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余煙

蟹的心

都市生活

俗語說,人到中年萬事休。人到中年以後,形貌漸老、血氣漸衰;雖然處世的手段漸漸圓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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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4章 分量

漢鼎余煙 by 蟹的心

2022-3-20 21:55

  要論技擊廝殺,十個雷遠齊上,也趕不上他的嶽父;但要論權衡利弊、當機立斷,雷遠卻有自己的壹得之功、壹技之長。
  便如此刻的形勢,看似兩家舟師對峙,劍拔弩張,但雷遠始終很清楚,關鍵並不在武力上的高低,而只在孫夫人的態度。
  首先可以明確,孫夫人確無攜子逃亡的意思,她只是急躁而少見識,容易受人利用罷了。所以雷遠能夠藉著孫夫人的威風,先擊退試圖控制局面的船上江東甲士們。
  那麽接下去的問題是,既然孫夫人已經明白了自己被人利用。那就得替她找個理由,來解釋這壹回出人意料的外出,至少,要讓她在大眾面前有個臺階可下。
  只要讓孫夫人有臺階可下,接下去的事情就不會橫生枝節。終究她不是傻子,到這時候,應該明白娘家的人們有多不靠譜,她真正能依靠的是誰。
  至於具體的理由,倉促間雷遠能想到的,便是遭人劫持。
  孫夫人和嗣子出外遊玩,在江畔壹時不查遭水匪劫持。幸而荊州水軍和江東水軍正巡遊在附近,當場殺散匪人,救回夫人和嗣子。孫劉兩家水軍其樂融融,盟約牢不可破,堪稱壹時佳話。
  當然,這樣的說法瞞不過有心人,但大家的臉面都在,水軍對峙的情形也有解釋,差不多就可以了。至於真正的關鍵人物,日後自然會向雷遠專門詢問。
  作為整樁事件的目擊者,雷遠未必有興趣額外美言,卻也不至於往壹個女人身上抹黑。事實上,只要他如實敘述,對孫夫人便已是極大的幫助了。
  不談日後,只看眼前,趙累在聽到雷遠的表述後,態度便明顯出現了變化。
  秋浦猛地擡頭,剎那間訝然失色。
  她下意識地推了推孫夫人,孫夫人茫然擡頭:“怎麽了?”
  秋浦湊近過去,低聲說了幾句。
  孫夫人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隱秘的互動全沒落在阿鬥眼裏。這孩子仍然堅定不移地隨著雷遠,幾次伸出圓圓的手掌,試圖拔出雷遠的長劍來看。
  “我就看看!就只看看,不幹別的!”被阻止之後,他扯著雷遠的戎服,大聲道:“妳讓我看看!這把劍是青色的,和其它的都不壹樣!”
  雷遠笑了。他蹲下身來,解下長劍平舉在阿鬥面前:“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所以才喜歡?”
  阿鬥認真想了想:“如果我說眼熟的話,妳就給我看嗎?”
  此時船身又是壹搖,舷窗外頭出現了站在船身邊緣背身警戒的荊州軍士。
  秋浦上前幾步,奮力抱起阿鬥:“好了,莫要再打擾雷將軍!”
  “妳們都有真的,為何就給我壹把木頭的?”阿鬥在秋浦的懷裏扭來扭去,嚷道:“我也要真的!”
  確實有點憨。似乎註意力壹旦集中到某件東西上,短時間內就再想不到別的,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單線程”?
  雷遠腹誹幾句,輕笑道:“不曾想公子竟會喜好刀劍武具,真不愧是主公的血脈。我聽說,主母也擅長舞劍,閑暇時若能向公子傳授壹二,我想,主公定會大喜過望。”
  亂世雄主的繼承人應該是什麽樣子,雷遠隱約知道壹點。他記得曹公的嗣子曹丕,號稱六歲學射,八歲能騎射,還是個用甘蔗擊劍的大家。如果孫夫人此番前往成都,能稍微展現下對嗣子的教育成果,說不定玄德公壹高興,就不再糾結今日之事。
  雷遠只是想著秋浦隨口壹提,並不多言,也不指望孫夫人能夠明白。
  可孫夫人忽然低聲道:“多謝!”
  雷遠壹楞。
  孫夫人扶著船舷,慢慢站起來。
  因為之前跌進船艙的緣故,她的頭飾和發髻有些散亂,臉色也透著蒼白。但是當她漸漸起身站定,適才那些仿徨失措似乎被她拋卻了,她重新恢復成了那個高傲而大膽的女人,又與雷遠想象中的略有些不同。
  秋浦擔心地喚了她壹聲,她沒有理會。
  她忽然慢慢道:“小時候,所有人都告訴我,我的父親、長兄,都是威名震動天下的英雄,是所向無敵的豪傑。那時候我就想,如果以後嫁人,壹定也要嫁給不下於父兄的英雄,斷不能為庸人之妻。玄德公便是了,他雖然半生顛沛流離,卻是個真正的英雄。”
  “可惜,我來到荊州不久,就懂了,我的夫君並不是真的想娶我。面對我的時候,他只是在忍耐,就像他面對著曹操、袁紹、劉表之流那樣,小心謹慎的忍耐……”
  話是沒錯,但自比曹操、袁紹和劉表,是不是合適?雷遠苦笑不已。
  他攔住孫夫人的話頭,大聲對部下們道:“既然荊州水軍到了,我們開門出去,將此地留給主母歇息!”
  李貞、王平這等比較機靈的部屬都知道,以自家身份去聽取主公的家事秘辛,未免逾越本分過甚了,於是連聲應是。李貞當先過去開門,眾人向孫夫人施禮,魚貫離開。
  雷遠待要拔足跟上,孫夫人高聲道:“雷續之留下!聽我把話說完!”
  這壹聲喝令傳到外頭,雷遠還真不便強行出外。
  他苦笑連聲,站定不動。
  “他忍耐了好壹陣子,有段時間孫劉兩家彼此廝殺,他便不忍了,直接將我安置到孱陵,又將我的隨行扈從、仆婢們剝奪了大半,還找了些理由殺了幾個。後來兩家重訂盟約,他又把我接回來,像往常壹樣對我,以為我什麽都不懂。”
  孫夫人的眼光散亂,不知道在看什麽:“可我心裏都明白,就算以前不懂事,經過那壹趟,也明白了。他只是因為需要孫劉聯盟,所以才需要我。包括他的部下們,孔明,或是關羽張飛那些人,從來沒有當真把我當主母看,他們心裏對我只有警惕和忌憚。對了,還有趙雲……他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實際上將我當作囚犯。”
  “咳咳……倒也未必……”涉及自家嶽父,雷遠想解釋幾句,又無話可說。玄德公為了警惕自家的妻子,專門設置壹位留營司馬,固然是被孫夫人的跋扈所迫,防備之意也確實明顯。
  “所以我才會上孫瑜的當。”孫夫人向雷遠搖了搖頭:“我自知行事魯莽,也聽不得人良言相勸,但許多事情,心底裏還是清楚的。只是,我就只是想逃離這個牢籠,回到江東去透壹口氣,去縱馬奔馳、自由自在的生活壹陣。”
  她笑了起來:“結果呢……孫瑜將我當作工具,他完全沒有考慮過我的利益。我這個吳侯之妹,原來在江東人眼裏,也就只有這點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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