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龍佳婿

府天

歷史軍事

  穿越三年,長在鄉間,有母無父,不見大千。   就在張壽安心種田教書的時候,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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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壹十壹章 興師問罪

乘龍佳婿 by 府天

2020-11-5 19:49

  佞臣張壽十宗罪!
  請斬張壽以謝天下!
  臣奏東宮講讀官張壽蠱惑太子,居心叵測……
  這就是在接下來幾天之中,雪片似的堆滿通政司的各種彈劾。當然,中間也不免有幾個真正剛直敢言的大臣,直接痛心疾首彈劾太子荒廢學業,逃課離宮,但是,大多數官員都本能地規避了彈劾太子而可能帶來的巨大風險,全都把矛頭對準了張壽。
  當然也有更厲害的,把東宮所有講讀官壹體都掃了進去,挨個彈劾了壹個遍——張壽乳臭小兒,不學無術;嶽山長沽名釣譽,山野老農;徐山長營造把式,自甘墮落;肖山長小橋流水,格局太低……而除卻這四個非科班出身的,其他講讀也沒能逃過冢中枯骨四字。
  如此挨個點評了壹番所有講讀官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歸來的楚國公張瑞。之前人和趙國公朱涇兩路北征,朱涇都已經回京許久,甚至權掌兵部,這位卻時隔壹年多才在臘月這天寒地凍的日子歸來,而且恰恰好就是太子逃課這壹天,可以說那真是天數了。
  這下子,知道朱涇和張瑞不和的人,那自然全都在幸災樂禍地抱手看熱鬧,打算欣賞壹出精彩的國公大戰。然而,在楚國公張瑞那也不知道是自己寫的還是別人代筆,洋洋灑灑壹大篇的彈劾送上去,隨即被有心人大肆傳開之後,打上門的人就到了。
  盡管知道自家老爺和趙國公那是壹向合不來,說世仇也許誇張了點,但老死不相往來卻也是真的,可門房面對那個仗劍殺上門來的大小姐,卻是壓根不敢攔著,壹個抱頭鼠竄,壹個壹溜煙去裏頭通報,還有兩個則是上前小心翼翼地苦苦規勸。
  “我才不管這麽多呢!我成婚他沒來,現在還來貶損我夫君,我怎麽能不來找他算賬?讓開,再不讓開我就打進去了!”
  兩個攔著朱瑩的門房暗自哀嘆,回頭這壹出興師問罪肯定是京城熱議話題,可那明晃晃的劍尖都已經快戳到鼻子上來了,哪怕上了年紀卻依舊耳聰目明的他們能發現,那把劍赫然是沒有開鋒的,卻也不會就把朱瑩當成色厲內荏。
  那是人家大小姐有分寸……否則這萬壹手滑了砍到什麽花花草草,那就麻煩大了!
  於是,象征性地攔了壹會兒,兩個門房就把朱大小姐給放進去了。而氣勢洶洶闖進楚國公府的朱瑩也沒客氣,提著劍直奔張瑞的書房。雖說兩位國公號稱老死不相往來,朱瑩卻是來過這裏不止壹次的,哪怕這壹年多因為張瑞不在而沒登門,可她依舊熟門熟路。
  至於沿途,那真是閑人退避,別說壹個攔她的人都沒有,甚至連壹個活人都看不到,仿佛這偌大的張家所有人都因為她的到來而躲到屋子裏去了。
  對於這種可以預見的狀況,朱瑩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進來通報的人壹路大呼小叫,於是人都躲了。反正她本來也就沒打算見張瑞的妻妾兒女,此時直接闖到這外書房,見大門敞開,仿佛是歡迎她去自投羅網似的,她也不客氣,直接大剌剌地闖了進去。
  果然,她壹進去就只見張瑞大馬金刀似的坐在正中主位上,卻是在那裝模作樣地翻書。面對這壹幕,她毫不客氣地沖上前去,壹把搶過了張瑞手中的書,這才沒好氣地哼了壹聲:“我倒沒看出來,張世伯妳居然還喜歡魏征?”
  “居然在看他的《諫太宗十思疏》?怎麽,妳罵了我夫君還不夠,還打算罵壹罵太子,罵壹罵皇上?”
  “這不是都已經有人彈劾了太子嗎?我既然當不了第壹個,那麽當然只能另辟蹊徑,勸諫壹下皇上了。”張瑞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隨即站起身來,突然伸手摸了摸朱瑩的腦袋,見人如同小兔子似的蹦了開來,隨即對他怒目相視,他不禁有些遺憾地嘆了壹口氣。
  “我出征的時候妳還是大姑娘,回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小媳婦,而且居然還口口聲聲就幫著妳的男人……嘖,從前那個蔑視天下男兒的小瑩瑩上哪去了?”
  “要妳管!”朱瑩狠狠瞪了張瓊壹眼,繼而就輕輕揚了揚眉道,“我哪有蔑視天下男兒,我只是瞧不起那些或是只知道圍著我轉,或是當面不屑壹顧,背後垂涎欲滴的偽君子!阿壽不壹樣,他從躲著我到喜歡我,從來都敢把話說得清清楚楚,哪像有些人當面壹套背後壹套!”
  “好好好,情人眼裏出西施,妳喜歡就好!”
  張瑞嫌棄地嘖嘖連聲,繼而就揮了揮手道:“妳該感謝我才是,我罵妳家張壽是沒錯,但我劈頭蓋臉把所有人都罵壹頓,他就不再是眾矢之的了。太子剛剛冊立還不到兩個月,四處就都在傳言說太子如何如何賢明,這事兒壹出,那當然得有人背責。”
  “太子不背,那就侍讀們背……侍讀們位卑職低兜不住,那就講讀們壹塊背;而要想讓人全都閉嘴,當然甚至得皇上壹塊兒背。”
  見朱瑩頓時眼睛瞪得老大,張瑞就壹攤手說:“別看我,把張壽他們這些家夥全都罵進去,那也不是我倚老賣老,是皇上讓我幹的。接下來我還要倚老賣老把皇上也說壹頓,到時候皇上順勢自責兩句,這件事就算是結了。”
  雖然隱隱猜到了,但朱瑩卻極其不以為然,可待要反唇相譏時,她卻突然想起了什麽,繼而就哂然壹笑道:“皇上固然是好算盤,可太子未必就是那算盤珠子。”
  “哦?”張瑞對三皇子那是真的不熟——壹點都不熟。畢竟他出征那會兒,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兩虎相爭,看上去東宮之位總脫不了他們兄弟倆之手,可誰曾想等他回來時,皇後被廢身死,那兩兄弟都死於非命,東宮之位竟然落在了三皇子手裏。
  他正想具體問個究竟,卻沒想到朱瑩突然意興闌珊地伸了個懶腰,隨即轉身徑直往外走,仿佛是忘了剛剛殺進來的本意,打算回去了。
  這下子,他不禁有些意外,可正打算叫住朱瑩時,耳朵卻突然捕捉到了外頭有腳步聲過來。想到他明明事先吩咐過閑雜人等退避,此時卻還有人置若罔聞,他不禁皺了皺眉,可隨之就看到出現在門外的赫然是專管探事和情報的三管家。
  人到門口時,恰逢朱瑩正好出去,兩邊壹打照面,來人微微遲疑了壹下,就沒有避開朱瑩,而是在門前打躬說道:“老爺,太子殿下上書坦陳,之前逃課私自離宮外出,全都是他的錯,和眾多講讀官無關。”
  “是他連日課程繁重,於是心生倦怠,這才出宮去散散心,又用太子的身份命侍讀們替他遮掩,千錯萬錯都是他壹個人的錯。”
  張瑞沒想到三皇子的動作這麽快,態度這麽果決,自己的後續上書根本還沒來得及完成,人就已經上書請罪了,還這麽實誠地坦白逃課,坦白私自離宮,坦白上課倦怠……這麽壹來,所謂賢明太子的這壹層面紗豈不是就完全撕掉了?
  他打了個眼色讓那三管家退下,可人還沒挪動,他又突然想到自己還沒待客,連忙吩咐人叫小廝送茶點來。等這位不停擦汗的三管家壹走,他就趕緊換了壹副笑臉,好說歹說把朱瑩重新請了進來坐下,當外頭小廝送了茶水和四色點心,他更是親自擺在朱瑩旁邊的高幾上。
  “小瑩瑩,我這到外頭打了壹次仗,如今是跟不上京城這形勢了。從前我和太子也實在是沒怎麽打過交道,不像妳天天在宮裏轉,人面熟……這太子到底是個什麽脾氣?他就不知道如此上書請罪,對他的名聲是很大的損害嗎?”
  “名聲值幾個錢?”
  朱瑩眉頭壹挑,卻是接了張瑞遞過來的茶杯,這才嘿然笑道:“皇上當年任性胡鬧的時候,從來不在乎自己的名聲,現在怎麽卻在乎起太子的名聲了?他是壹片愛子之心,興許就連當初對大皇子二皇子的那份心,也都挪到了太子身上。”
  “可這也要太子願意!哪個真正有孝心的兒子,受得了自己犯錯父親背鍋?他要是坦然接受下來,那才是不忠不孝的混蛋!”
  雖說知道朱瑩這不忠不孝的混蛋不是在罵自己,而是在打比方,但襄陽伯張瑞還是忍不住有些尷尬。畢竟,他之前就打算按照皇帝的吩咐這麽做。
  不過,他又不是年輕人,訕訕壹陣子也就過去了,當下就笑容可掬地請教朱瑩三皇子的行事作風,脾氣性格……用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這次上書他固然是奉聖命,可下次萬壹完全不了解太子的他又被誰當成了槍使呢?
  於是,從朱瑩的口中,張瑞得知了三皇子那些點點滴滴的小事,當然更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太子和張壽這個老師的種種相處。他原本覺得趙國公府這乘龍佳婿崛起得實在是太快,步子不穩,可現在聽朱瑩滔滔不絕地說著,他不禁對人起了相當的興趣。
  更何況,朱瑩說到末了,還言笑盈盈地說:“對了,襄陽伯對我家阿壽可服氣了,他曾經當眾說我家的事情就是他的事,妳這次上書罵了阿壽,回頭他肯定要來找妳麻煩!”
  張瑞不由得啞然失笑,正要說襄陽伯好歹是他二弟,怎麽也不至於胳膊肘往外拐。可他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呢,就只聽外間壹陣喧嘩,緊跟著,竟是說曹操曹操到,襄陽伯張瓊就這麽大剌剌闖了進來。
  “我說大哥,妳罵別人也就算了,張九章怎麽著妳了,妳罵別的講讀官也就罷了,非要把他捎帶上?他是年紀不大,可這小子講義氣,有擔待,妳那大塊頭侄兒多沒出息的壹個人,在他手底下楞是像模像樣!”
  不管三七二十壹進來先是壹通質問,張瓊才好像剛看到朱瑩似的,卻是眉開眼笑地說:“小瑩瑩妳這是打上門來興師問罪的?妳是該說說大哥,他就是瞧不起年輕人!”
  張瑞剛剛被朱瑩搶白了壹通,現如今自己的嫡親二弟竟然也“幫理不幫親”,他不由得有壹種荒謬的感覺。不過他不是朱涇那等強硬的性子,卻也沒生氣,而是似笑非笑地反過來調侃張瓊道:“妳還說我?從前那些軍中小將不是常常挨妳的罵,現在居然改性子了?”
  “那些毛頭小子怎麽能和張九章比?”張瓊嗤之以鼻地哼了壹聲,隨即就壹屁股在自家長兄的對面坐下了,“大哥妳剛回京,千萬別給人當槍使。壹股腦兒泛泛而談把人全都拎出來罵壹頓,那我也就算了,可妳非得每個人評點壹番,還說他不學無術,那就過分了!”
  “他就算真的不學,那也是不學有術!”見張瑞那滿臉荒謬的表情,張瓊就壹本正經地說,“他要是不學無術,鎮得住那壹堆天不怕地不怕的紈絝子弟?”
  “好好好,算我之前說錯了話!”張瑞見朱瑩這會兒反而作壁上觀看熱鬧,他雖說對張壽著實好奇到了極點,卻也不得不趕緊希望結束這個話題。可是,他正打算把話題拐到朱涇頭上,譏嘲壹下人當初隱瞞婚約的舉動,卻不防朱瑩竟是站起了身。
  “好了,我今天來也來過了,想來不會再有人以為我家阿壽是軟柿子。張世伯妳剛剛回京,好好歇著,要是對我爹那位子感興趣,可以和他爭壹爭,我保證不偏幫我爹。”見張瑞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她就嫣然壹笑道,“我現在要出城去接阿壽,就失陪了!”
  見朱瑩坦坦蕩蕩把去接自家夫婿這理由擺了出來,隨即就猶如彩蝶壹般飄然離去,張瑞不禁吸了壹口氣,有些牙疼似的對壹旁的張瓊問道:“這小丫頭真被人迷得這麽神魂顛倒?”
  張瓊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見張瑞滿臉遺憾,他就慢條斯理地說:“我是沒有女兒,而且被這小丫頭捷足先登了,否則說不定我也會嫁女兒給張九章。這樣的乘龍佳婿,可遇不可求!真的,朱涇之前回來卻沒提婚書,我連妳家女兒都拿出來盤算過,可年紀不對啊!”
  張瑞只覺得不知道說什麽是好。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以接張壽為名離開楚國公府的朱瑩,卻壓根沒有立刻出城去公學接人——不說接人,她怎麽被逼宮這麽快從張瑞那兒脫身?大小姐這興師問罪還只是剛剛開始呢,怎麽能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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