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星期壹開早會，董胖子在會上反復強調要職業化，「穿職業裝，講職業話，用職業思維。」講到激動處手舞足蹈，壹身肥肉抖抖。我坐在他旁邊皺著眉頭抽煙，想人為什麽壹當了官就變得道貌岸然？去年七月份胖子跟我壹起應酬客戶，在夜總會裏叫了幾個小姐，他那天的表現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我算是明白了什麽叫作「蹂躪」。看那陣勢，要不是我們坐在旁邊，他吃了那個小姐的可能性都有。該小姐先是微笑、接著閃躲、推拒，最後竟然發出非人的聲音，十分恐怖。更可氣的是，他除了百般蹂躪他自己的，還不停騷擾我的那個，問人家是真胸還是假胸，穿什麽顏色的內褲，問完了還非要檢驗檢驗。要給小費的時候這廝就開始粘乎，把小姐叫到門口討價還價，「妳不是只為了錢吧？…咱倆耍得這麽好，」接著聽見他義正詞嚴地譴責：「妳怎麽能這樣？庸俗庸俗！…我這裏就100塊錢，妳要不要？不要算了…哎妳掏我錢包乾什麽？」聽得那個叫趙大江的客戶怒火萬丈，拿出壹疊鈔票就走了出去，說小姐辛苦了，100塊還回去，這些妳收下。董胖子第二天還得意洋洋地跟我說：「出來玩，要少花錢，多揩油，陳重妳要跟我學學才行。」我連連說妳道行深我學不了，心想人可以風流，也可以偶爾下流，但怎麽能象妳那麽下作。「下作」壹詞是跟趙大江學的，第二天他打電話來評董胖子曰：「操他個媽的，沒見過那麽下作的！」他是東北人，性格爽郎得很。
　　董胖子講完了，象毛大爺壹樣揮了揮肥手，問我，「陳經理有沒有什麽要說的？」我心想說就說，也讓妳見識見識什麽叫水準。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董總的意見我非常贊成，職業化的問題，說到底就是怎樣完成自己職責的問題，職業裝、職業用語，都是職業化的外在要求，更關鍵的是看妳的業績。「完不成銷售任務，」我把臉轉向銷售部的員工，「就算妳天天西裝革履、打著官腔，我也只當妳是個瓜娃子！」回頭看見董胖子的臉鐵青著，象壹只漚爛了的大茄子。
　　中午快下班時會計找到我，說我上周報銷的促銷費用有問題，因為沒有加油站的確認函，所以不能報銷。這次促銷活動是我聯系四川石油公司壹起搞的，只要在川石油的加油站加油500公升，就可以到我們修車廠免費做壹次汽車保養，保養費用由川石油結算。壹個月下來，光是保養業務就做了20幾萬，可以算是穩賺不賠的生意。我填了壹張18000多元的報銷單，其中有3000多的花頭，象壹首歌裏唱的：我的貢獻很大，我的收入很少，每天貪點小便家，偷偷地搞壹搞。這世界永遠那麽不公平，妳用才智換來的金錢，只有那麽壹點點是屬於妳的，大部分都給了我那個永不見面的老板。所以我經常會從業務中撈壹點好處，我相信高尚來自於衣食無憂，比如讓李良來幹我的活兒，他壹定不會象我這麽賊眉鼠眼的。
　　我跟會計吹胡子瞪眼，說加油站都是人家川石油的，我憑什麽讓人家確認？會計賠著笑，連連說這是董總的意思，您還是去找董總商量吧。我奮然而起，壹把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把報銷單摔在桌上，說董總，這是他媽的怎麽回事，還讓不讓人幹了？董胖子跟我打官腔，說陳重不要急嘛，我都是按公司制度辦事。我說少雞巴跟我扯，妳就說這活動還搞不搞了吧，不搞我馬上就給川石油打電話。胖子猶豫了半天，最後悻悻地在報銷單上簽了字。
　　把錢領出來後我給趙悅打電話，說請她到錦江賓館吃刺生，趙悅「哇」了壹聲，說不用那麽奢侈吧。她壹直都很節儉，壹頓飯超過100塊就會心疼，我上次花700元買的黛安芬，她居然壹直都舍不得穿。心情好的時候我就會批評她：「妳也算是白領階層了，怎麽還跟個柴火妞壹樣？」她多半會笑笑，說我哪算白領，最多算白領的家屬。
　　下班後我到樓下花店買了壹大束紅玫瑰，368元，買花的小姑娘笑得臉都爛了。我在卡上寫道：「老婆，妳長胖壹點會更好看，所以，吃吧吃吧。」小姑娘抿著嘴笑，我問她：「我對老婆好吧？」她說好感動啊，我將來找老公就要找這樣的。這話說得我心裏癢酥酥的。
　　我捧著壹大蓬鮮花趾高氣昂地走進錦江賓館，路上行人紛紛側目。我挑了壹張靠窗的兩人臺，坐下來給趙悅發了個短信息：夫已到，速來吃。這是我們兩口子床上的暗號，壹般情況下都是我問她：「想不想吃？」她點點頭，然後我就問她怎麽吃，可選的吃法很多，有正吃、倒吃、背後偷吃，遺憾的是她從來不肯跟我「顛倒互吃」。我在心裏想著趙悅看完短信後欲笑不笑的小樣兒，zhuai句文叫「淺靨輕笑，情難自已」，就覺得身體有點膨脹。趙大江上次送了我兩顆偉哥，我想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必要服用壹顆。
　　五星級賓館的服務就是好，不到壹個小時的時間，茶就添了四次，我坐不住了，打電話給趙悅，問她怎麽還沒到，趙悅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十分遙遠：「我晚上有點事，過不來，妳自己吃吧。」我的臉馬上就了陰了下來，說我們不是約好的嗎，趙悅象外交官壹樣地表示抱歉：「真的有事走不開，下次吧。」我大怒，「妳怎麽整天跟個事兒逼似的，什麽他媽的事那麽重要？！」趙悅也開始不遜，「妳才是事兒逼！不就是壹頓飯嗎？我就是不去，怎麽了？！」說完砰的壹聲把電話掛了。
　　我氣死了，在心裏怒？「操他媽的」，把手機重重地摔到地上。服務員眼明手快，幫我撿起來，說先生您的手機掉了。我看著她乏善可陳的臉，心裏湧起壹陣悲哀。我把卡從花叢裏拿出來，恨恨地撕碎，想讓妳吃，讓妳吃！然後站起來大步朝外走。服務員在背後叫我：「先生，您的花。」我轉過身對她笑笑，說送給妳了，看著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