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歸來1

　　曾經的殫尼亞東北方向，接近海邊的大片密林之中，通往世界底部的地下入口據點森林裏。
　　大片密林之中，有著壹塊人跡罕至的孤寂小鎮。
　　從上空望去，茂密如同綠色海洋的樹海之中，小鎮就像是壹塊不規則的黃斑，清晰可見。
　　整個小鎮沒有任何人影，周圍全是茂密藤蔓草叢團團包圍，小鎮上的房屋建築遠遠看去，就像是披了壹層綠色黏液，有的還順著屋檐流下來。
　　走進看，那是無數密密麻麻的綠色苔蘚和藤蔓，順著屋檐垂下來的是壹些長長的帶葉青藤。
　　加隆壹身漆黑，緩步走在小鎮裏。
　　這裏是曾經通往地底世界的進出口，無數進出的圖騰師在這裏形成了壹個繁榮的貿易交換資源小鎮。
　　而現在，這裏只是壹片荒蕪的廢墟。
　　他順著鎮子的街道緩緩遊走著，大街上壹簇簇的茂密灌木草叢中，不時躥過壹點細微的動靜，似乎有什麽小東西快速跑過。
　　陰沈沈的天空雲層密布，仿佛隨時可能下雨。
　　加隆仰頭望了眼天空，雙手揣在褲兜裏，緩步走向左側的壹棟掛著壹些布匹破爛橫幅的房子。
　　大紅色的橫幅上模糊的寫著什麽東西，看不清楚，幾只不知名的黑爬蟲在上邊緩緩爬動。
　　房屋整個還算完好，只是進出的門窗都是殘破。
　　加隆隨手推開半截房門，走進屋子。
　　壹大股黴菌的氣味鉆進他鼻子，屋子裏壹片晦暗，地面上到處是綠色的青苔。
　　他來到這個鎮子已經三天了，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但他依舊沒有離開這裏。
　　他確實找到了進入地底的入口，可惜的是那個入口早已被徹徹底底的堵死。挖掘了壹天多沒有結果後，他便直接放棄。
　　在鎮子上遊蕩了幾天，加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麽，但冥冥中有種感覺，他仿佛在等待什麽，默契地在等待什麽人。如果那個人還活著的話。
　　三天了，再過壹天，他就會離開這裏。這是他的打算。
　　站在黴味的屋子裏，加隆就站在門口，擡頭望著門外的天空，心頭壹片平靜。
　　隆……
　　低沈的雷聲從天空傳來，天色越來越灰暗。
　　“快要下雨了……”加隆不自覺地喃喃著，在這個完全沒有人涉足的地方，他仿佛在壹個人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在和另外的人說話。
　　“是啊，快下雨了……”
　　忽然壹個同樣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加隆神情微微壹楞，轉過身，屋子深處黑暗中，緩緩出現壹個巨大的身影。
　　那是壹只足有兩米高的灰棕色螳螂。
　　壹只穿戴著人類衣服打扮的巨大螳螂。它就這麽站在黑暗中，僅僅露出頭部，目光平靜地望著加隆。
　　“加隆，是我。”
　　加隆目光壹凝，他聽出了這個聲音。雖然蒼老虛弱，但和當初那個熟悉的聲音確確實實完全壹樣。
　　“日神王……”
　　這個他們在影子遺跡中壹起歷險過的天神宮主。
　　嘩……
　　大雨剎那間宣泄下來。
　　再回過神來時，壹人壹螳螂已經並排坐在了屋外的屋檐下，望著前面不到壹米的傾盆雨幕。
　　天地仿佛壹時間徹底陷入大雨之中，什麽也看不清，只有這棟房屋才是唯壹的庇護所。
　　“我知道妳會來。”螳螂低聲說著，“自從圖騰之力開始消散之後，我就知道。”
　　加隆望著雨幕沒有說話。
　　“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螳螂似乎露出壹個微笑的表情，“我這個舊時代的生物，能夠支撐到這個地步，已經算奇跡了。”
　　“妳的部下呢？他們都去哪了？”加隆低聲問。
　　“他們？大部分成了普通的野獸，更多的，都老死了。”螳螂平淡回答，“妳知道的，很多生物種類壽命本身就不長。”
　　“如果妳也突破了，能夠和我壹樣繼續活下去嗎？”加隆淡淡問。
　　“不知道。”螳螂緩慢艱難地舉著鐮刀手臂，輕輕刮了刮口器，就像真正的螳螂壹樣的小動作。“其實早在數月前我就快要死了。但是預感告訴我，還有故人可能會來。”
　　“所以妳就堅持到了現在？”
　　“是啊。”天神宮主望著雨幕，絲毫沒有即將面對死亡的畏懼，有的只是平靜。
　　“妳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加隆沈默了壹下。
　　“想說的？”螳螂搖頭，“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很多很多地方……到處尋找舊時代剩下的壹切痕跡，我看到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但是當邪神王就死在我面前時，我忽然心頭壹片空了。”
　　殘破的大紅布簾在兩人右側垂吊下來，被風吹得不斷晃動，發出啪啪的抽動輕響。
　　“那種整個世界只有自己壹個人的感覺，真難受啊……前後左右到處都是人，但卻沒有壹個和自己是同類。”螳螂咧嘴笑了起來。
　　加隆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看著它。
　　天空越來越暗下來，時間也在壹分壹秒的流逝。
　　雨幕中，壹人壹螳螂淡淡地閑聊著，聊起曾經在遺跡的各種遭遇，聊起各自曾經最沈痛的經歷，最傲然的戰績，聊起從小到大的各種趣事。
　　這壹刻，兩者如同無話不談的最好朋友，很多時候，都是螳螂在說，加隆在聽。
　　風越來越大，雨越來越小，螳螂的聲音越來越低。
　　等到雨幕徹底停息時，螳螂已經再沒有了壹絲生息，靜靜趴在加隆身邊，身體已經僵硬冰冷了。
　　“明天或許又是個好天氣。”加隆沒有去看螳螂，只是淡淡的望著天空，“可惜與妳我無關。”
　　他拍拍身上的衣服，站起身。螳螂的屍體已經逐漸開始粉碎，無聲無息的化為黑色灰燼壹般的東西，隨風被吹散飄走。
　　“這下只剩下我壹個了……”加隆自嘲地笑了笑。
　　他挽起手臂袖子，小臂上那個清晰的印記依舊還在，輕輕在上面壹按。
　　周圍四下瞬間壹黑。
　　片刻之後，頓時再度亮起來。
　　他依舊站在房屋門口，朱紅的橫幅僵直在他身側。幾片飄落的樹葉固定在他右側的空中，屋檐下滴落的幾滴雨水即將砸到草地地面，卻再也砸不下去。
　　世界的壹切仿佛在這壹瞬間停止。
　　加隆環顧四周，天空中到處都是那種掛在虛空的銀色圓環，壹枚枚巨大的圓環不時微微晃動壹下，隨即無聲的開始崩碎散落，化為無數金屬碎片。
　　而在舊的圓環崩潰之後，也有新的銀環緩緩出現，但始終比不上崩碎的速度。
　　加隆沒有多看整個內世界，只是伸出手，壹把冰藍水鏡壹般的戰戟浮現凝聚在他手中。
　　嗤！
　　戰戟底端壹下刺入地面，倒插住。
　　“來了嗎？”
　　壹個低沈男子的聲音從加隆前方樹林中傳出。
　　“小孩？”加隆擡頭往前望去，印記的感應讓他確信沒有認錯人。
　　前面樹林中走出來的那個垂暮老人，就是曾經的小孩。
　　他老得不成樣子，簡直根本就不像是六十幾歲的人，而更像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滿臉溝壑壹般的皺紋，皮膚像是最好的樹皮壹樣，還布滿了細密的黑色斑點。
　　壹身灰色的布匹衣服，拄著壹根破舊木杖，就這麽自然的從樹林中走出來。
　　“我等著妳很久了。”小孩拄著拐杖靜靜停在樹林前面，望著加隆。
　　“這到底是怎麽會是？”加隆走過去，占站在小孩面前。“為什麽圖騰之力會消失？”
　　“這是我留在印記中的壹絲影像。”小孩卻絲毫不顧加隆，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話。“真正的我，和其他人，已經在那壹戰後的三十二年時就死了。”
　　他頓了頓。“如果妳能夠在最後清醒過來，看到這個，那麽或許還算運氣好。這則影像只能維持三十年。”
　　加隆閉上嘴，他已經發現了，小孩的雙眼雖然望向自己這邊，但瞳孔卻絲毫沒有凝聚，而僅僅像是穿透自己，望向身後的事物。
　　“世界在崩塌。圖騰之力在崩塌。”小孩低沈說，“這是我們研究出來的結果。因為我最年輕，所以我捱到了最後。不過很快，所有壹切超凡之物都會被天國之門排出，包括我。”
　　“被排除？”加隆心頭壹怔。
　　“不錯，妳沒有聽錯。”小孩點頭，“天國之門並不是壹個死物，在那壹次天國之戰，它感受到了威脅，所以圖騰之力開始被滅絕。壹切超凡之力都開始消亡。”
　　“只有真正脫離了桎梏，脫離了圖騰之力控制的六型，或許才能徹底擺脫天國之門的影響。”
　　加隆靜靜聽著小孩的解釋。
　　“但是，去除了圖騰之力的世界，就算是六型，恐怕也不再可能觸碰到天國之門。”
　　加隆不自覺地輕輕點頭。
　　圖騰之力確實是只有這個世界才有的獨特力量，而祛除了圖騰之力後，沒有環境增幅，就算是六型生之密武大成，形成高度凝聚的靈魂種子，也頂多等於圖騰時期四型的範圍威力。
　　但就算是這樣，在這樣沒有超凡之力的世界，他的力量也已經是絕對強大的無敵存在。
　　“要小心，天國之門不會放過妳，它壹定會想盡壹切辦法排出妳。”小孩低沈地留下最後壹句話，整個人逐漸慢慢透明起來，消失在原處。
　　“要小心……”
　　最後的聲音還在緩緩回蕩，加隆這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來。
　　“天國之門……”
　　天空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浮現出那扇熟悉的巨大白光門扉。
　　門框上無數流動的山川河流飛鳥，仿佛壹個個縮小的微型世界，無比真實。
　　壹道道白光束仿佛光柱壹般垂射下來，穿過壹枚枚正在緩緩崩潰的銀環，落在加隆身上。
　　壹股龐大，復雜，仿佛無數生物混合起來的意念轟然沖進加隆心頭。
　　“離開……離開……離開……”
　　“離開……”
　　“離開……”
　　壹聲聲重復的意念不斷沖擊著加隆的心防，仿佛有著無數人在他耳邊不斷低聲咆哮。
　　這股混合的意念沒有意識，仿佛僅僅是無數生物的意誌混合在壹起。那是壹種朦朧的混沌的意誌。
　　加隆仿佛在其中聽到了整個世界，動物，人類，海魚，飛鳥，壹切有生命的意誌，紛紛匯聚成壹股龐大的洪流，將他團團包圍住。
　　這壹刻，他仿佛感覺到，自己似乎就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壹顆毒瘤，而整個世界仿佛在拼命地想要排除自己這個毒瘤的存在。
　　晦暗的天空中，只有壹束潔白的光柱籠罩住加隆，從天而降，仿佛通往天國的階梯。
　　加隆微微壹笑。
　　這個世界居然有著天國之門這樣的意誌集合體，而他很清晰地能夠回想起之前的世界，地球和密武世界的環境，都沒有這樣的存在，或許有，只是他沒有發現。
　　宇宙真的很神奇。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我來時的地方。”他輕輕將自己的意念傳遞出去。如果天國之門有意識的話，或許……
　　很快，讓他驚奇的壹幕出現了。
　　他的腦海中豁然出現了自己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畫面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