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小靈童和老瞎子

　　通明府，地處交通要道，南往北來過客匯聚成繁華的城池。
　　其中，有壹條街道最是熱鬧，人稱‘算命街’，從街頭走到街尾，能遇到幾十個算命先生。這也圖算是地方特色，旅遊景點，遊客行商到此經過，觸動心事，少不得說壹卦。
　　三春時節，遊人如織，男科男客女客皆有。
　　壹位中年女客，紮著嫁人的發髻，踩車輕柔腳步，到了街邊，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從算命街上，傳來交談聲。
　　“壹卦十文，不講價。”
　　“妳這命好啊，我幹了這些年，沒見過這般好的，就沖妳這命格，必須加價。”
　　“呃，不得了，不得了。”
　　從街頭看去，卦旗、卦攤連成大壹片，遮住街角盡頭。
　　各色各樣的人等蔔卦，搖晃簽筒、拔弄著草，各自念著玄奧的卦文，壹個個有幾分模樣。
　　女客正要舉步，周圍走來壹對母女邊走邊罵。
　　“什麽瞎眼的老頭子，會不會看，說我們兩家八字不合，呸！”
　　發怒的是母親，女兒也同樣憤怒，“娘，都叫妳別找老瞎子，他算得不準，還是找小靈童。”母親也惱不已，“我以為瞎子會算的更準。”
　　中年女客聽了，眉頭壹跳，攔住母女二人，“我想請教下，這條街上求卦，可有什麽好推薦。”“必須是小靈童，老瞎子別去找。”
　　“其他都是混飯吃的，偏偏妳們外地遊客，我們本地人都不找他們。”
　　經過這對本地母女的解釋，中年女客才知道，算命街上，有真材實料的，只有老瞎子和小靈童二人，其他都是見街上生意好，過來渾水摸魚的。
　　“妳看那邊的張老三，殺豬出身，眼紅人家生意好，油手壹洗，穿上長袍就來騙人。”
　　“我們也就是看在鄉裏鄉親，不忍戳破他。”
　　母女響想起剛才經歷，壹番倒苦水，“老瞎子別看年紀大，遠遠不如小靈童，妳找他準沒錯。”中年女客道了聲謝，拜別這對母女，走入算命街中。
　　果如她們所說，算命街上，多半是濫竽充數的假冒之輩，打鐵的、殺豬的、磨豆腐的，都裝成算命先生，再次坑蒙拐騙，倒也有些生意。
　　中年女客嘆了口氣，她知道大劫將至，世間陷入最後瘋狂，天機變得前所未有狂暴，這意味著，占蔔能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
　　真正的神機天師，如今都知道利害關系，不敢輕易下卦，唯有這些妖魔鬼怪都跳出來。
　　本以為小靈童名聲在外，必定攤位前人群湧動，沒想到，卻安靜得很。
　　中年女客站到攤前問了句，“可以坐下嗎？”
　　“沒人就坐下，隨便聊聊。”
　　小靈童，是個慵懶的年輕人，眼睛半閉著，似乎在閉目養神。
　　“說罷想算什麽。”
　　小靈童不等中年婦女開口，自顧自分析道，“妳這個年紀，婚姻前程都不必說了，多半是在算兒孫福，我來算算，妳有兒女幾人。”
　　中年女客的打扮，實打實是已婚婦人，再加上身上穿的綢緞衣裳，又佩飾金玉，顯然身家富裕。這樣的豪客，多半就是問子孫後人。
　　中年女客沒多說，瞇眼笑著，靜靜等小靈童掐指蔔算。
　　這邊安安靜靜，周遭喧嘩已久，但街上某個角落，說話聲越來越大。
　　本以為正常，沒想到某個瞬間，爆發出打罵聲，愈演煎烈，周圍木目光都吸引過去。
　　“好妳個老瞎子嗎，敢咒我爹死，我打死妳。”
　　接著又有忙不叠的全勸說，“打不得，打不得，打死人要吃官司，可不敢。”
　　“楞子，妳爹還在旁邊，別犯混。”
　　壹陣雞飛狗跳，老瞎子委屈開口，“我算的沒錯，最遲明年，妳爹命犯水火，壹命嗚呼。”
　　中年女客聽到這裏，眉頭壹皺，這麽說話可不討喜。
　　她似乎明白了。
　　回頭望去，小靈童滿臉幸災樂禍，看著老瞎子被人揪著領子，吐沫星子都噴到了臉上。
　　中年女客盯著他，小靈通摸魚當場被抓，有些尷尬，做好裝模作樣繼續蔔算。
　　“女客，妳子女雙全。”
　　女客皺眉，反駁道，“錯了，我目前無兒無女。”
　　“咳咳，我說是將來，妳子女雙全，兒子讀書做大官，女兒能嫁給豪門大戶。”
　　中年女客從袖口取出壹串銅錢，“多謝妳了。”
　　她此刻已經明了，眼前的小靈通，就是個水貨，倒是老瞎子有幾分本領。
　　可是，在老百姓眼中，小靈通比老瞎子算的更準。
　　過了大半天，算命的怒氣消了，罵罵咧咧離開，留下壹片狼藉的地面。
　　老瞎子垂頭喪氣，撿起吃飯的家夥，坐在地上望天嘆氣。
　　“這幫俗人，怎麽就不願接受事實呢？”
　　旁邊傳來嗤笑聲，“老瞎子，這就是妳不對了，人家出錢聽妳說話，本就不是為了真相，而是聽些好聽的。”
　　“誰叫妳實話實說了。”
　　“就好比剛才算八字的母女，人家情投意合，雙方家長又門當戶對，嫁妝也備了，彩禮也收了，就等妳壹舉百年好合的算命批言，誰讓妳說實話，平添晦氣啦？”
　　老瞎子不用多想也知道，說話的是競爭對手小靈童。
　　這街上，能看出他蔔算精妙的，只此壹人。
　　偏偏，小靈童有大好天賦，不肯刻苦鉆研，只想口舌得利，不勞而獲。
　　“還有，人家孝心壹片，給妳的卦錢是平時三倍，還不是想聽壹句，老爹長命百歲享兒孫福麽？”小靈童聽了連連搖頭，“妳活了這壹輩子，人情世故都不懂，空有壹身本領，卻混得這麽慘，終有壹日會窮困潦倒，離開這條街。”
　　老瞎子卻不甘心，“這世上，假的只能騙壹時，真的才能長久。”
　　小靈童呵呵說道，“大道理妳我明白就行別指望老百姓明白。”
　　老瞎子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這幅晦氣模樣，越發沒人上前來算了。
　　不多時，又有人快步走來，“老瞎子嗎，妳闖禍了。”
　　“上個月，妳算出劉大善人食欲橫禍，昨天他落馬被踩死了。”
　　“現在劉家人不肯罷休，硬說是妳烏鴉嘴克死了老爺，幾十個家丁拿著棍棒來鎖拿妳，估計不等送到官府就要被打死，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