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日閑

　　呂布執掌的朝廷是極其講究效率的。
　　那些遺留下來的三公九卿不說，但被呂布提拔上來的人多是年輕人，他們更習慣呂布那種沒有廢話的簡潔式行事方式，朝廷決定重開絲路之後，便開始有不少人組建商隊，最積極的要數楊修了，楊家的商隊幾乎是在朝廷定下政策的第五天便已經組織好，買了大量的絲綢和漆器以及少量的瓷器上路。
　　這楊修的確是個聰明人，這點作為朝夕相處之人，呂布體會很深，只是這聰明多少有些賣弄的嫌疑，這毛病大多數人都不會喜歡，包括呂布，而且過份喜歡賣弄之人，擔不了大任，這孩子的聰慧暫時也只能用在壹些雞零狗碎的事情上。
　　但有時候，楊修能看出呂布的真正意圖，所以響應也是最積極的，這點上來說，只要不委以重任，楊修的確是個不錯的人才。
　　不管怎樣，去往西域的商隊陸陸續續開始踏上了旅途，效果如今自然顯像不出來，這個春天，整個長安都很忙碌。
　　農夫們在兢兢業業的耕田，呂布改良作物的方法已經開始試驗，但這個要出現效果更是需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時間，田間地頭百姓忙碌的身影，以及關中士族的商隊往來的身影，讓整個長安城都處於壹種格外忙碌的氛圍中。
　　呂布依舊過著自己有條不紊的生活，白天四處轉悠探查民情，偶爾會和群臣討論壹下關中的下壹步發展，回家後陪王異走走，陪女兒玩耍，晚上抱著嚴氏或是貂蟬香噴噴的身子入睡，日子簡單而充實。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開始有應了招賢令而來的人，朝廷要的是有才，所以也沒管這些人是否有名，呂布專門請來了蔡邕壹起出題進行考核。
　　他效仿大乾的科舉設下題目來考試，但與大乾科舉不同的是，如今呂布進行考核，所面對的人群範圍頗為有限，根本不可能組織起類似大乾或是呂布滅滿之後建立的帝國那般規模的科舉。
　　所以呂布幹脆與蔡邕召集了幾個在各個領域有真才實學的人設下考題，擅長詩賦的，擅長謀略的、擅長民生的、數術的，總之朝廷需要的各種人才這些考題裏都有了，應試者可以自選考題，同時出題者在考核之前，都會被禁足，直到考核結束。
　　這些天，陸陸續續也篩選出壹些人才來，比如新任的新豐令張既，就是這次考核中發掘出來的不錯人才，被呂布任命為新豐令。
　　還有壹些比張既差壹些，但也同樣是有真才實學的。
　　目前招攬到的都是以關中、西涼人才為主，偶爾也會有些從河東方面過來的，但不多。
　　“溫侯此舉，於天下有才而不得施展的士人而言，乃是大善之舉！”長安書院中，蔡邕跟呂布下著棋，隨口笑道。
　　呂布準備三個月後，等到夏季再考壹次，並在長安設了專供這些遠道而來的人才休憩的驛館。
　　大漢以往的舉孝廉制度，舉薦人是很重要的，大多數有這個舉薦權的，也多是在自己熟識的地方舉薦，像很多地方豪族培養出來的人才，就算有能力，也未必能夠得到舉薦。
　　這其中有很大的貪腐空間。
　　而呂布如今設下的考核制度，卻是開辟了壹條全新的公正的道路，至少它比舉孝廉公正的多。
　　“窮則變，變則通。”呂布壹邊落子壹邊道：“如今已有名聲之人，有幾個願意來為我所用？伯喈公該也發現，如今這招賢令招來的，多是年輕人。”
　　蔡邕點點頭：“旁人只覺溫侯這次招賢令招來的，定都是些無德之輩，卻不知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溫侯此舉卻是讓他們少了數年苦工。”
　　過往的朝堂多少是看資歷的，年輕人學成之後，只能慢慢來等，除了少數人能少年時就被舉孝廉，大多數人想要入仕，就只能慢慢等。
　　而呂布這種考核之法壹出，等於是給了那些沒有名聲卻有才幹的年輕人壹次機會，讓他們可以通過考核的方式步入仕途。
　　其實大漢過去也有通過考核來錄取人才的例子，不過那是從已成名的士人中擇優錄取，規則簡單，誰優誰劣並沒有壹個令人信服的標準。
　　而呂布這次定下的考核制度不但有著完善的制度，從考題開始，何種答案為優，就已經下了標準，評判者也非止壹人，更公正也更能令人信服。
　　而這次的考核挑選出來的士人也說明了這壹點，蔡邕準備將這種制度在書院中也推行開。
　　聽著呂布所言，蔡邕也只能點頭，是啊，呂布以朝廷的名義自然能夠吸引來大量賢才，單是這些賢才不會為呂布所用，而通過考核進來的人才，多是沒有其他門路，只能憑自己。
　　這些人想要有所發展，就只能依靠呂布，自然會圍在呂布身邊，而且這些人多是寒門或是庶出，屬於士族中的邊緣人物，對士族那壹套本就反感，如此壹來，反而是呂布身邊可用之人越來越多，而且還耿忠誠。
　　這位溫侯可當真不能小覷啊。
　　看著棋盤上黑白二子，蔡邕落子的速度開始減慢，蔡邕壹邊沈吟，壹邊詢問道：“老夫編纂漢史，很多人都來求老夫，溫侯卻從未提過壹句，溫侯莫不是真不在意後人如何看？”
　　“我之壹生，何須他人評說？”呂布摸了摸下巴，而後落子，言語聲音雖然不高，卻是霸氣盡顯。
　　蔡邕有些驚訝的看了呂布壹眼，點點頭道：“便是這壹句，足顯溫侯氣度。”
　　很多人嘴裏的亂臣賊子，活的卻是最通透的壹個，他不迷茫，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能夠虛心納諫，但想要用言語囚籠困住他卻是休想。
　　這樣壹個人，若是潛心做學的話，成就或許還在自己之上！
　　這樣壹個人才，可惜了！
　　看著呂布，蔡邕遺憾的搖了搖頭，本可成為壹代大儒，名流千古，卻……罷了，個人有個人的際遇，強求不得。
　　“書院之事，已經籌備完畢，老夫壹直想問，這書院未來是否會替代太學？”蔡邕看著呂布問道。
　　長安書院的職能在壹些方面與太學是重復的，如今天下分崩，太學也已名存實亡，呂布這個時候建立長安書院，多少有些太學的意思。
　　“不會。”呂布搖了搖頭：“太學未來還會開，但想入太學，需先過書院考核，考核通過之後，方才有資格入太學。”
　　書院等於是壹處篩選機制，將不夠資格之人刷下去，以後朝廷人才不足了，直接從太學調遣就行了，方便又省事。
　　書院與太學壹樣有著參加朝廷考核的權利，而且進太學也需要壹次統壹考核。
　　蔡邕對這個很感興趣，像今日這樣跟呂布下棋途中聊壹聊也是常有之事，呂布也發現自己最近心態出了問題，跟大多數人說不到壹塊兒，反倒是跟蔡邕這樣年紀的人壹塊兒談古論今，除了晚上跟妻妾歡愉時像個年輕人，多數時候行止都像個老人。
　　腦子裏接受的也還是自己在模擬世界中七十歲以後養成的許多習慣，這讓很多人看著都詭異，畢竟壹個三十歲出頭的將軍，整天沒事端杯查，四處閑晃，跟壹些老人談天說地，吃飯做事也都是慢條斯理的，更是註重養生……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恐怕沒人會想到天下第壹武將私下裏是這副鬼樣子，而且在呂布的帶動下，典韋和賈詡、荀攸這三個經常在呂布身邊的人也漸漸被感染，長安街頭巷尾，說不定就能看到壹個身材魁梧，壹個身材壯碩和壹個胖嘟嘟的身影坐在街邊端著壹杯茶水，愜意的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繁華。
　　沒人指點的話，覺沒人能想到這是當朝權勢滔天的呂布和他的兩個跟班。
　　壹盤棋下了壹天也沒下出個勝負來，算是和棋了，書院裏如今已經有了人聲，華雄的兒子，典韋的兒子，徐榮的兒子、樊稠的兒子等等等等，很多軍中將領的孩子都在書院裏。
　　“天色不早，布叨擾半日，也該告辭了，今日這壹局便算和棋如何？”呂布看了看天色，起身道。
　　“溫侯何不留在書院用膳，老夫還想跟溫侯討教些問題？”蔡邕起身，有些不舍，跟呂布有很多共同語言，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已經習慣了，如今跟呂布更像壹對忘年老友壹般。
　　“不了。”呂布伸了個懶腰，看著蔡邕笑道：“家中備了飯食，就不在這邊吃了，伯喈公保重，過些時日再來叨擾。”
　　“這長安書院，溫侯也是院主，要來隨時可以。”蔡邕呵呵笑道。
　　是隨時可以，但呂布不可能隨時有時間吶。
　　“布壹介俗人，終日為生計忙碌，偷得浮生半日閑已是難得，不敢奢求常來啊！”呂布起身，搖頭晃腦的轉身離開。
　　“偷得浮生半日閑？”蔡邕細細品了品，點頭道：“倒也貼切。”
　　看著呂布離開的身影，搖了搖頭，何必把自己折騰的這般累？與自己在書院中做學豈非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