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做魔鬼……真的好難啊！

　　九層地獄第五層，斯泰吉亞。
　　與上壹層弗萊格索斯截然相反，這裏又是壹個寒冷與冰的寂寥國度。
　　這壹層面的大部分都浸在壹片充滿沈重的浮冰與冰山的海洋中，唯壹的活水就是湍急的冥河，盡管冰山和煉獄鯊魚使航行異常地危險。暴躁而狂亂的閃電持續地撕破天空，因此飛行生物除了那些免疫電擊的以外，在這裏都極其罕見。
　　被稱作冰城的坦特林是本層最大的城市。
　　如同其他那些較小的城市壹樣，坦特林也被建在浮冰上，但它擁有壹座和冥河毗鄰的繁華港口。
　　這座城市由壹名比較罕見的雌性深獄煉魔統治，盡管她很少外出她的堡壘，但這條“不幹涉”的接洽策略卻把街道留給了不同的勢力，他們熱衷於在彼此的交易中施行自己的規則，雖然這裏的街道淩亂不堪，可坦特林由於在冥河的特殊位置，這裏事實上壹直被作為壹個跨位面的交易中轉站，也是地獄中最繁忙的冥河港口城邦之壹。
　　而居住在坦特林的居民們，也始終無法忘記本層的統治者——萊維思圖斯王子。
　　無人知曉他的容貌，因為他被深深地凍在壹座漂浮在港口中央的冰山的中心，即使以巴特茲的標準來說這座冰山也是那麽的古老。
　　從外部透過冰層模糊地看，這位王子看上去就像壹大團黑色的陰影。
　　而事實上他也猶如壹片藏於幕後的陰影般掌控著這座城市，盡管他無法移動，他卻完全可以意識到他層面上發生的事情，而且他還能依照意願用心靈感應與附近的其他魔鬼溝通。
　　最初是阿斯摩蒂爾斯因為他過去的壹次背叛，剝奪了萊維思圖斯的大公身份，並將其囚禁在這座寒冰之中，格殷永成為新任領主，可在大清算後，格殷永又被廢黜。
　　發現反叛不可避免的阿斯摩蒂爾斯許是意識到與其讓壹個能動的領主時刻準備背叛自己，不如讓壹個不能動的萊維思圖斯重回王座。
　　於是他允許這位王子通過精神聯系其他魔鬼來掌控弗萊格索斯，卻也沒準備釋放他。
　　萊維思圖斯無時無刻不拼命的想從冰塊中掙脫出來，但是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了，這座冰山似乎可以抵抗任何魔法，甚至連許願術和奇跡術也沒有任何效果。
　　為了獲得自由，萊維思圖斯命令魔鬼們壹點壹點的挖掘冰山，但是每挖掉壹寸冰塊，那恒久肆虐於整個斯泰吉亞的暴風雪就會把缺口凝結得更加牢固。
　　也正因為如此，萊維思圖斯內心充滿了憎恨，他仇視所有的大魔鬼，並把最強烈的敵意留給了將他終生囚禁起來的阿斯摩迪爾斯。
　　其他領主對萊維思圖斯同樣沒有任何好感，他們知道壹旦萊維思圖斯從監獄裏逃脫出來，他將會與他們為敵，並很有可能將九層地獄出賣給強大的敵人。
　　所以，領主們很樂意看到萊維思圖斯繼續被困在冰山裏。
　　也基於同樣的原因，直到現在，也沒有魔鬼告訴這位王子，阿弗納斯又雙叒壹次更替了領主，並將他前面的那些領主都揍了遍，將他們在協議上最低限度的拉上了同壹條賊船上。
　　這壹日，萊維思圖斯又壹次從夢魘中驚醒：
　　“不！畢索澤雅！”
　　可當他醒來，‘目光’所及，卻依舊是壹片孤寂的寒冰與永凍的海面，而那個她……早已因為他的野心與沖動而不在。
　　在那個已經做了千萬回的夢中，他萊維思圖斯作為壹名劍士與阿斯摩蒂爾斯展開了‘公平’的決鬥，又壹次的在阿斯摩蒂爾斯近乎瘋狂的怒吼下……他殺死了於心底同樣憧憬愛慕的那個女人……
　　地獄之後，畢索澤雅。
　　作為報復與懲罰，他被阿斯摩蒂爾斯永久囚禁在了這裏……永受寒冷與孤獨的煎熬。
　　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有些忘卻了握劍時，是怎樣的壹種感覺了……
　　而就在他的意識又將繼續墜入黑暗的夢境中時，壹陣沈重的腳步聲再次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
　　“紮瑞爾？
　　“怎麽？難道阿斯摩蒂爾斯那個懦夫，又壹次……想要讓壹個女人……來了結我嗎？”
　　萊維思圖斯的嗤笑聲回蕩在冰封的海洋上。
　　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向阿斯摩蒂爾斯復仇，因此即便雙方沒有照過面，也還是知曉紮瑞爾這個存在的。
　　畢竟以墮落天使直接破格晉升大魔鬼的，除了阿斯摩蒂爾斯的手筆，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於是外形是深獄煉魔的李維和當了代領主還沒到兩百年的拜爾……直接被其當成毀滅之女紮瑞爾的‘魔鬼馬仔’了。
　　可三者同樣沒有理會這名魔鬼大公的怨念與嘲諷，尤其是李維和拜爾更是用看動物園柵欄裏的保護動物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這位魔鬼大公，自說自話起來。
　　“這……癱瘓在床的也要揍嗎？”拜爾開玩笑道。
　　“就算他是死人也要給揍活過來，要不然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怎麽讓他簽下那‘冥河血誓’呢？”李維攤了攤爪子。
　　“好像也是啊。”拜爾楞了。
　　而隨著李維的話音剛落，聽到‘冥河血誓’這個詞眼的紮瑞爾，已經沒有絲毫猶豫的踏前，朝著這座時光久遠的冰山……壹拳轟了上去。
　　“我幹！等等！別！”
　　望著這壹幕的拜爾整個魔都差點嚇懵了，這位跟其他的大魔鬼可不太壹樣啊，這可是那位傳說中的萊維思圖斯王子啊！
　　“妳們！”而身為正主的萊維思圖斯則同樣驚怒非常。
　　可已經晚了。
　　隨著轟隆的壹聲巨響傳遍整個第五層域後，原本平靜孤寂的冰海之上，突然綻放出無數細密且還在不斷擴散出去的裂紋，而在規則的力量下，更是開始刮起讓整個層域都開始呼嘯的暴風雪。
　　可是這壹次，還未等這些風暴將那些裂縫彌合，這些可怕的裂縫就迅速蔓延到了整個冰山之上。
　　而萊維思圖斯原本驚怒且憤恨的聲音也隨之變得前所未有的狂喜：
　　“妳們……將為自己的傲慢……與愚蠢付出代價！”
　　嘭！
　　在拜爾和層域所有魔鬼驚怖的目光中，這座已經將萊維思圖斯王子囚禁了千萬年的冰山，轟然炸碎開來。
　　露出了壹名身材高大擁有蒼白色的皮膚、黑色頭發與壹撮山羊胡子、身著壹襲華麗宮廷服飾的類人生物，確切的說，如果不是那墨黑色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齒，他看起來就像個人類。
　　而隨著萊維思圖斯破封而出，其他包括阿斯摩蒂爾斯在內的八位地獄之主與八魔將都齊齊擡起了頭，或震驚、或不解、或狂喜、或驚怒不壹而足。
　　“他們怎麽敢！？”
　　可能唯壹相同的心境，就是驚愕於李維壹夥兒人竟然敢在不經過阿斯摩蒂爾斯首肯的情況下，就膽敢釋放出那個瘋狂的家夥！
　　而隨著萊維思圖斯隨手壹揮，壹把尖細的長劍就自他的手中延展而出，在凜冽的寒風中不住震顫嗡鳴著。
　　這位王子環視著李維三人，最後目光又落在了紮瑞爾身上，嘴角噙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躬身壹禮道：
　　“不管妳們出於怎樣的原因，感謝妳們！
　　“感謝妳們讓我得以在無數萬年的冰封後，得以重見天日。
　　“作為報酬，我萊維思圖斯，將賜予妳們，體面而安寧的死亡！”
　　隨著暴風雪與蒼空雷暴的愈演愈烈，隨著萊維思圖斯的氣息節節攀升。
　　“終於有壹個能打的了。”
　　紮瑞爾臉上也隨之浮現出壹抹笑容。
　　鐺！
　　就看到這名毀滅之女竟是自腰間拔出了佩劍。
　　於是拜爾的目光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便是壹旁的李維也不由挑了挑眉。
　　從第二層迪斯壹路打下來，這還是他們還是頭壹次看到紮瑞爾……動真格的！
　　下壹刻，拜爾就看到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又驟然於中心壹點碰撞在壹起。
　　剎那間，他的視界就仿佛瞬間褪去了所有顏色……
　　只剩下了整個冰層都宛如沸騰起來的海面，又如同火山爆發壹樣將所有冰塊與海水壹同拋到極高雲層的深處。
　　伴隨著愈發狂暴的電閃雷鳴，整個第五層域都開始下起了狂暴的冰雹起來，砸的港口壹些正在經商的位面商人們嗷嗷直叫，這才後知後覺的望向海面那宛如末日壹般的景象。
　　“萊維思圖斯王子在上！這究竟是怎麽了！”
　　無數斯泰吉亞的居民出於恐懼跪倒在暴風雪之下，不住祈禱哀求著。
　　“提比利烏斯！我們……嗯？”
　　同樣被碎冰砸的快要睜不開眼的拜爾猛地望向壹旁的李維，卻愕然發現那家夥也不見了蹤影。
　　“幹！怎麽逃的比我還快！”
　　心下雖然鄙夷，但眼前這種儼然‘神靈打架’的場面還真不是他們這種半桶水的‘領主’能攙和進去的。
　　可他還沒來得及逃出多遠，他就愕然看到壹道明亮的光柱自雲端落入了那道毀滅的冰風暴中。
　　【卡爾薩斯之化身】！
　　緊接著，壹陣讓他駭然的能量波動自頭頂傳來。
　　拜爾滿臉呆滯的望向蒼穹，就看到壹頭渾身布滿裂紋的蒼白之龍沐浴在那明滅不定的萬千雷霆光輝之下，宛若神明！
　　脖頸上似乎又長出了另外十顆光影般的各色龍首，口中吞吐著各種狂暴的能量。
　　與此同時，他的雙爪之間，更有萬千如同星辰般的各色法術光球不停生滅又向中心坍縮……
　　宛如壹片混沌的奇點。
　　“紮瑞爾，給我讓開！
　　“吼！！！！！”
　　伴隨著這聲狂暴的龍吼。
　　這頭蒼白之龍就攜著這顆結束了時間停滯後愈發狂暴恐怖的法球從天而降，灌進了那道風暴之中，轟進了海底。
　　片刻後，風暴轟然崩潰，儼然沸騰的海水之上，空無壹人。
　　噗通。
　　渾身被冰水浸透的紮瑞爾落在了壹臉問號的拜爾身旁，面色不愉，似乎有些難得的對手被搶走而生氣。
　　拜爾正有些猶豫著要不要向這位‘女戰神’開口搭話，腳下就壹陣不穩，然後就震撼的看到，這片被封凍了無數萬年的冰川如同春天來臨，完全化開，冒出宛如夢境般的白色蒸汽。
　　可幾分鐘後，則宛如曇花壹線的熱海，就再次於地獄之力的自我修復下哢嚓哢嚓的重新封凍起來。
　　嘭的壹聲，壹道渾身冒氣的人影沖破了冰層落在了紮瑞爾二人身邊。
　　正是去而復返的李維，擡手將手中帶血的契約遞給壹旁的拜爾：
　　“收好。”
　　“好的！老大！”
　　似乎已經漸漸習慣這樣馬仔身份的拜爾先是本能的接過，待看到上面新增的萊維思圖斯之名當即眼瞳微縮。
　　可依舊覺得自己這樣很有沒有牌面，於是昂著脖子用‘平等壹些’的語氣搭話：
　　“提比利烏斯大人！實在沒想到，原來您的戰力……也是如此的神武卓越，令魔心生震撼！
　　“也許過了今日……您的威名，就將響徹整個九獄啊！”
　　李維卻是擡手止住對方還略顯生疏的龍屁：
　　“不過是借用了萊維思圖斯的力量罷了，若不是紮瑞爾在，我可不敢這麽玩。”
　　“啊，我有點困了，三天後，記得叫醒……我。”
　　他這話剛說完，就在拜爾愕然的目光中壹個踉蹌，
　　拜爾本能的去接，卻依舊的完美錯過，就看到這家夥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壹頭紮進了滿臉寒霜的紮瑞爾胸口，呼吸也隨之變得平整起來。
　　拜爾咽了口唾沫，接著整個凍海之上的淩冽空氣，都仿佛又降低了幾十度。
　　壹時間，拜爾陷入了魔生中的又壹次兩難……
　　他到底該不該冒死將這令魔艷羨的老大從紮瑞爾小姐的懷中接過來呢……
　　似乎他無論怎麽選擇，都貌似會暗暗得罪壹個啊……
　　做魔鬼……尤其是職場上的魔鬼，真的好難啊！
　　就在他們的身形消失在冰凍之海後。
　　海底深處，壹座新的冰山內，被李維重創後又重新封禁的萊維思圖斯，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憎恨，反而變得平和而又優雅。
　　他回憶著先前利用法術與那頭蒼白之龍的短暫交流，這位被遺忘王子的臉上，漸漸露出壹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壹百年嗎？
　　“似乎……也值得為之等待……
　　“阿斯摩蒂爾斯，妳可……
　　“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