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望月樓上 見寶起意

　　張亦如與還清之聽得目眩神池，淩沖卻是心潮澎湃，昨夜壹位血幽子便將莫孤月等三位正邪兩道掌教弟子困住，幾乎無幸，兒行顛大師居然僅憑壹人之力，連殺壹十四位血幽子壹般境界的魔道高手，佛法之高深，法力之雄厚，著實令人欽佩。
　　淩沖又問：“師兄，昨夜七位有緣之人，分別取得癩仙遺寶。小弟也只知有星宿魔宗、正壹道、噬魂道、以及玄女宮、少陽劍派與清虛道宗，至於最後壹位當是散修，也不去說他。為何我太玄劍派從無人與癩仙遺寶有緣，能往金船之中取寶？”
　　葉向天面上似笑非笑，說道：“非是我太玄劍派無有與癩仙遺寶有緣之人，而是自上代掌教荀真人起，便留有遺訓，凡我太玄弟子，不得參與癩仙遺寶之事。那金船修成靈識，堪比純陽真仙，也自知此事，因此歷代有緣之人，皆非出自我太玄門下。”
　　“至於其中因由，為何不許門下弟子爭奪癩仙遺寶，其中隱情我也不知，妳若是想知道，也可自去問掌教師尊。不過連清虛道宗這等素來不貪圖外物之門派，也派人來取寶物，怕是有甚麽微妙之處。妳日後修成高深，也可自行查探壹番。”
　　淩沖聞聽此言，心中隱隱覺得癩仙遺寶之事有些不對路，至於為何有此想法，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瞧癩仙遺寶選中的有緣之人大多是正邪兩道中大派弟子，甚至許多寶物本就是這些有緣人前世隨身之物，被癩仙搜羅了來，便等於是這些有緣人和他們背後的正邪兩道欠了癩仙壹個極大人情。只是癩仙已然飛升九天仙闕，這人情卻又如何還上？
　　淩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忽然心頭壹動，將懷中那本太玄劍譜殘篇取了出來，雙手遞過，說道：“葉師兄，這便是小弟參照修習太玄劍術之劍譜。”葉向天伸手接過，用手在劍譜上輕輕撫過，點頭道：“不錯，這本劍譜的確是我太玄門中制式。不知淩師弟從何處得來？”
　　淩沖道：“這本劍譜乃是我家壹位管事年輕時，誤入壹處破舊道觀之中，在供桌之下無意中尋見。只是其上所錄，唯有壹十三招，並壹份內功口訣。”
　　葉向天沈吟道：“本門對法訣傳承向來極為看中。門中弟子若無掌教、長老首肯，私相授受法訣、劍術者，輕則廢去法力，終生不得踏出山門壹步，重則當場處死。因此千年以降，我太玄門中從無法訣、劍訣泄露之事。這本劍譜雖則只錄下壹十三招太玄守山劍，但外流凡間，已是天大之事。只怕二師伯百煉真人又要大動肝火，嚴加訪查了。”
　　清元子在壹旁賠笑道：“葉師叔說的是，師祖他老人家執掌本門戒律，性子最是嚴峻不過，若是知曉本門劍訣外泄，只怕當場便要提劍殺人了。”
　　清元道人師承太玄門二代弟子任青，而任青之師便是掌教郭純陽之二師兄百煉道人。百煉道人修煉太玄門中玄機百煉元命劍匣功法，早已脫去數重天劫，法力深湛之極。在太玄門中執掌戒律，坐鎮坤元殿。
　　百煉道人生性嚴苛，門人弟子若是犯了門規，往往處罰極厲。據他所言，執行門規嚴峻，也好令弟子心存敬畏，不敢犯戒，自然便能修心養性，成就正果。
　　只是如此壹來，太玄山上凡是犯戒弟子對百煉道人莫不懼怕欲死。還有幾次處罰犯戒弟子時，掌教郭純陽求情，卻也被百煉道人駁斥，還道：“妳身為壹派掌教，不躬親垂範，恪守門規倒也罷了，居然還要替這些個不肖之徒求情徇私，委實不當人子！”劈頭蓋臉將掌教罵了壹通。郭純陽也自大怒，卻也不好發作，只把袖壹撫，回轉自家太元殿中生悶氣。
　　如此壹來，太玄門上下盡皆凜然，百煉道人連掌教的面子也不給，還有誰敢求情？門人弟子無有敢身犯門規者，壹時門風肅靖，倒是令百煉道人清閑了好壹陣子。
　　這本劍譜雖只有壹十三招劍法，卻已包含太玄劍術之精要，尤其其中內功口訣，雖只寥寥百字，但落在淩沖手中，卻仗以修成精純之太玄真氣，催動飛劍無往而不利。若是落入魔道中人亦或是其余正教手中，不免從中揣摩出太玄心法之奧妙，想出克制之法，日後太玄弟子遇上，便要束手束腳，甚至因此喪命也未可知。
　　無論仙家凡間，任何門派對於自身法訣最是要緊，若有泄露，便是不死不休之大仇。何況太玄劍派這等強橫慣了的劍道宗門？此事若是百煉道人知曉，太玄山上必要雞飛狗跳，清元道人已然可以推測出，必有許多人因為此事人頭落地。以百煉道人的心性手段，便是將二代、三代門人殺得幹幹凈凈，也要尋出幕後主使之人，將之滅門滅族。
　　淩沖也未曾想到，劍譜之事居然牽扯如此之廣，驚動太玄劍派長老壹級的人物，不禁心下惴惴，囁嚅道：“師兄有所不知，我府中那位管事得了這劍譜之後，心癢難搔，擅自修煉，連小弟的劍法亦是那位老人家所傳。本門對劍譜外泄之事如此慎重，那位百煉二師伯不會遣人下山，對我家管事不利罷？”
　　葉向天淡淡說道：“師弟不必擔憂，我太玄門雖是行事霸道了些，但素來分得清善惡好壞絕非恃強淩弱的狗屁門戶。妳府上那位管事乃是無意中得道劍譜，便是他的機緣造化。百煉二師伯便再性子強硬，也拉不下臉面對付壹介凡人。”
　　淩沖這才長舒壹口氣，若是百煉道人性子陰沈，凡是偷學劍譜上太玄守山劍之輩皆要斬殺，只怕王朝也逃不過這壹劫去。這才出言動問，得知太玄派也算講些道理，不會壹味濫殺，這才放下心來。
　　淩沖昨夜與葉向天初會，恰趕上癩仙遺寶出世，接著血幽子來襲，鬧得壹塌糊塗。今日方有閑暇靜坐品茗，他求道心切，便欲向師兄討教太玄道法。
　　葉向天搖頭道：“大道至簡，非在口舌，妳入山學道，自有上乘法門傳妳，只看妳自家可知自愛，能夠用功精進，卻不必急在壹時。妳不日便要隨我往東海神木島壹行，之後返回山門練劍。只怕數載之內無有閑暇返家省親，何不趁這幾日，好好陪陪家中長輩，盡些孝道。”
　　淩沖瞿然受教，壹拜到地，說道：“若非師兄提點，小弟險些鑄下大錯！”葉向天伸手壹指，壹道劍氣飛出，落入淩沖袖中，說道：“這道劍氣與我心意相通，居正兄若是回信，我便借劍氣發聲，只等妳料理完家中瑣事，還在這玄天觀中尋我便是。那玉匣乃是太玄至寶，師弟好生看護，不可懈怠。”
　　淩沖躬身壹禮，昂然出觀，直奔金陵而來。葉向天壹語點醒夢中人，若是他入太玄修道，數載之內無暇歸家省親，甚而索性出家也未可知，趁著還有幾日團圓，好生侍奉長輩，也好減些心頭遺憾。
　　入了金陵城中，街上人流川息，他卻沈思獨行。忽然街角處轉出壹位少年，壹身粗布衣裳，微微垂首，二人相對而行。那少年腳步極快，快要擦肩而過時，擡頭望了壹眼淩沖，眼中陡然放出欣喜之極的光芒。
　　淩沖正自奇怪，這少年生的細皮嫩肉，膚光如雪，眉目如畫，他便是再遲鈍，也瞧出這少年實是少女改扮，忽覺懷中多了壹件物事，耳邊壹個好聽的聲音說道：“煩勞道友保管此物，太玄弟子光明磊落，必不會貪圖人家的寶貝，大恩大德容後圖報！”
　　淩沖伸手壹摸，發覺那件物事硬邦邦的，似有四角，頗似壹方木匣之類的東西。他有太玄玉匣在手，對此類之物便十分上心，方欲追趕那少女，卻見那少女走得好快，眨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淩沖搖頭苦笑，那少女所用分明是縮地成寸之類的道法神通，他未學法術，只會的幾手劍法，卻是追之無及了。背後忽有壹個聲音冷冷道：“妳可曾瞧見壹個丫頭從此處跑過？”
　　淩沖緩緩轉身，只見面前站著壹位少年，年方弱冠，面如美玉，生的十分俊美，身上披壹件大紅披風，瀟灑利落之極。只是這少年面含鄙夷之色，口吻亦是居高臨下，似乎淩沖生來便是他的仆廝，便該為他喝來喝去壹般。
　　淩沖少年氣盛，養氣的功夫也未練成，聞言亦自冷笑道：“妳是誰？我瞧沒瞧見壹位女子，為何要向妳通稟？”那少年冷笑壹聲，說道：“想來妳以為身列太玄門墻，便是壹步登天了？卻不知山外有山，昨夜我在靈江之畔瞧見過妳，需知太玄門人幾百上千，成氣候的卻沒幾個，妳也莫要得寵恃嬌，乖乖說出那丫頭下落，我也不為難妳。”
　　淩沖腦中靈光壹閃，脫口道：“妳是昨夜那練成劍氣雷音的少陽劍派弟子！”那少年咦了壹聲，說道：“臭小子倒有些見識！”他正是昨夜以劍氣雷音之術飛遁的少陽劍派傳人。當時這等劍術曾令沈朝陽等人之分驚詫，詡為劍道天才。不知怎的，他取了癩仙遺寶之後，卻未返回少陽劍派，又在此處追拿壹位少女。
　　少陽劍派、七玄劍派與太玄劍派，為正道六派之中以修煉劍術為上之宗門，門中所傳劍法精奇奧妙，為此界頂尖。所謂同行相忌，這三家皆是練劍出身，彼此便不大瞧得順眼，尤其劍修之輩，秉性火燥，常有壹言不合，拔劍相向之事。
　　千年以來，總有學藝不精之輩死於別人劍下，如此輾轉相繼，仇恨自然也就越滾越大。只是同為正道宗門，三派掌教不約而同，極力約束門下不得私自起釁，但若是左道相逢，卻免不得壹番爭鬥。
　　這少年名喚楊天琪，乃是少陽劍派掌教楊軒之獨子。自小稟賦極佳，天資過人，且天生少陽之體，最適合修煉少陽劍派鎮派法訣“少陽烈焰混洞劍訣”。這道劍訣乃是少陽劍派開派老祖所創，講求以少陽之氣演化太陽真精，修成之後，舉手投足，太陽劍氣四射，條條真火橫空，當真無堅不摧。
　　只是這道劍訣須要天生少陽之體，陽氣充沛之人，方可下手修習，否則強自修煉，只會陽氣郁積，最後烈焰分身而死。而傳說之中，烈焰混洞劍訣的最高境界乃是打破虛空，操控宇極，開派老祖便是憑了這道劍訣，撕裂虛空，飛升九天仙闕。
　　楊天琪天賦異稟，得少陽劍派傾力栽培，哪裏還不壹躍千裏？短短三十載時光，便已將少陽烈焰混洞劍訣修至小成，體內少陽之氣結成壹枚金丹。只等碎丹成嬰，便可勾動太陽大日真火，淬煉嬰兒，那時劍法威力自又是壹番氣象。
　　楊天琪如今奉了父親之命，錘煉金丹，鞏固境界，也好為日後沖擊嬰兒奠定道基，誰知他也真是得上天眷顧，居然壹次頓悟之中，領悟了劍氣雷音之劍術，門中長老十分欣喜，特意為他耗費功力，推算出癩仙金船此次出世，其中有壹柄流焰劍，乃是壹位有名散修采後天大日雷火所煉，最合楊天琪如今路數，便命他前來求取。
　　楊天琪壹路飛遁，進入金船之後，十分順利，便將流焰劍取到手中，他躲在金陵城中壹處客棧之內，用了壹夜時間將此劍勉強煉化，雖不能身劍合壹，出入青冥，卻也勉強駕馭運用。這才施施然出了客棧，欲要領略壹番世俗風光。
　　淩沖見他目中微露得意之色，曉得自己搔到了他的癢處。楊天琪小小年紀，對自己修成劍氣雷音之術最為自負，若是別人當面誇獎，他還要遜謝壹番，內裏早就樂開了花。雖是瞧著淩沖不大順眼，瞧在他知曉自己練成劍氣雷音之術的份上，也不好過分為難。
　　誰知淩沖將眼壹翻，說道：“我卻是不知甚麽少女丫頭，這大街之上有許多大姐大女，這位少陽派的道友還是自己去尋罷！”拱了拱手，便欲離開。
　　楊天琪登時惱怒起來，伸手往他肩頭抓去，喝道：“站住！”五指發出五道劍氣，分襲淩沖肩周五處大穴。這壹抓卻是有個名堂，喚作靈犀劍指，乃是少陽劍派之中所傳法武合壹之術。
　　少陽劍派前幾代有壹位長老乃是人間武師出身，練就壹身強橫武功，後來投入道門，練成劍術。只是他仍舊不舍年少時所練武功，尤其雙手之上更有玄妙功夫，於是苦思數十載，終於將少陽劍術與壹路掌指功夫結合起來，化為這壹招靈犀劍指。
　　欲修成這壹招靈犀劍指，先要苦練壹套大擒拿手，將掌指練得靈動如蛇，繼而還要將壹股少陽劍氣修煉的欲剛則剛，欲柔則柔，方能將這兩種法門相合，練就這壹路劍指之法。這靈犀劍指練成之後，威力頗大，專註方寸之間，擒拿奪命。當年那位長老便憑了這壹套劍指功夫，不知斬殺多少強敵，闖下赫赫威名。
　　楊天琪天資聰穎，最得那位長老喜愛，便將這壹路劍指傳了給他。只是他所煉少陽烈焰洞虛劍訣，講求純陽霸道，真氣酷烈，不免失之陰柔靈動。因此楊天琪縱是苦練，也不過將這壹路劍指功夫修到五六分火候，便再無存進。
　　饒是如此，以他金丹修為施展出來，對付淩沖壹個連門都未入的門外漢，卻是易如反掌。淩沖只覺五道真氣侵入自家肩周五處穴道之中，直入丹田，將太玄真氣閉鎖開來，自家便即僵直不動。
　　楊天琪冷笑壹聲：“在我面前還想要走麽？不給妳些厲害瞧瞧，妳也不知我楊天琪是何等人物！”忽然耳朵壹動，笑道：“算妳小子命好，我且引妳去見壹位絕世美人！”淩沖暗暗罵道：“見妳娘的絕世美人！老子不去！”
　　楊天琪也不管他，伸手在他腋下壹托，淩沖便覺壹個身子騰雲駕霧壹般，被楊天琪帶了便走。淩沖自小長在金陵，可謂熟極而流，只聽楊天琪走路聲響，便知他欲去之處正是望月樓。淩沖暗暗苦笑：“這卻是老主顧了，只是不知那掌櫃的瞧見我這般模樣，該作何想？”
　　楊天琪走了片刻，擡頭壹望，果然便是望月樓三個鎏金大字。踩梯上樓，往日這樓上定必十分喧囂，今日卻是落針可聞，壹個主顧也無，卻是被人包了場子。楊天琪邁入酒樓，便有壹位白衣少女婷婷走來，嬌聲笑道：“楊公子，我家小姐正在樓上恭候。”
　　楊天琪大笑壹聲，似是十分歡愉，挾著淩沖邁步上樓。那侍女見了淩沖窘態，忍不住掩口嬌笑。淩沖心下郁悶，被這樣壹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瞧見自家的醜態，著實太也難堪。好在掌櫃與夥計俱都不在，若是被那些老熟人瞧見了，淩沖寧可壹頭撞死算了。
　　楊天琪來至頂層，便見桌椅俱都挪開，樓上中央擺著壹張八仙供桌，圍有四把大椅子。壹位綠衣少女落座椅上，面上有十分慵懶之色，仿佛沐浴剛過，嬌弱無力。她身後三位侍女，俱是白衣打扮，加上方才引路的，共是四名侍女。
　　那少女正是拂真老道女徒，清虛道宗的小祖宗上官雲珠。她昨夜自癩仙金船之中取了前世所煉寶物，拂意老道出手助她煉化，如今已可運用自如。依著拂意老道的意思，即日便要啟程趕回清虛三山。
　　只是上官雲珠自小在清虛道宗之中修持，委實憋悶的壞了，如何肯放過這樣壹個大好機會？暗自打定主意，要借機痛快遊玩壹番。趁著拂意老道打坐運氣，便帶了最心腹的四名侍女，離了飛宮雲闕，直投金陵城而來。
　　那四名侍女自小長在清虛道宗，雖然修為不錯，卻也對人間無甚見識，只道聽途說這處望月樓菜品做的十分可口入味，便攛掇小姐將望月樓包了，誰知上官雲珠挑肥揀瘦的吃了幾筷，皺眉說道：“這算甚麽美味？煙火之氣太重，這望月樓也是浪得虛名。”
　　她卻不想自己在清虛道宗之中，每日價吃仙果，飲靈水，滌蕩九蟲，無垢無塵，冷不防嘗到這人間煙火滋味，卻是有些不適。那四個侍女少女脾氣，唯恐天下不亂，聞言先將掌櫃的、跑堂的、連帶後廚的廚子，壹起臭罵了壹頓，之後壹頓亂棒打了出去。此時上官雲珠正端著壹杯清茶，慢慢啜飲。那清茶之上雲霧翻騰，淩沖只吸了壹口，便覺通體舒泰，顯是了不得的寶貝。
　　楊天琪身為少陽劍派掌教之子，修成金丹之後，曾奉父命，前往清虛道宗，拜謁拂真老道，偶然遇見上官雲珠，也是前世姻緣，立時驚為天人，自此情根深種。
　　玄門修士所求便是長生大道，但萬萬修士之中，修成純陽長生者又有幾人？大多數修道之人在半途不是因劫數隕落，便是自家資質不夠，領悟不得上乘道法，因此也有人得了玄門傳承，卻不以長生為念，只修成法力，延壽百千載，便即廣納姬妾，縱情享樂。
　　又有修士立身頗正，壹心求索大道，無奈宿孽糾纏，為情愛所困，情絲糾結，終身無望正果。卻也有修士相互愛慕，結為道侶，相互提攜，雖則不曾雙雙證就長生，卻也攜手渡過許多磨難，合籍雙修，留下許多佳話。
　　玄門各派對自家弟子結成道侶之事十分看重，必要門當戶對，還要兩情相悅，否則修道人動輒數百年壽元，若無真感情在，哪能數百年中相看兩不厭？
　　拂真老道也算出上官雲珠與楊天琪實是前世情孽糾纏，今世情緣強攔也是無用，若是清虛道宗與少陽劍派結下姻緣，還多了壹大臂助，在正道六派中擁有絕大勢力，也樂得撮合二人。早與楊天琪之父暗中商量妥當，楊天琪數次前來，每次逗留許久，拂真老道便派了上官雲珠招待。
　　也是數有前定，上官雲珠見了楊天琪，也不覺此人礙眼，卻也並非壹見傾心，兩人在清虛道宗三山之上遊山玩水，感情與日俱增，只是上官雲珠的態度始終雲遮霧言，楊天琪幾次暗示，欲結成道侶，都被她支吾過去。楊天琪見佳人無意，也只得罷了。
　　此次癩仙遺寶出世，楊天琪得了壹柄合乎心意的飛劍，用了壹夜時間將之煉化，忽然得知上官雲珠居然也來求取遺寶，這壹喜直是非同小可，連忙趕來。
　　正巧上官雲珠西嫌棄拂意老道礙手礙腳，設計將他擺脫，自己帶了四名侍女偷跑出來，二人以秘法聯絡，約定在望月樓上匯合。楊天琪興沖沖趕來，卻在半路遇見壹位少女，本是擦身而過，誰知那少女居然其心不良，往他身上下手偷盜。
　　楊天琪好歹也是修成金丹之輩，乃是正道年輕壹代中有數高手，金丹修士動念之間，便有丹煞罡氣護身，尋常之人莫說動手加害，便是稍壹動念，便會吃丹煞罡氣震得粉碎。
　　楊天琪原擬對方不過是個小女孩，不予計較，還特意收回幾分護身罡氣，只打算將之震暈了事，誰知那少女亦是修成法力的修士，出手迅捷，真氣充沛，楊天琪大意之下，險些吃個大虧。不由大怒，壹道劍氣飛出，往那少女頭頂落下。
　　那少女心知不妙，也不知用了甚麽法術，左壹晃，右壹閃，居然避開他飛劍，撒腿便逃。如此壹來，勾動楊天琪怒火把腳追趕。少陽劍派傳人修煉少陽真氣，本身火性便旺，性子沖動暴躁，唯有修至脫劫之境，自身少陽真氣借劫數磨去棱角，方可去了燥性，心地清明。
　　楊天琪雖然修成金丹，但遠遠未到心性通透之境，肝火大作，非要追上那少女，給她壹個好看。路遇淩沖，見他明知那女子下落，卻挺硬不說，壹怒之下，這才出手將他制住。否則以楊天琪平日脾氣，便算膽大妄為，也絕不敢私自扣押太玄弟子。
　　楊天琪上得頂樓，隨手壹按，淩沖不由自主坐在椅上。上官雲珠身後壹位侍女見淩沖生的唇紅齒白，十分可喜，笑道：“楊少爺卻是從何處尋了這樣壹位俊俏少年回來？難不成是要收作弟子，自己調教麽？”
　　楊天琪笑道：“這小子乃是太玄劍派弟子，昨夜靈江之上跟隨在葉向天身邊。我方才被壹個臭丫頭戲耍，這小子明知那丫頭下落，卻又不肯實言，因此請他來此，也是小小懲戒壹番。”
　　上官雲珠壹雙妙波在淩沖面上滾過，輕笑壹聲，說道：“楊師兄也真是沒用，堂堂金丹高手，居然大意之下，險些在壹個黃毛丫頭手中吃了大虧。”
　　楊天琪登時漲紅了臉，期期艾艾道：“我卻是壹時大意，不過那丫頭絕逃不出我的手心，待我抓到，定必令她知道我少陽劍派的厲害！”
　　上官雲珠未知可否，又望了淩沖壹眼，笑道：“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便已拜入葉師兄門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妳不必害怕，我名上官雲珠，乃是清虛道宗弟子，這位楊天琪楊師兄，乃是少陽劍派門下，我們俱是正道弟子，絕不會傷害於妳。”
　　昨夜靈江之畔，上官雲珠身在飛宮雲闕之中，雖見淩沖跟在葉向天左右，卻也只以為是葉向天新收入門的弟子，再也料想不到淩沖居然與葉向天位列同輩，以師兄弟相稱。
　　淩沖為楊天琪真氣所制，丹田氣息凝結，周身僵直，卻還能開口說話，聞言道：“上官師姐有禮。淩某確是太玄弟子，只是並非葉師兄之徒。”上官雲珠聞言壹楞，說道：“妳居然是葉向天的師弟？那妳的座師豈非便是太玄門郭掌教了？”
　　淩沖道：“淩某只是得葉師兄首肯，如今尚未入門，只定了班輩。還要趁本門開山大典之時拜師的。”上官雲珠暗松壹口氣，她在清虛三山之時，曾聽聞乃是拂真道人點評當今玄魔兩道掌教壹級的人物。
　　談至這位郭純陽掌教之時，沈吟良久，說道：“這位郭純陽道友面上雖是極為護短，睚眥必報，但內中深藏不漏，他的修為境界為師至今也瞧不出來。太玄劍派自血河壹戰，老壹輩高手盡皆隕落，但郭純陽橫空出世，壹柄長劍，維護太玄門數千年聲威不墮，連星帝那等心高氣傲之輩，也輕易不願招惹，了不起啊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