好戲的心情，全都被震撼所取代。
　　普通民眾們現在都只能呆呆地望著特斯拉的方向，看著那個壹臉頹廢，即將迎接死刑的男人。
　　而在這種時候，人，往往都會有壹種逆反心理。
　　當他們以為上位者會演出壹場戲劇給他們看的時候，他們表面上對上位者表示尊敬，但是私底下卻會加以貶低。尤其是在這種戲劇明顯牽扯到公平的時候。
　　可是，當他們真的看到公平降臨之時，內心中的那種對於不公期待的落空反而讓他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之前的想法，尤其是審視那個現在坐在椅子上，即將被守衛重新銬起來，押上囚車的男人。
　　特斯拉……真的該死嗎？
　　可以說，沒有特斯拉，人魚軍就不可能擴充火力，也不可能和藍灣帝國以及魔王軍打的有來有回。如果沒有了他，那麽這場魔王戰爭中所喪命的人，真的會比這壹場泄露情報所帶來的損失要小嗎？
　　很顯然，這不可能。
　　參加這次審判的人中當然也有不少軍人。
　　這些士兵的兄弟或是戰友也多多少少死在了那場戰鬥之中。
　　可是現在當他們真的看到特斯拉被判處了死刑，這些士兵們的心中又能夠怎麽想？尤其是當他們撫摸著自己手中的元素槍，又想到以後依然還要拿著這把槍上戰場殺敵，而創造它們的主人卻已經被處死的時候，又該怎麽想？
　　“特斯拉將軍……”
　　在特斯拉被拉出座位，銬上手銬，推向那邊的囚車的時候，旁觀的人群中開始小聲地有人喊起了這個稱呼。
　　壹開始，這個呼喊聲音很輕，而且顯得有些零零散散。
　　但是，當特斯拉被守衛粗暴地推出法庭，反剪著雙手押上囚車的時候，那些呼喚聲終於漸漸地整齊，甚至開始有些響亮起來！
　　“特斯拉將軍！特斯拉將軍！特斯拉將軍！”
　　呼喊聲宛如海嘯壹般，從後面開始往前蓋！
　　當這壹波又壹波的呼喊聲傳到特斯拉的耳中之時，壹直以來都顯得十分頹廢的他終於像是醒悟到了什麽，轉過頭，望著那些向著他透射過來的壹雙雙眼睛。
　　那些眼睛之中並沒有想象中的仇恨與憤怒，相反，還多了許許多多的焦慮與不舍。
　　看著這些眼神，特斯拉剛剛想要說些什麽，可旁邊的守衛卻是更加粗暴地壓著他的腦袋，將他往元素車上塞。可或許是沒有對好位置，特斯拉的腦袋在車框上重重地砸了壹下，聲音傳到後面的人群之中，人們更是激動了。
　　“快點上去！磨蹭什麽！”
　　只不過，守衛並沒有給與人群和特斯拉更多的反應時間，而是直接將他推進囚車，關上車門。隨著元素車離開，特斯拉的身影終於完全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這也宣告著這場審判就此結束。
　　“特斯拉將軍！特斯拉將軍！！！”
　　隨著囚車的駛離，那些剛剛似乎還等待著看好戲的群眾們卻是紛紛向著車輛離開的方向奔跑了過去。很快，原本聚集在法庭和絞刑架旁邊的人就散去了壹半，剩下的壹半看看情況似乎也沒有什麽可看的了，也是隨之散去。
　　“呼……”
　　愛麗兒起身，再次抖動了壹下肩膀。
　　她撣去衣服上的積雪，擡起頭看了看這片略顯灰白色的天空。
　　“雪，快停了呀。在這個時候停下，感覺還不錯。”
　　隨著壹聲感嘆，愛麗兒再次扭了扭自己的肩膀和腰，緩和了壹下凍僵的肢體，看看四周，笑著說道——
　　“好了，我們現在回去吧。”
　　“回去？”
　　可可顯得有些迷茫，想了想後，說道——
　　“現在……就這麽結束了？特斯拉真的被判死刑了呀，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愛麗兒倒是顯得很幹脆，笑著說道：“沒什麽怎麽辦，接下來，我們就等著死刑復核就行了。”
　　瑪歌現在也是壹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說道：“死刑復核……會不通過的吧？他終究還是能夠活下來的吧？”
　　愛麗兒搖搖頭：“我說妳們啊，別老是想著我演戲演全套好不好？我是真的有那麽通天的手腕，可以把所有的壹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然後把人民群眾當傻子嗎？瑪歌，可可，還有妳們所有人都要記住，普通老百姓並不是傻子，或許他們在短時間內能夠被我們所欺騙，但我們不可能永遠欺騙他們所有人。”
　　說完這些之後，愛麗兒雙手叉腰，看著群眾們離去的方向，笑著說道——
　　“特斯拉能不能活下來依靠的並不是我去說兩句話，或是進行什麽暗箱操作。他能不能夠活下來，完全看他自己。這壹點，只有他自己才能夠幫助他了。”
　　雪，終於完全停了。
　　伴隨著飛雪的終止，這場露天審判也是終於徹底結束。
　　人們散去，但那絞刑架卻依然矗立在這裏。
　　或許對於這場審判，這位旁觀者也有些什麽話想要說，但卻只能默默地在這裏看到最後了吧……
　　——
　　噔——噔——噔——
　　腳步聲伴隨著鎖鏈晃動的聲音不斷地在地板上拖曳。
　　這是囚犯的聲音，也是愛麗兒今天最想要聽到的聲音。
　　審訊室內，這位人魚之歌的會長早已就在這裏穩穩就坐，她的面前擺放著壹盞茶水，現在已經喝掉了差不多三分之壹，還剩下三分之二是等著來人，到時候才能夠更加美味地品嘗。
　　審訊室的大門打開，塞維婭身著囚服，雙手雙腳上全都帶著鐐銬，在守衛的拉扯下緩緩走了進來。
　　而當她壹眼就看到這邊的愛麗兒的時候，她明顯臉上壹驚，但卻很快轉換成了壹抹不懷好意的微笑。之後，這抹笑容就轉變成了壹種淡然，隨後緩緩來到愛麗兒的面前坐下。
　　“我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是妳來看我。怎麽？想要欣賞我絕望掙紮的表現嗎？”
　　面對塞維婭的挑釁，愛麗兒倒是表現的十分輕松，她端起茶水喝了壹口，笑了笑，說道——
　　“妳看起來過得不怎麽樣啊？唉，妳倒是把妳的頭發梳理壹下，衣服也整整。我們囚室的條件也沒有那麽差吧？”
　　碰！
　　塞維婭的雙手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怒目瞪著眼前的少女，咬牙說道：“不要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我不得不承認，妳贏了！妳贏的非常徹底！現在妳還想怎麽樣？我輸了！妳打算什麽時候處死我？說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愛麗兒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緩緩道——
　　“別急，妳的死刑復核程序還沒走完呢。現在只不過才經過了第二輪的復核而已，後面還有好幾輪呢。急什麽呢？說點讓妳感到高興的事情吧，特斯拉也正在陪著妳壹起走死刑復核程序，而且說點讓妳可能有些不爽的話吧。他的上訴也被駁回了，也就是說妳們很有可能也壹起做壹對亡命鴛鴦。”
　　聽著愛麗兒的話，塞維婭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楞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遲疑了片刻之後：“妳……在騙我吧？他也要被處死了？”
　　愛麗兒笑了笑，嘴角的那抹輕描淡寫的笑容就像是壹位討論今天下午茶吃什麽的大家閨秀：“不然呢？犯了錯的家夥就應該處死，我覺得我做的應該還挺正常的。”
　　至此，塞維婭臉上的表情卻是更加驚訝了。她忍不住倒吸壹口冷氣，隨後搖了搖頭，緊盯著愛麗兒，似乎是想要確認這些話的而真實性。在確認了這個女人真的做了這些事情之後，她才瞪大眼睛，再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
　　“妳……比我想象的更加冷血，也更加堅決！愛麗兒·加西亞，妳還真的做得出這種事情，那可是陪伴了妳那麽多年的戰友和會員，妳就那麽簡單地放棄他？妳還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情啊！要我看來，妳才是魔鬼。”
　　愛麗兒哼了壹聲，放下手中的茶杯：“妳這個魔族竟然稱呼我為魔鬼？我能夠將此視為壹種殊榮嗎？不過話也要反過來說，妳也是我見過的最難對付的敵人之壹。妳既然想要用自己的壹條命來摧毀人魚軍的根基，那麽我自然也要做得出更加堅決的事情來應對妳才行。”
　　在塞維婭沈默的時候，愛麗兒反而向著前面探過身去，微笑著說道：“自己的計劃被完全識破的感覺怎麽樣？說實話，損失特斯拉雖然讓我的心中有些不舍，也算是折損了我們人魚軍的壹名高級將領，有些惋惜，但是因為這件事情可以讓民眾們更加堅信人魚軍才是真正的公平與正義，只有在我們這裏才能領會到真正的平等，這種代價也是值得付出的了。相比之下，我倒是覺得妳們魔王軍的所謂的公平正義，看起來似乎已經漸漸變成了壹個笑話了。”
　　碰——！
　　塞維婭的雙手再次重重撞擊桌面，附帶著鐐銬摩擦桌面的聲音，讓旁邊的守衛聽了都不由得有些心驚膽戰，想要把愛麗兒從這個女人的面前拉開。
　　“妳是來……特地貶低我的嗎？還是說，是來向我炫耀妳的力量，妳的智慧？愛麗兒·加西亞，我承認，我的確是輸了。但我不是輸給妳，我是輸給我給妳制定的底線還是太高了！我太過高估妳的善良與仁慈，也太過高估妳對於手下的包容程度……這些才是我失敗的原因。但是換個角度想想，用妳的手下的壹條命，讓我能夠真正看清妳這個人的真面目……呵呵，似乎也算是值了。”
　　愛麗兒再次給自己的茶杯倒滿水，向著塞維婭敬了壹下：“現在直接稱呼特斯拉為我的手下了呀。看起來妳和他之間還真的是沒有什麽感情。”
　　塞維婭哼了壹聲，隨後直起身子坐在靠椅上，說道：“我知道妳想要我說什麽。特斯拉現在是不是正在旁邊的什麽地方偷聽？還是說妳又制作了什麽小東西可以把我的話錄下來，就像是唱片機壹樣？不過也沒關系了，妳想聽實話，我現在就告訴妳實話。”
　　“或許以前我對特斯拉有過那麽壹點點的感情，但是現在，隨著計劃的失敗，任何的感情都已經消失了。那個愚蠢的男人現在要因為他的愚蠢而去死，這樣想想我也算是值得了！餵！師兄！妳現在應該在什麽地方聽著吧？很抱歉我完全對妳撒謊了，我完全沒有愛過妳！壹切都是妳的自作多情！我對妳說的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是另有目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