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壹章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當初那場毀掉大半個加爾斯城的大爆炸就已經過去壹年半了。
　　最初的那壹年，幸存的人們過得極為艱辛。即便雷想盡了辦法，動用了壹切合法的和不合法的手段，也只能為這些失去家園的難民們提供最基本的物資保障。那年冬天凍死了不少人，讓他倍感心酸。
　　好在渡過那個冬天之後，加爾斯城總算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現在雖然還有些蕭條，距離真正的“復興”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不管怎麽說，整個城市已經走上了穩定發展的軌道。
　　尤其今年糧食收成很不錯，更是讓擔任執政官的雷笑逐顏開。可以預計，今年冬天大概不會有人饑寒交迫，困頓而死了。
　　為了慶祝豐收，當秋糧收割工作完成之後，已經被稱之為“加爾斯鐵公雞”的他很難得地決定奢侈壹回，舉行壹次慶典，讓已經辛苦了壹年半的居民們放松壹下，高興壹下。
　　“這很好啊，我完全支持！”隋雄說，“缺錢嗎？缺錢的話，我這邊倒是有壹批質量不錯的魔核，雖然都是負能量類型的，但應該也能值不少錢吧……”
　　“錢不是問題。”雷笑著說，“壹個樸素的慶典花不了多少錢。普通的烤肉，普通的麥酒，普通的水果和白面包，普通的米粥……只要不準備那些真正奢侈的東西，壹個這樣的慶典，有三千金幣就足夠了。這雖然不是個小數目，但對於目前的加爾斯城來說，還是完全能夠承受的。”
　　“咦？不準備貴族風格的東西嗎？”
　　雷苦笑著搖頭：“沒辦法，準備不起。貴族風格的宴會，平均壹個人就要三到五枚金幣，而平民風格的，壹金幣就足夠三個人吃飽喝足開開心心了。如果是過去的加爾斯城，就算舉行個超大規模的盛宴也不在話下，但現在真的不行，弄不起啊！”
　　“妳也真是夠辛苦的了……”隋雄嘆了口氣，“那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當然有！”雷笑了起來，“我想要邀請陛下您來參加我們的慶典——我知道您正在修養，派個分身就好。”
　　隋雄楞了壹下，疑惑地說：“為什麽要邀請我呢？雖然我的確喜歡湊熱鬧，可人類的慶典上，多出來壹個飛來飛去的綠水母……不大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呢？您是我所信仰的神，是我靈魂的歸宿，這樣的慶典，如果您不在的話，那才是真的不好呢！”
　　見雷如此堅決，隋雄稍稍猶豫了壹下，就接受了他的邀請。
　　反正只是分出壹個分身來，倒也花不了多少力量。
　　於是半天之後，壹個隱身的綠水母就在正籌備慶典的加爾斯城廣場上空歡快地飛來飛去，上上下下轉著圈子，猶如頑皮的孩童壹般。
　　雷從辦公室的窗戶裏面清楚地看到了隋雄那歡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就算是神祇，也和人壹樣需要娛樂啊！”他低聲感嘆，“過去的這段時間，壹邊修養壹邊忙著組建教會，陛下祂壹定也累壞了。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放松壹下吧，看到人們的笑臉，心情也會變好的。”
　　說完，他就低下頭，繼續處理政務。
　　隨著加爾斯城漸漸復興，他要處理的政務也越來越多，每天都有很多緊急的事情要處理。就算是相對不那麽緊急的事情，如果不及時處理完畢的話，積累起來也會變得緊急——而且還會有更多意外的麻煩產生。
　　自從擔任這個職務之後，這壹年半來，他最忙的時候甚至連練武的閑暇都沒有。
　　好在，現在總算是好多了……
　　隋雄並不知道雷居然如此辛苦，此刻他正在廣場上空歡脫地到處亂飛，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
　　這段時間的忙碌工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沒日沒夜地搞建設，盡管他的身體不會感到疲勞，精神上卻是會疲倦的。此刻能夠放松壹下，當然非常愉快。
　　他歡快地從那些忙碌的人們身邊飛過，看到的是壹張張對未來充滿期待的笑臉，於是心情就更好了。
　　“雷這家夥不愧是王子出身，果然有壹手啊！短短不到兩年，就把差不多成了廢墟的加爾斯城重新弄得勉強像個樣子了……這辦事效率，就算放在地球上也稱得上是能人了！”
　　他壹邊飛壹邊感嘆，突然間身體壹震，急忙停了下來，看向廣場的角落。
　　那裏是預定讓吟遊詩人表演的舞臺，此刻正有壹個俊美的少年手持長笛，坐在椅子上輕聲吹奏。他並不是那種胸膛寬闊中氣十足的類型，也沒見怎麽用力，但低沈悠揚的笛聲卻仿佛有穿透力壹般，慢悠悠地在整個廣場上飄蕩。宛若夏天暖洋洋的風，吹得人心裏暖烘烘的。
　　而在隋雄看來，這少年的身上籠罩著壹層奇妙的靈光，那是凡俗之物絕不可能擁有的東西。對照他的相貌和氣質，再看他的所作所為，他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真想不到‘慶典少年’會造訪這個小小的慶典。”等壹曲笛聲吹完，他飛了過去，施法讓人們忽略了這邊的情況，才笑著向那少年打招呼，“妳好，我是虛空假面，壹個在本城稍稍發展了少許信徒的神祇。”
　　那被稱之為“慶典少年”的，乃是歡樂和慶典之神。祂原本是人類，名叫維耶。封神之後，在人類神系主神國“光輝之國”邊緣地區，建立了名為“歡愉之野”的神國。他的教義為追逐歡樂和享受慶典，不分目的和立場，為壹切的慶典贊美。他自己也常常化身為壹個俊美的少年，親自參加慶典，並在慶典上施展大規模的祝福神術，是壹位廣泛受到歡迎的善良神祇。
　　見隋雄和自己打招呼，少年收起了長笛，笑著說：“對我來說，只要是慶典就值得贊美。更不要說，這次的慶典凝聚了無數人美好的期待和願望，是他們汗水和希望的結晶。對於我來說，如果這樣的慶典都不值得造訪，那大概距離隕落也不遠了。”
　　隋雄笑著用觸手鼓掌：“妳這話說得太好了！慶典無所謂奢華，也無所謂規模，最重要的是那份真誠的慶祝和美好的希望啊！”
　　僅僅幾句話，兩位素昧平生的神祇就達成了的共識。幾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坐在另壹個角落的桌子旁，壹邊喝酒壹邊說笑。
　　所謂傾蓋如故，就是這樣了。
　　“這世界很大，無數個大大小小的世界裏面，幾乎每天都有慶典在劇情。就神職來說，我理應為每壹次慶典贊美和歌頌，其實啊……”維耶深深嘆了口氣，搖晃著大木杯，看著麥酒在裏面騰起泡沫，苦笑著說，“很多慶典，我真的不喜歡！”
　　“哦？此話怎講？”
　　“壹群侵略者慶祝他們的勝利，把無辜的生靈集體屠殺，在血腥和哀鳴之中歡呼雀躍。這是最常見的慶典。”維耶垂頭喪氣，完全看不出有歡樂的模樣，“這種事情，究竟哪裏值得慶祝啊！這種見鬼的慶祝方式，究竟哪裏值得贊美啊！”
　　“咦？妳也不喜歡那樣的慶典？”
　　“當然不喜歡！我是個吟遊詩人，我喜歡的是大家唱唱跳跳吃吃喝喝，盡情地歡樂嬉戲。侵略者在血泊裏面歡呼，這種事情壹點也不符合我的審美觀和道德觀啊！”
　　維耶嘆著氣，仰頭看著天空：“早知道會有這種事情，我當初就不謀求封神了！”
　　他壹口將酒杯喝得幹幹凈凈，用纖細的手臂將旁邊的大木桶提起來，給自己倒了滿滿壹杯：“奧斯卡，妳還沒正式封神。作為前輩，我給妳壹個忠告，選擇神職的時候，壹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啊！”
　　隋雄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我之前壹直不明白，龍族那些強大的巨龍們，為什麽封神的時候總是選壹些不值壹提的弱小神職，什麽諸如‘金龍壹族的生育’啊，什麽諸如‘黑龍的宴會啊’……簡直莫名其妙！後來才明白，什麽叫老江湖？這就是老江湖啊！”
　　隋雄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些龍族的神祇可真是滑頭到家了！
　　“還有……”維耶又說，“封神之後要加入什麽神系，妳也壹定要好好思考。我跟妳說啊——”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沈默許久，深深地嘆了口氣。
　　隋雄看著他和面容截然不同的成熟和憔悴，也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
　　神祇、神職，這個話題是如此的沈重，幾乎每壹位和他談到這個的神祇都會變得陰沈而憂郁。
　　他不禁又回憶起之前海洋女神臨死時候的慘狀——肉體的痛苦倒也罷了，那從心底湧出的絕望，才更加讓人觸目驚心！
　　“算了，不提這些。”他將這個話題跳過，笑著問，“妳打算在這邊玩到什麽時候？”
　　“總要等慶典結束吧。”維耶說，“妳知道的，按照我的規矩，要在慶典上來壹次大規模神術的——妳覺得用什麽比較好？是治愈術呢？還是祝福術呢？要不然來個幸運術如何？”
　　“……妳自己看著辦吧，反正都是好事。”隋雄笑著說，卻又突然心中壹動，大笑起來，“我又有個朋友來了，有興趣壹起去見壹見嗎？”
　　“好啊！”維耶壹手拿著酒杯，壹手提起酒桶，笑呵呵地站了起來。
　　作為神祇，祂的感應範圍極其遼闊，立刻就明白了隋雄所說的朋友是誰。
　　光芒壹閃，兩人已經來到了茫茫海上，面對著壹團輕輕旋轉的微風。
　　“看來妳已經完全融合了從提姆薩爾那裏奪得的力量。”隋雄笑著說，“那麽，我現在該怎麽稱呼妳呢？是‘怒潮’海姆薩拉，還是‘活海嘯’薩拉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