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封

　　分封於歸泉界，後輩，名錄？
　　這都是些什麽？
　　畫中仙茫然時，卻見到敖廣，土地，雲千風，戚安歌等行禮之後，有都取出壹疊紙箋般物件，捧在手上，上面隱隱有金色名姓，然後壹壹地道：“回稟太公，東海水域諸族精銳合壹萬之數，龍族血裔者七十壹名，其名姓刺帖皆在於此。”
　　“……自諸洲祖脈山神土地河神皆有，共計壹百，俱可以入歸泉界當中。”
　　“銀槍決雲鬥部已立下，皆習了兵家手段……”
　　“我雲中壹脈也已經準備了雲獸三百，其余諸族人共計壹千……”
　　言語沈靜平和，卻讓畫中仙不由悚然，唯獨敖廣他們自己才知道，這些都是龍族，地祇，雲中族，以及銀槍決雲當中選拔而出的精銳，為此甚至於進行了相當長時間的比鬥，務必使得能夠滿足歸泉界之事的要求，趙離拂袖，桌案上出現壹張卷軸，只在空中就已經展開。
　　然後那諸多金色名帖之上就有壹個個文字浮現出來。
　　如同滿天繁星，紛紛落在了那卷軸之上。
　　原本的金色紙箋散去。
　　名字是最初的咒語，也是最初的因果，封其名，擔其果，無數的名字化作了因果氣數，落在了那卷軸之上，令這卷軸越發厚重，待得所有文字沒入其中，趙離拂袖將這卷軸收起，隨意籠在袖袍之下。
　　眾人這才微松了口氣。
　　這壹次群仙會真正關鍵和要緊的事情便就此結束。
　　接下來便是尋常的閑散交談。
　　土地覺得看到了天庭真正的後手和伏筆，所以對於封歸泉界之事更是感慨，畫中仙卻是摸不著頭腦，只是感覺方才群仙齊齊起身的壹瞬莫名就有種莊重肅穆之感，讓他背後汗毛都炸開來，此刻更是糊塗，卻又不知道該從何發問。
　　最後又隨意談論了下，便即散去，趙離決定等到姬辛身體稍微養好了些，再和他說關於他血脈的事情，看了壹眼貪狼，感慨壹聲，傻狗有傻福，今日這樣大的風波暗流，貪狼怕是壹丁點兒都沒能察覺。
　　因為什麽都不知道，端坐地堂堂正正，不開口，反倒最是能震地住旁人。
　　嗯，像東皇……
　　……
　　等到群仙都離去之後，趙離隨意握著手中被厚重氣數所侵染的卷軸。
　　這算是除去東皇半身外，他現在手頭上最重要的壹件事情。
　　以這為核心，就能夠將挑選出的修士經由白色空間送入歸泉，領取敕令，執掌歸泉壹脈權柄，便能化作壹方神靈，只是這壹步恐怕還是要自己親自去，他總不能直接把這卷軸壹下扔到歸泉界裏面去。
　　北陰怕不是氣地會殺上門來。
　　趙離無奈，飲壹杯茶，起身邁步，走入了歸泉界中。
　　只是短短壹步，便是天地變化。
　　眼前的畫面壹下就從白色空間亭臺樓閣，雲煙繚繞，化作了歸泉的風景，原本遮掩元神的變化不再持續，重新化作了滿頭白發，他原本是用發簪束好頭發，可那些鳥兒給他的系法很奇怪，不是發簪，而是分出數縷白發交錯編織，以玉環束好，垂落下來，比之於先前更是慵懶。
　　趙離嚴重懷疑鳳凰讓這些鳥兒系頭發時摻雜了私貨。
　　他來歸泉時只是隨意確認了坐標位置，倒是沒有專門出現在某壹處大城，或者說修行者所在的門派，眼前壹派銀裝素裹，卻是極北寒地之處，隨意呼吸都能夠呵出大片白霧。
　　趙離並不在意，元神之軀也無懼寒冷，白發青袍，雲紋廣袖，隨意往前。
　　他準備至少在分封之前看壹看這所謂的歸泉界。
　　既然只是興之所至，就任意東西，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頂。
　　走到山頂上往下看去，只見到雪原霧凇雲海，天地間壹片茫茫琉璃景致，趙離忍不住感慨道壹句善，有心吟詩幾句，偏生壹時間想不出來個應景的句子，又不能喊壹句大山啊，妳全是雪，大雪啊，妳可真白，憋了壹會兒，只得又嘆了壹句大善。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然後就有老人的聲音笑道：
　　“先生也喜看這雲海雪景嗎？”
　　趙離微微挑眉，轉過頭，看到了身後是個富家翁模樣的老人，身後還跟著兩個孩子，雙眼晶瑩透亮，悄悄打量著趙離；極北之地突有來人，本就有些奇怪，何況是仿佛毫無修為在身的老人和孩子，尤其出現還是這樣地巧。
　　趙離若有所思，看著這壹老兩少，隨意笑答道：
　　“雪景自然是好，雲海也好，壹時間看得出神了，老丈也是來賞景的？”
　　老人走上前來，和他並肩，也笑著看著這雲海雪景，感慨道：
　　“是啊。”
　　“我家在這兒有壹處莊子，年少時就常常來看這雲海雪原日出日落什麽的，有時候壹看就是好些時辰不覺得厭煩，只覺得自己這地方怎麽看怎麽地好，說起來不怕先生笑話，當時是真覺得自己家這處處美景，絲毫不比別家差。”
　　“天底下怎麽有我這般好的地方？”
　　旁邊兩個小孩子笑出聲來，趙離微笑應道：“確實是好景。”
　　老人又閑聊幾句，便即相邀道：
　　“難得有客人來這地方，不如去我那宅子裏喝杯酒，暖暖身子？”
　　……
　　常人很難想到這樣冰天雪地的地方居然能夠找得到這樣大的莊子。
　　朱墻碧瓦，卻又因為上面蓋了雪，藏在山裏，反倒沒有那種金碧輝煌的味道，而是洗盡鉛華，予人壹種清雅幹凈的感覺，院子裏屋子樓閣不少，卻沒有什麽人，老者取了小火爐溫著酒，桌子上擺著些精致小菜。
　　兩個小童兒則是忍不住在院落裏嬉戲打鬧。
　　老者邀趙離落座，敬酒，趙離隨意將袖袍當中的卷軸取出，輕輕放在了桌上，然後看著旁邊的寒梅，略有些遺憾道：“可惜了，這梅花樹還沒有開。”老者笑著應承道：“許是不到開花的時候，這地方荒涼，花開地都遲些。”
　　趙離失笑，道：“這種說法，貧道還是第壹次聽……”
　　那邊兩個孩子跑過來，看著這壹幅卷軸，滿臉好奇。
　　那個男孩想要將這卷軸推壹下，可卷軸卻完全推之不動。
　　趙離擡眸看下去，其實不只是這小男孩在，這院子裏分明還有諸多生人肉眼看不著的魑魅魍魎在，此刻那精靈古怪的小男孩瞪著雙目，鼓起腮幫子用力，可身後卻是數百的魑魅魍魎齊齊暴起肌肉發力，彼此拉扯，臉都漲得通紅。
　　那魑魅魍魎的數量直接蔓延到院子之外，甚至於隱隱都排到了山下。
　　這樣的陣容，仿佛就是壹座山都能夠給搬走了去。
　　可是任由他們拼死了用力，這壹張卷軸卻是紋絲不動。
　　常人無法聽入耳中的嘶吼和暴跳如雷般的叫聲不斷響起。
　　“好重！好重！”
　　“比山都重！”
　　“搬不動，搬不動！”
　　趙離看的有趣，拈著酒盞，看了看這院落，隨意道：“老丈這裏地方很大，就是‘人’有些少了，看著冷清。”老人拍了下大腿，嘆道：“誰說不是呢？我這裏原本也是有萬貫家財，十分好景去看，可千想萬想我也沒能想得到，這不是外面出了問題，是自家院子裏出了幾個禍事的！”
　　“正事不去做，偏偏勾連外面的惡客，不但將這大好的家業給弄得破破爛爛，都給敗光了，還害了自己人，哎呀天天地勾心鬥角，也不知害死了這家裏多少人。”
　　“這到了現在，雖然說是將這幾個敗家子破落戶給攆走了。”
　　“可是這家業啊，也是敗地差不多了……尤其是人心散了啊，往日這家裏都信這主家，可現在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家業容易攢回來，這人心散了，可就不好收拾了啊……”
　　“竟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見得這兒重新聚集人煙氣。”
　　老人壹邊說著，壹邊給趙離添酒，壹雙眼睛死死地看著道人，道：
　　“老朽鬥膽問壹句，客人是客人……”
　　道人無所謂道：“若是說遠來為客，在下的確是客人。”
　　老者點了點頭，道壹句是這個理，又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壹句，道：
　　“那客人是好客，還是惡客……”
　　趙離詫異失笑，屈指輕輕叩擊桌面，那桌上卷軸突然間散發流光，上面糾纏諸多氣數，堂堂正正，又毫無絲毫血煞之氣，逸散而出，壹瞬間匹練般的功德氣息沖天，自這雪原之上騰騰而起，如同雲霧溢散，三千裏氣隨之而動。
　　從山上排列到山尾的魑魅魍魎俱都化作了滾地葫蘆。
　　那小男孩叫了壹身，壹下化作了個身披碧羽，兩頰嫩黃的飛鳥，叫聲清脆，撲閃著羽翼，落在了梅花樹上，不敢再下來。而老者動容，雙眼瞪大看著眼前這白發道人，起身練退了數步，恭恭敬敬地拜下，嗓音誠懇幾乎啜泣道：
　　“先生遠道而來。”
　　“且救歸泉壹救……”
　　趙離此刻於明白，眼前這老人卻是這壹座巨大不遜九洲陸地面積的世界，在這麽漫長的歲月裏面誕生的靈韻，也算是這壹方小世界的天道，趙離沒有遮掩氣息，是為了通知北陰。而他踏足的時候，卻也讓這世界初步誕生的靈察覺，因果氣數牽引之下，才有此壹會。
　　只是可惜，根基不足，否則的話，此地倒也不必封神……
　　趙離心中遺憾，擡手飲酒，風吹雪起落，天地明凈如同琉璃盛景，壹縷寒梅白雪盡都落入了道人袖袍，放下酒盞，眼前所見，碧瓦朱墻已經散去，身前青石，他在此界最高峰之上獨坐飲酒，長風獵獵，而這山峰之上壹株寒梅，樹上兩只鳥兒盤旋。
　　“天道雛形在歸泉界祖脈，化作了梅樹。”
　　“可惜，如果不來見我，妳或許能更早些蛻化為實體，而今至少往後壹千年，值得嗎？”
　　寒梅不言，只是微微搖晃，如同老翁拱手。
　　趙離看了看手中的酒盞，裏面哪裏是酒，分明是寒梅朝露，遺憾之余，卻也失笑道：“也好，省得被凰道友責怪，傷勢重了便不得飲酒。”白發道人將最後半盞握在手中，然後隨意壹拂。
　　那卷軸握在手中，嘩啦啦直接展開。
　　卷軸如同長龍舒展，自這天地最高峰舒展而下，無數氣數因果糾纏而起，和天地相聯系，旋即只是壹震，壹個個名字化作金光，沖天而起，而在同時，整個天地的元氣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仿佛煮沸的水，天地雲霧壹片清明，白日化作黑夜。
　　旋即聯通白色空間，九洲之處選拔而出的精銳化作流光，沒入此界。
　　這些身影在空中和壹道道敕令融合，如同流光掠過天地。
　　這壹界的天道這壹次毫無半點阻礙，作為足以匹敵九洲陸地面積的大型世界，竟然主動配合，壹道道流光撕裂了黑夜，沒入水流，高山，沒入了蒼茫汪洋，乃至於騰起在漫漫長夜，有龍吟，有長嘯，有利劍之鳴。
　　“好壹場流星……”
　　在歸泉祖脈之上，白發道人贊嘆，山下無數眾生瞪大眼睛，茫然看著這千萬年不曾有過的盛景，看著天上壹顆顆升起的星辰，然後就有天地浩大之音在各處響起，卷軸之上的名號，被這壹方天地的天道親自道出，才壹出口，已有天地威名。
　　“茲有亂象，奉泰山府君，太上元始天尊敕令。”
　　“封……”
　　壹道道浩大聲音在各處響起。
　　定紛亂之象。
　　有功德匯聚。
　　不知道多少嘈雜聲音。
　　唯壹沒有被這浩大之音所震撼的地方。
　　趙離伸出手中的酒盞，接了半碗功德，剩下壹半則沒入了那還沒能綻放的寒梅之上，寒梅徐徐綻放，寒梅之下，白發道人右手端著酒盞，看著山下眾生，天上群星，突然輕拍額頭，笑道：
　　“是了，雖是遲了些，總算有了應景的詩句。”
　　“晚來天欲雪……”
　　他微微舉起酒盞，看那寒梅，悠然輕笑。
　　“能飲壹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