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8章 北方大公

　　領主的城堡內比想象的要樸素——這偌大的堡壘似乎只是為了起到軍事碉堡的作用才被修築的如此高大厚重，唯有走進其中，才會知道它裏面除了懸掛著德拉貢帝國的徽記以及壹些富有武鬥精神的裝飾性刀劍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多余修飾。
　　郝仁和查理曼壹行人在凱姆的帶領下沿著城堡的走廊前往歐文大公所處的房間，略顯陰森的走廊中回蕩著眾人的腳步聲。走廊只有壹側開著窗戶，天光從那些高而狹窄的窗縫中照射進來，落在另壹側墻上的裝飾盾牌上，並在後者表面泛起壹層朦朦朧朧的光暈，灰塵在光暈中飛舞著，仿佛輕煙壹般。
　　沿途的侍衛和女仆在這支特殊的“訪客隊伍”面前恭敬地行禮致意，並退至走廊兩旁，而從他們那掩飾不住的惶恐表情便可以看得出來，那位歐文大公雖然已經蘇醒，情況卻絕對算不上好。
　　在大公的房間門口，壹個身披白底鑲藍邊長袍的老人正好推門走了出來。
　　凱姆走上前去，向老人點頭致意：“霍爾曼學士，我帶來了大公指名要見的貴客。”
　　被稱作霍爾曼學士的老人擡起眼看了面前的壹行人壹眼，眉毛微微抖動了壹下，語氣中帶出壹絲不滿：“我可沒聽說是這麽多人——大公的情況很不好，壹次見這麽多人……”
　　“是大公指名要見他們的。”凱姆再次強調了壹遍，“學士，據我所知您要負責的只是治療大公的傷勢，而不是甄選他要接見的客人。”
　　霍爾曼學士挺起腰，中氣十足：“減少訪客也是恢復健康的壹環！”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房間中傳來了壹個更加中氣十足的聲音：“霍爾曼！我只是受了點傷，離死還遠呢！讓客人們進來——妳不要擋在門口！”
　　霍爾曼學士臉皮微微抖動了壹下，泄氣般地呼出口氣，默默地退開到旁邊：“妳們進去吧——盡量保持安靜。”
　　歐文大公躺在房間中央的橡木大床上，目光炯炯地看著走入房間的六個人——郝仁四個，再加上查理曼兄妹二人。他是壹個體格壯碩到讓人懷疑是否有蠻族血統的老人，濃密的須發相當富有北方特色，盡管是重傷之後躺在床上，可那無法被被褥遮掩的龐大身材仍然有著十足的氣魄。
　　陽光透過臥房的窗戶灑進室內，這陽光本應讓房間明亮起來，但不知為何，郝仁進屋之後的第壹感覺便是昏暗——昏暗無處不在，這房間中的壹切事物都仿佛蒙上了壹層陰影的薄紗，即便陽光直射的地方，地板也像是被什麽遮擋著壹般呈現出暗淡腐朽的顏色。
　　房間中還有另外壹人，那是壹個穿著白色衣裙、面無表情的銀發女性，她站在大公身旁，微微低著頭，似乎是照料大公起居的女仆，對於郝仁壹行的出現，她只是微微擡頭看了壹眼，便重新低下頭去再無動作。
　　“啊，妳們來了。”等房門關上之後，躺在床上的老人便笑著說道，他的聲音沈穩有力，完全不像是傳言中身受重傷差點死去的樣子，他的視線在查理曼兄妹和郝仁壹行身上掃過，就像普通的豪爽老爺子般開始打招呼，“伊蘇的王子和公主——哈，我聽說了妳們的經歷，妳們能到這兒還真不容易，世界對面的那個國家情況還好？還有妳們……來自‘世界樹神殿’的神秘人……真是神秘啊，我讓最優秀的學者去查，都沒人知道世界樹神殿是什麽來歷，妳們真是憑空冒出來壹般。”
　　“海伍德·歐文大公。”查理曼上前壹步，對躺在床上的老人彎腰致意，盡管自身貴為王族，但面對像海伍德·歐文這樣傳奇級別的老將，他還是發自肺腑地致敬，“我聽說您身受重傷，但現在看到您恢復了精神，也就讓人安心了。”
　　“啊哈，什麽狗屁恢復。”海伍德·歐文哈哈大笑了壹聲，“也就是暫時還活著罷，還來得及見見妳們兩個小家夥，以及……跟著妳們壹起過來的這幾位神秘朋友。”
　　說著，歐文大公的視線便落在了郝仁身上——畢竟領著兩個姑娘和壹個小女孩，郝仁在四人組裏的醒目程度是最高的：“我聽說妳們就像散步壹樣穿過了黑松林，還能輕而易舉地戰勝戈爾貢領主？”
　　“只是壹些特殊的能力而已。”郝仁笑著說道，“我們有能夠直接看穿黑松林迷霧的眼睛，而在對付像戈爾貢領主那樣的古代兵器方面，也正好有壹些小小的經驗。”
　　“壹些小小的經驗……”歐文大公因這說法而大笑起來，“哈哈，還真是輕描淡寫的口氣——妳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像妳們壹樣直接從迷途區域橫穿黑松林麽？又有幾個人能戰勝那些戈爾貢領主——別說戰勝了，壹頭戈爾貢領主幾乎可以摧毀壹整只常規軍團，而妳們……嘖嘖，妳們的世界樹神殿來歷不小啊。”
　　查理曼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位老大公的主要關註點似乎都在郝仁壹行（或者說是在“世界樹神殿”）身上，於是忍不住開口道：“大公，恕我打斷——我和我的妹妹肩負重要使命，需要盡快見到康斯坦絲公主，請問她……”
　　“她現在在前線，但她已經知道妳們的到來了。”歐文大公擺擺手說道，“放心，她會見妳們的，而且很快就會見。耐心，年輕人，耐心是最重要的特質——僅次於有個好酒量，明白麽？”
　　查理曼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旁邊的艾文娜卻先壹步開口：“我們明白了。”
　　隨後她在查理曼耳旁低聲說了兩句話，後者有些訝異地看了壹眼歐文大公身旁那位銀發女性，便點點頭不再言語。
　　“妳們，還有妳們的‘世界樹神殿’。”歐文大公重新把註意力轉回到郝仁壹行身上，“我想不僅僅是壹個‘遺世獨立的隱修組織’那麽簡單吧？”
　　郝仁不知道對方有何用意，便暫時順著話題往下說道：“妳是指什麽方面的？”
　　“妳們是不是……”歐文大公皺了皺眉，似乎在想辦法組織語言，“妳們有沒有壹些比較古老的傳說，或者預言之類，讓妳們在壹個特殊的時間重新踏足現世？比如有關紀元更替……哈，按理說像妳們這種突然現世的隱世組織，在見到我之後不是應該主動提起這方面的事情麽？”
　　“哦，好像按大部分書裏寫的是應該這樣來著。”郝仁拍了拍腦袋，“抱歉，剛幹這行沒幾年，工作經驗還不是很豐富。不過話說回來，在說這些之前妳真的不先想辦法穩定穩定自己的狀態？看妳這樣子……怕是活不到明天啊。”
　　這句話壹出來，查理曼和艾文娜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躺在床上、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衰弱之感的北方大公，而那位始終垂著頭的銀發女性也忍不住擡起頭來，迅速地掃了郝仁壹眼。
　　那位北方大公怔了壹下，隨之哈哈大笑：“哈哈……妳們果然有點意思，果然有點意思……”
　　“歐文大公，妳……”查理曼忍不住開口道，“妳現在……”
　　“我剛才就說過，我只是暫時活著罷了。”歐文大公看了看查理曼，“只不過壹般人的眼睛絕對看不出來而已。”
　　隨後他轉向郝仁：“妳說的沒錯，我是快死了，但妳是怎麽看出來的？”
　　“這個先別管。”郝仁直截了當地說道，“讓我們看看妳的傷口。”
　　“可能會很嚇人吶。”躺在床上的老將軍笑著說道，“這裏不但有好幾位女士，而且還有小姑娘，真的要看麽？”
　　“就是我要看的。”莉亞上前壹步，指著歐文大公胸口的位置，“打開吧，這裏面的繃帶和藥膏壹點用都沒有。”
　　歐文大公收起臉上的笑意，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而床鋪旁邊那位銀發女性則隨之上前，用輕柔的動作掀開了蓋在大公身上的被褥。
　　老將軍的上半身並無衣物，而是纏著壹層厚厚的繃帶，但從那繃帶下面卻沒有任何血跡之類的東西滲出。
　　銀發女性並未拆解它們，而是將手輕輕在繃帶上方拂過，那厚厚的繃帶便隨之斷裂、打開，露出下面觸目驚心的真相來。
　　只見在繃帶覆蓋之下，歐文大公胸口的大片血肉早已潰爛變異，壹道扭曲撕裂的傷口位於他的右胸，而傷口周圍的血肉就好像是被強酸腐蝕了壹般呈現出黑紫色並向內凹陷進去，而最令人恐怖的，是那傷口以及周圍的潰爛血肉竟然是“活”的！
　　那些腐爛變異的血肉就好像有著獨立的生命壹般在蠕動，不斷擴大著自己的潰爛範圍，在爛肉與正常血肉之間的交界處，那些腐爛的部分甚至生長出了細小的尖刺和齒狀物，撕扯、吞噬著周圍的健康血肉。
　　僅僅只是看了壹眼，艾文娜便臉色蒼白地退了回去——但好歹是沒有驚叫出聲。
　　畢竟，她之前已經看過黑劍騎士在變異之後的尊榮了。
　　“剛開始還挺疼，但現在也沒什麽感覺了。”歐文大公低頭看了壹眼自己胸口的傷勢，“它們正在逐漸取代我的身體，壹部分神經已經被它們‘吃掉’，這倒是壹種解脫。”
　　“沒有嘗試治療麽？”查理曼臉色糟糕，但還是用鎮定的語氣說道。
　　“試著把爛肉割掉，但立刻便會重新長出來，而且和割掉之前壹模壹樣，把傷口整個挖掉都不管用，腐化似乎並不是紮根在肉體上，而是紮根在我的靈魂裏的。”歐文大公淡然地說著，“藥膏，魔法，甚至是精靈的祈福術，都已經試過了，這種變化是不可逆的——只有霍爾曼學士的秘術產生了壹點效果，他切割了我的部分靈魂，才讓我能清醒地和妳們交談。但這種狀態應該也持續不了多久啦，我已經能聽到壹些細小的聲音在自己的腦子裏嗡嗡作響，那是褻瀆的言語，它們就跟這些肉芽和牙齒壹樣，正在慢慢啃穿霍爾曼學士設置的心靈防護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