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2章 原來如此危險

　　拜訪楊欣，楊欣出乎意料的熱情。楊欣的老婆是江南大學教授，典型象牙塔裏面的知性女人，談吐優雅，又不失熱情，讓張青雲感覺很好。
　　楊欣書房裏面藏書很豐富，收拾得非常整潔，楊欣的履歷張青雲清楚，以前是辦公廳秘書處的，給黃書記做了五年的秘書，從書房的整潔程度就可以看出其不愧是秘書出身的人。
　　“青雲，都知道妳好茶。我對茶沒什麽研究，這是妳嫂子給妳沏的，看看合不合口味？”楊欣笑道。
　　張青雲端起茶杯喝了壹口，道：“嗯，不錯！普洱，有些年份了！”
　　楊欣擺擺手道：“都是別人送的，辦公廳接觸的人多，這年節上門的人也多。礙於人情又不能壹壹拒絕，書記的本事咱又學不到，好歹只是人情往來，不然有時候還真為難。”
　　張青雲連連稱是，楊欣口中的書記當然是指黃新權，他這樣稱呼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很明顯，張青雲當然也不能說破。
　　不過有壹點張青雲心裏是有底的，黃書記嫁女楊欣沒有到，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至少也說明其和黃新權的關系也並不是特別親密的。
　　對黃姚結婚，張青雲雖然比較低調，但是還是專門想辦法留意了禮金薄，江南有哪些人去過他心裏都有底。
　　別看這些細節，卻很能反應黃新權在江南真正的人脈，省委常委連劉書記和邱省長都托人送了禮金，恰恰就沒有楊欣的名字。
　　這很不正常，幾乎只有壹個解釋，那就是在黃書記離開江南前和楊欣是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張青雲判斷很有可能是楊欣去發改委黃書記是有不同意見的。
　　楊欣以前從來沒有經濟規劃、發展規劃方面的經驗，而且從未在下面縣市擔任過正職，單從履歷看，楊欣擔任發改委主任是力有未逮。黃書記的性格張青雲清楚，楊欣當時的條件，黃書記作為黨群書記，是不可能贊同他去發改委的。
　　可是楊欣偏偏就去了，這裏面分明是有故事的，至少說明兩點，第壹，楊欣靠的並不是黃書記，後面還有人。第二，黃書記當時是有妥協的，如果他不妥協，楊欣根本就去不了發改委。
　　當然，裏面的詳情究竟如何，張青雲也不清楚，但是楊欣剛才這種故作親密的稱呼卻讓他心生警惕，楊欣有些做作了。
　　“青雲，我聽說妳們組織部副部長分工要重新調整，調整後妳負責哪壹塊工作？”楊欣道，總算將話題引上了正題。
　　張青雲訕訕的笑了笑，道：“這個我是沒發言權的，主要還是要看部長的意思。”
　　楊欣哈哈壹笑道：“老劉那個人我清楚，對下屬要求嚴格，他做組織工作簡直就是天生的。”他說到此處，話鋒壹轉道：“不過現在從中央到地方，壹直都在倡導幹部制度改革。照我看，這改來改去，除了要改掉傳統幹部選拔、任用機制外，說到本質就是加強幹部民主生活。比如說妳們這次副部長分工調整，作風就可以民主壹點嘛！多聽聽下面的聲音，多聽聽當事人的意見。妳認為呢？”
　　張青雲心壹沈，楊欣這話值得琢磨啊，言下之意是劉進然作風不民主？這是想幹啥？爪子想伸進組織部？張青雲清楚，憑楊欣壹個人斷然不會有此想法，辦公廳和組織部雖然都是核心部門，但是楊欣無論是資歷還是排名跟劉進然比都差了很多，他說這話讓人聽起來不是那個味道。
　　這只能說明有人已經對組織部或者說對劉進然動心思了，想從內部瓦解劉進然，其心用得不可謂不深。
　　張青雲明白，這都屬於高層之間的爭鬥，自己不能摻和的，便道：“這個……關於幹部改革的東西，我們都還要加強學習！目前理解還不夠深刻，不過秘書長這個說法卻是見解獨特，值得仔細領會！”
　　楊欣哈哈壹笑，顯得很高興。心中卻有些失望，他早聽說張青雲這次副部長分工將要被邊緣化，這才故意拿言語來刺激他，本想能引起他的共鳴，兩人能交心的談壹次話。
　　哪曾想張青雲年紀不大，城府卻極深，說話是滴水不漏，讓人抓不到半點破綻，這倒是楊欣沒預料到的。
　　看著楊欣的神情，張青雲心裏也有些復雜，楊欣不愧是秘書出身的領導。這言談和待人接物總是很有欺騙性，剛才進門壹直到進書房，楊欣極其夫人的表現都可謂說熱情、恰當，讓人心生好感。
　　可是其內心真是那樣的嗎？這才說幾句話，張青雲就覺得不是那麽回事。楊欣分明就有利用自己的意思，想自己能在組織部做點什麽小動作，給劉進然的工作制造壹點困難，這樣也方便他們抓劉進然的把柄。
　　什麽“作風民主”，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要引起組織部內部不穩定？再之，楊欣這人動機也確實不良，省委層面的爭鬥，非要拉自己下水，還真當自己是面團了嗎？
　　張青雲心裏門清，自己是組織部的人，別說昨天自己和劉部長已經有了默契，即使沒有，張青雲也斷然不會隨便的挑撥組織部內部的關系。黨的幹部不能有山頭主義思想，這是書上寫得，現實卻是沒有山頭主義思想的幹部，註定了要被淘汰，這便是現實和理論的差別，都沒有錯！究竟怎麽去悟，便不是言語能說明白的了。
　　這個話題沒法繼續了，楊又欣扯開了話題，說起了督察室的故事，兩人聊起往事當然是相談甚歡，屋裏的氣氛也是越來越融洽。
　　“青雲，老實說像妳這種能力強的幹部，那就是壹塊寶！當時妳從桑梓離開的時候，我曾經動過心思將妳調發改委做壹任副主任，憑妳的才華，進發改委定有大作為。誰知我還沒行動，別人就行動了！組織部也說妳的去向已經定了。我當時是想，如果妳到別的什麽部門，我定然要爭取妳來發改委。可後來妳竟然去了組織部，這我無話可說了。還是劉部長慧眼識人吶！”楊欣道。
　　“哈哈！”張青雲跟著陪笑道：“其實無論是進組織部還是進發改委，那我都算是破格提拔了。照我說這是領導雄才大略，不拘壹格，可不單是劉部長！”
　　“嗯，妳不是秘書出身的，可是說話的水準連我這秘書長也趕不上。這高帽子戴得讓人輕飄飄的。”楊欣笑道，張青雲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屋子裏笑聲壹片。
　　辭別楊欣，張青雲回到車上心中感覺有些不是滋味。楊秘書長總會想給自己心裏種壹點不滿的種子。而且把自己捧得高，好似當時自己從桑梓回來真就是香饃饃似的。
　　他心中壹定是想自己會感慨吧！因為當初如果自己去了發改委，說不定現在是手握重權，而現在自己在組織部卻面臨被邊緣化，這兩種境遇可謂天壤之別，自己能沒有感慨嗎？
　　楊秘書長彎彎腸子多，說話水準很高，幸虧自己當初在雍平幹過，跟武德之這個高水準的人交往密切。不然今天這談話自己可能聽不懂的時候多。
　　“楊欣是個危險的人，以後還是離遠壹點好！”張青雲心中暗道，越琢磨楊欣的話，張青雲越覺得其高深莫測，讓人身上冷颼颼的，楊秘書長可不是武德之能比的。他比武德之更危險！
　　……
　　韋強打電話來催拜年了，讓張青雲啼笑皆非，忍不住反唇相譏道：“我說韋局長，妳大小也是個公安局長，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主動打電話要求別人拜年的，我說妳這是索賄，妳明白嗎？”
　　“哈哈，等的就是妳這句話，我可跟妳說，我可是按免提打電話的，妳跟我爸說吧！”韋強哈哈笑道。
　　“妳去死……”張青雲話說壹半，電話裏傳來韋忠國的笑聲，道：“青雲，這可是妳自己說的，妳今年來就不允許拿東西了！”
　　張青雲倏然坐直身子，心裏把韋強那小子罵了壹百遍，臉色尷尬到了極點，道：“那……韋……省長，我跟韋強開玩笑的，我們……那個玩笑慣了！”
　　“開玩笑也能代表壹部分心聲嘛！再說妳年年給我拜年，妳職位比韋強高，他是不是也得跟妳拜年吶！這壹來壹往不剛好抵消嗎？聽我的，不要拿東西，明晚來家吃飯，有些遺憾的是小趙沒在蓉城，不然妳們能壹起來就更完美了。”韋忠國道。
　　“那個……好的！”張青雲道，韋忠國把話說到份兒上了，他也不矯情了。看得出來，韋忠國是在有意跟自己拉近距離，張青雲對韋忠國是放心的，畢竟因為韋強的原因，比較了解，他是不會對自己動什麽念頭。八成是知道自己可能失權，想指點自己壹番吧！
　　“咚！”壹聲，張青雲迎頭倒在床上，感覺這壹天太累了，還沒上班就這樣，這新壹年擔子又加重了，自己以後可真就要鞠躬盡瘁了。
　　不在圈子裏面不清楚，前世在網上論壇上天天看的帖子，內面當官的全被說成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人，當時張青雲深以為然，可現在他才真體會到那全是狗屁。
　　還是那句話，從政絕對是需要很深的底蘊的，這黑的、白的，美的醜的，善的惡的全交織在壹起，真假難分、虛實難分、善惡難分，步步驚心動魄，踏錯壹步萬劫不復，真就這麽殘酷！其對人心的考驗和磨礪，絕對是在挑戰極限，個種的酸甜苦辣，難於言表！
　　“2002年的第壹場雪……”手機悅耳的彩鈴聲又響起來了。張青雲真有砸手機的沖動，抓過來壹看，壹下從床上豎了起來，按下接聽鍵。
　　“妳在哪裏啊？”電話裏傳來淩雪飛柔柔的聲音。
　　“我的姑奶奶啊，能在哪裏呢？還不是在家裏！”張青雲有氣無力地說道。昨天也不是怎麽鬼使神差，自己在淩雪飛家竟然真就睡著了，這壹覺睡到晚上，原打算晚上拜會領導的都來不及了。
　　這丫頭那個熱情啊，親自下廚做飯，最難消受美人恩，張青雲只好留下享用了壹頓豐盛的晚餐才回家。今日這是怎麽了？這丫頭又來了？他不是要全國巡演嗎？
　　“哎！下來吧！妳這樓下真涼涼的哦！”電話裏淩雪飛道。
　　“啊？妳說什麽，妳就在我家樓下？”張青雲吃驚得不輕，又道：“行，妳等壹下，在車裏等，我馬上下來！”
　　他邊說邊拿上衣，準備迅速下樓，這個丫頭不要命了，這小區來來往往這麽多人，萬壹被人認出來了，明天全國都跟著熱鬧。
　　“妳這麽急幹什麽？”淩雪道，“對了，昨天妳在我家樓下，我熱情邀請妳進屋坐，今日妳怎麽像遇到瘟神似的，想下來攆我走啊？”
　　“妳怎麽說話呢？”張青雲皺皺眉頭道，“妳再這樣說話我真攆妳走了啊！”
　　“呵呵～”淩雪飛嬌聲壹笑，似乎壹點也不生氣，道：“對朋友不要這麽兇，我大小也是個明星。同時對下屬也要人性化管理啊，我可是趙總的下屬哦！”
　　“算妳能說會道！我說妳這小丫頭片子是跟誰學得這麽油嘴滑舌了？是不是這形象轉型了，這玉女就不再了，全改走潑辣路線了。”
　　電話那頭淩雪飛沈默了，半晌才弱弱的道：“妳比較喜歡玉女，對嗎？我猜都是，趙總那種類型的女孩就是嘛！”
　　張青雲老臉壹紅，不想糾纏這個話題，道：“好了，浪費電話費，我馬上下樓！”
　　說完他迅速掛斷電話，套上大衣，走進客廳壹拉門，“呀！”兩個聲音響起，張青雲只覺得自己懷中被什麽軟綿綿的東西觸了壹下，緊接著便嗅到壹股熟悉的香味。
　　他連忙退了壹步，誰知這東西如影隨形的倒了過來，他終於看清了，自己懷中抱著的是壹個人，仔細壹瞧，不是淩雪飛是誰？
　　被張青雲扶起來，淩雪飛雙頰緋紅，弱弱的看了他壹眼道：“我……我沒料到妳這麽急，我……就想給妳壹個意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