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恒山初見月，庵門阻成佛

　　北嶽恒山位於山西省大同市渾源縣境內，由東北向西南綿延五百裏，錦繡壹百單八峰，主峰天峰嶺，號稱北國萬山之宗主。
　　吳天德壹行來到恒山見性峰下，不戒和尚在見性峰半山下建有壹座房子，距儀琳修行的白雲庵只有壹裏路程，朱靜月便被安置於此處，眼看可以見到靜月，吳天德心情激蕩……
　　壹進入恒山，眼看著那熟悉的風光山色，儀琳心中卻不免情怯，她自幼由師父定逸撫養長大，實是亦師亦母，感情極深。此番她被父親帶下山去，做了許多犯戒之事，路上還只是有些自責，這壹進入師門範圍，想起師父的教誨、門規的森嚴，不免患得患失起來。
　　遠遠見到半山腰不戒那座瓦房，吳天德腳步不由加快起來，這些日子他對朱靜月十分牽掛，仔細算來，現在她差不多已經有了四個月身孕，自己壹直沒有在她身邊照顧她，實在是負她良多。
　　曲非煙見他神色，有意放慢了腳步，又向儀琳使個眼色，儀琳極乖巧的女孩兒，頓時會意，忙拉住不戒，耳語幾句。不戒和尚被女兒拉住，低聲耳語幾句，也不知說了些什麽，便也陪她放慢了腳步。
　　別看藍娃兒平時刁蠻任性，就像壹朵帶刺兒的玫瑰，其實她獨自壹人生活在西域，瞧慣別人臉色，對於這種暗潮湧動的場面最為敏感，眼珠兒轉了壹轉，頓時明白了曲非煙用意，便也淺淺壹笑，拉開了和吳天德的距離。
　　吳天德並未註意這些人的舉動，他走得越近，那種深切的思念愈發難以忍耐，前邊那間房中，便是他的女人，還有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呀。還有五百多米距離，吳天德忽然展開身法，如同壹溜兒輕煙，疾撲向那間瓦房。
　　不戒和尚見了壹拍光頭，贊道：“好輕功，要是能得名師傳授，壹定比老子還要出色……”儀琳嗔道：“爹爹，妳胡說什麽？”不戒愕然道：“怎麽了，難道老丈人不能叫老子？要是說比嶽父還要出色，比老泰山還要出色，豈不更加別扭？”
　　儀琳碰上這糊塗爹爹，真是毫無辦法，氣得她跺了跺腳，扭過頭去不再理他。不戒摸摸光頭，還是莫名其妙。曲非煙道：“天哥哥的輕功，那是沒得說，不過還是不要更加出色的好，否則真怕要將天上的仙女兒也追了下來。”
　　儀琳擡頭瞧見曲非煙唇邊似乎有些揶揄的笑容，禁不住暈生雙頰，好像她這話專門說給自己聽的壹般。吳天德越奔越快，來到院門前腳尖壹點地，淩空躍過院墻，直跳進院中去。
　　吳天德足不濺塵地落在院中，悄悄走到門口，伸手摸上了門環，他的心怦怦直跳：“這麽突然進去，月兒會不會驚喜地跳起來，分離這麽久了，她的肚子是不是已經大了起來呢？”吳天德胡思亂想著正要推門，只聽房中傳出壹個嬌脆的聲音：“妳煩不煩呀，又要我喝這些東西，我問妳，我家相公到底被妳們騙到什麽地方去了？哼，要不是怕他尋到這裏找不到我，我現在就下山去找他。”
　　是朱靜月的聲音，吳天德唇邊露出壹絲微笑，這麽久不見，她還是這麽可愛，連嬌嗔的聲音都那麽動聽，另壹個人是誰？田伯光？
　　果然，只聽田伯光的聲音道：“我的小姑奶奶，我被不戒那老禿驢下了毒藥，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唉，那老禿驢還不回來，他說這毒壹個半月就發作的，我怕離自己歸天的時間也沒多久了，要不是怕和他們走岔了，我早下山去找他了。妳……妳就多少吃壹點嘛，要不吳老大來了還不剝了我的皮？”
　　吳天德此刻見到朱靜月安然無恙，心中無限歡喜，對田伯光的怨恨也淡了，這小子也是迫於無奈，連不戒自己都不怪了，又何必與他斤斤計較呢？聽了田伯光擔心的話，他只是微微壹笑。
　　吳天德見二人在房中說話，倒不急於進去，他想等田伯光出來，再給朱靜月壹個驚喜，可是他現在又好想瞧瞧朱靜月模樣，見窗子支開著，便悄悄走了過去。吳天德走到窗邊，偷偷向內瞧去，只見朱靜月側身坐在炕邊，正在疊著什麽，她現在穿著壹身布衣釵裙，壹張素凈的俏臉，秀雅頎長的玉頸微彎，嬌美精致的五官仍然是壹副古典美人的神韻。那身普通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絲毫不能掩飾她的美麗，更遮不住她高貴而優雅的氣質。
　　吳天德瞧著她，眼眸深處溢起壹縷柔情，記得在周王府剛剛見到她時，那是壹個高貴華美的俏佳人，高高在上的皇親貴胄，令自己自慚形穢，不敢仰視，唉，跟著自己，可真的是委屈了她了。
　　吳天德深深地瞧了她壹眼，又轉目向她側後方看去，只見田伯光手裏端著壹個砂鍋，砂鍋熱氣騰騰，壹股濃郁的香氣從窗欞中飄了出來。吳天德瞧見田伯光神色，心中忽地壹震，只見田伯光雙眼定定地望著朱靜月的背影，眸中滿是癡癡迷迷的愛意，原本有些輕浮的臉龐，看著朱靜月俏美的身姿時，卻流露出無比溫柔的神情。
　　吳天德如何看不出那種深陷愛戀之中的表情，這個壹生縱意花叢的浪子，獨自陪伴靜月在恒山住了這麽久，難道竟已暗戀上了靜月？吳天德無意間窺破了田伯光的心思，壹時也怔在那裏，不知該如何面對。
　　朱靜月扭頭瞧見田伯光還站在那兒，疑道：“妳怎麽還在這裏，雞湯我都喝得惡心了，真的吃不下，妳幫我買點清淡的菜肴來好不好？順便再幫我打聽打聽天哥的消息。”
　　田伯光身子微微壹震，忙壹叠聲地道：“好好好，我這就下山，我這就去。”朱靜月聽了盈盈壹笑，道：“瞧妳嚇得那樣子，放心吧，我家相公脾氣其實好得很，等他來了壹定不會把妳怎麽樣。再說……哼，不戒要硬塞壹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給他，那家夥……心裏不定有多開心呢。”
　　田伯光被她壹笑，身子骨兒壹輕，有點色授魂消的感覺，連忙陪笑道：“是，是，吳老大太不應該了，有了月姑娘這樣的美人兒還不知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這個……”朱靜月聽他編排自己相公的不是，不悅地瞪了他壹眼，道：“妳要是再說他壞話，等他來了收拾妳，我可不幫妳說話，還不快去弄些清淡些的菜來？”
　　田伯光連忙答應著，見她又低頭去擺弄壹些東西，便依依不舍地瞧了她壹眼，將砂鍋放在壹旁桌上，轉身向外走，吳天德見狀急忙雙足壹點，飄然無聲地倒縱回院口。田伯光打開房門，壹眼望見吳天德，不禁吃驚地楞在那兒說不出放來。
　　吳天德本來與他極為熟悉，可是方才瞧見他望著朱靜月的表情，現在見了他，忽然心中有些怪異的感覺，不知對他說些什麽好，頓了壹頓，便向他笑了笑，示意了壹下，然後做出壹個噤聲的姿勢，從他身邊悄悄走進房去。田伯光轉過身來，望著他的背影，臉上表情十分復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吳天德悄悄走進門去，溫柔地望著朱靜月，只見她將炕頭的東西疊得整整齊齊，直起腰來籲了口氣，伸出壹只手輕輕地捶著後腰，自言自語地道：“唉，沒良心的家夥，都壹個多月了，還不來找我。”
　　朱靜月腹隆尚不明顯，只是腰肢粗了壹些，她輕輕撫著小腹，溫柔地道：“小寶貝兒，妳想不想爹爹？自從有了妳這小家夥兒，我的腰身可是粗了不少，娘要是再胖下去，妳那沒心肝兒的好色爹爹，就只會寵著妳非煙阿姨了，到時妳幫娘教訓妳爹爹好不好？”說著她忍不住咭兒壹笑。
　　吳天德聽得心裏暖烘烘的，忍不住道：“吳天德若是負心對不起妳了，便讓妳壹劍殺了，也心甘情願。”朱靜月聞言霍然壹震，轉身站起，瞧見是他，頓時睜大了壹雙美眸，雙手掩住了嘴定定地望著他，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驚喜神色，過了半晌，她眼中溢出晶瑩的淚花兒，猛地撲到吳天德懷中，顫聲道：“天哥哥，妳……妳可來了，靜月想死妳了。”
　　她貼在吳天德的胸口，癡癡地呢喃道：“為什麽那麽久都不來找我，妳這混蛋，我還以為妳這死沒良心的巴不得我在妳面前消失呢。”
　　吳天德攬著她的腰，任她在自己懷裏撒嬌，微笑道：“是我不好，迎接夫人來遲，願任憑郡主大人發落，做牛做馬，悉聽尊便……”說著湊到她耳朵，小聲道：“不過這牛馬，只在妳這塊良田上耕耘，讓妳散枝開花，再多生幾個幫妳教訓我的小打手。”
　　朱靜月破涕為笑，紅著臉、咬著唇，輕輕捶打著他的胸口嬌嗔道：“妳這混蛋，壹來就欺負人家，打死妳這匹色狼。”吳天德瞇著眼，正嘿嘿笑著享受她的嬌嗔，門口傳來壹個驚訝的聲音：“哎呀，靜月姐，別打天哥哥胸口，他傷還沒好呢。”
　　“呃？”朱靜月愕然松手，探頭向外望去，只見田伯光站在門口，瞧著自己不知怎麽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在他旁邊站著壹個深目高鼻，帶有異族血緣的高挑美人兒，曲非煙從他們身邊擠進來，有些焦急地向自己喊著。
　　“傷，什麽傷？天哥受了傷麽？”朱靜月向曲非煙問道。曲非煙道：“嗯，天哥下山找我們時，被人壹劍刺傷了胸口，險些……險些就喪了性命。要不是儀琳姐姐，我們現在已經見不到他了，他胸口剛剛愈合……”
　　吳天德阻之不及，曲非煙這個小喇叭已將從自己這兒聽去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匆匆向朱靜月學說了壹遍，聽得朱靜月臉色大變，芳心悾惚，慌忙拉開吳天德胸口衣襟檢視傷口，吳天德啼笑皆非地瞪了曲非煙壹眼，道：“就妳多嘴……”又安慰朱靜月道：“不妨事，傷口已經長好了，前兩天我還與人動過手呢，都是非煙大驚小怪，瞧妳……怎麽又哭了？”
　　吳天德心疼地替她拭去頰上的淚珠兒，有些嗔怪地瞪了曲非煙壹眼，曲非煙見了吐了吐舌頭，不再作聲。朱靜月撫著吳天德胸口已經隱隱有些發白的劍創，眼淚叭嚓地道：“還疼不疼？是誰這麽狠心，居然將妳傷得這麽重？”說著又壹把抱住他後怕地道：“妳在泥地裏躺了七天七夜才被人發現？謝謝老天，我的相公平安無事。”
　　吳天德苦笑道：“瞧妳，我這不是沒事了嘛，人在江湖，打打殺殺的，別人傷了我也是天公地道嘛。”曲非煙聽了不服氣地道：“那可不同，妳不是說是為了救那個白衣少女麽？誰知道她壹睜開眼，就把妳當成淫賊刺了壹劍，哼，真是可惡。”
　　吳天德來不及捂她嘴巴，禁不住向朱靜月訕訕壹笑，朱靜月眼珠轉了轉，狐疑地道：“女人？妳呀，就是好色如命，我說怎麽那麽容易就讓人刺了壹劍，哼，妳是不是占人家便宜了？妳再不收斂，早晚要在女人身上吃大虧。”
　　吳天德苦笑道：“我哪有？妳別看我平時口花花的，除了妳和非煙，我可再沒沾過別的女人呀，天地良心！”朱靜月瞟了瞟門口站著的那個身段兒高挑、長得嬌媚動人的異族美人兒，問道：“是麽？她是誰？”
　　吳天德結結巴巴地道：“她？這個……說來話長，她的事非煙都知道，妳回頭問問她就知道了，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好色嘛，妳問問非煙，我壹路上都想著妳，從來沒有拈花惹草……”
　　他話音未落，門口田伯光卟嗵壹聲，行了壹個五體投地大禮，結結實實地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不戒和尚威風凜凜地站在他的背上，晃著他亮閃閃的大光頭，急急地向吳天德道：“好女婿，快去救人，儀琳被定逸那老尼姑給抓起來了，要以門規嚴懲，儀琳這傻孩子聽那老尼姑的話，不許我救她，我的話都不聽了，現在只有靠妳了。”
　　田伯光慘叫壹聲，苦著臉道：“不戒大師，妳可回來了，不要踩著我好不好？”不戒在他屁股上踹了壹腳，怒道：“閉嘴，沒妳的事兒……”說著又焦急地望著吳天德。
　　“呃……”吳天德轉目見曲非煙向他扮了個鬼臉，門口藍娃兒雙手抱肘，也瞧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尷尬，朱靜月似笑非笑地瞟他壹眼，向不戒問道：“不戒大師，定逸師太為什麽要懲罰儀琳小師太？”
　　不戒著急地跺了跺腳，田伯光在下邊啊地壹聲叫，不戒擦了把汗道：“唉，這孩子死心眼兒，回來壹見了她師父，便說自己犯了五戒四戒什麽的，然後那老尼姑就罰她跪下，說要以寺規處治，我去救她，這孩子竟用自殺逼我離開，唉！唉唉！好女婿，吳大爺，我看那老尼姑鼻子也歪了，臉皮也青了，這回是瘋狗吃了鐵蒺藜，毛了心了，妳再不去，我可憐的女兒就要被杖責了。”
　　吳天德為難地看了朱靜月壹眼，朱靜月微微壹笑，若無其事地道：“喔，果然是壹路沒有拈花惹草，人家可是救過妳的命呢，妳要見死不救不成？還不快去！”
　　吳天德籲了口氣，正要轉身向外走，朱靜月又走上來，替他掩好衣裳，低低地在他耳邊加上壹句：“花心的相公，回來再和妳算賬，哼！”
　　吳天德哆嗦壹下，走到不戒面前，見田伯光還趴在地上，不由苦笑道：“大師請移開，讓田兄起來，我好出去……”不戒急道：“火燒眉毛了，理這廝作甚？”說著壹把拉住吳天德，從田伯光身上踩了出去，急急奔向白雲庵。
　　白雲庵雖是恒山無色庵的分院，但因是處於半山，香火較旺，比見性峰上的無色庵規模還要大些，前後三進院落，吳天德二人奔來時庵內剛剛傳出鐘鳴之聲，待二人沖到庵前躍過緊閉的庵門，只見前院空空蕩蕩，不戒驚道：“不好，不好，莫非已經執刑了？快去後邊。”
　　二人繞過前堂，來到中院，只見庵堂前聚集了二十多個尼姑，有老有少，這庵堂較之尋常的寺廟，庵門要小得多，此刻庵門半掩著，這些女尼雖聽了庵主鐘聲聚集於此，但未得命令卻不敢進入庵堂中，只在門口肅立。
　　她們見闖進兩個男人來，認得那光頭大和尚是儀琳的生父。儀琳在白雲庵人緣極好，這些尼姑自己不敢出面救她，也希望不戒能讓她免受懲罰，因此雖見他闖進來卻無人出聲，有些年輕的女尼還偷偷向庵內指了指，示意儀琳正在庵堂內。
　　不戒鬼頭鬼腦地向庵門望了壹眼，對吳天德道：“我去不得，我去了儀琳就用自殺逼我離開，妳去將她救出來吧，儀琳不聽我的話，只聽她師父的話，若是見了妳，壹定只聽妳的話，不聽她師父的話啦，妳去將那老尼姑氣個半死，替我出出氣！”
　　吳天德苦笑壹聲，悄悄走到庵門旁，自半掩的庵門瞧進去，只見庵內壹座丈高的白衣觀音大士像，佛像前盤膝坐著三個老尼，左首正是他在衡山認得的那個定逸師太，三人面前跪著壹個灰衣女尼，看那纖細的背影，該是儀琳無疑。
　　吳天德心想，怎麽有三個老尼，莫非恒山三定都到了？這時那盤膝坐在中間面目雍和的老尼忽地揚眉向門口瞥了壹眼，隨即又垂下眉去，微微闔起雙目。吳天德被那銳利的目光壹看，心中壹凜，這女尼好厲害的目光，莫非便是衡山掌門，號稱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的定閑師太？
　　只見定逸氣得臉膛通紅，怒聲道：“儀琳，妳太叫我失望了，妳自幼入我佛門，掌門和妳師伯壹直都贊妳大有慧根，我本有心將來傳妳衣缽，想不到……妳下了壹趟山，居然將師門教誨忘得壹幹二凈，五戒破了四戒，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只聽儀琳泣聲道：“師父，弟子違反寺規，願受師父處罰！……”右側盤坐著的老尼嘆道：“處罰只是壹種手段，並不是修心的途徑。人，之所以痛苦，在於追求錯誤的東西，如果妳不給自己煩惱，別人也永遠不可能給妳煩惱。因為妳自己的內心放不下，所以才糾纏不休。若是不悟通這壹點，便是懲罰了妳又有何用？”
　　中間那位老尼道：“儀琳，學佛是對自己的交待，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妳壹向乖巧，佛心堅定，這次犯下如此大錯，心魔已生，總要妳自己了悟，才能成正果。”
　　定逸師太壓抑了壹下怒氣，道：“掌門師叔的教誨妳聽到了麽？我問妳，妳有什麽打算，是要留在白雲庵修行，還是為了那個花言巧語欺騙妳的什麽吳將軍還俗？”
　　儀琳爭辯道：“師父，吳大哥沒有花言巧語騙我，他是……他是極好的壹個人！”定逸怒道：“妳還要替他說話，妳……妳……妳氣死我了，我看妳是中了他的毒了。”
　　中間的定閑師太和聲道：“師姐，勿要動怒……”隨即又向儀琳柔聲道：“儀琳，我和妳師父、師伯是看著妳長大的，妳這孩子心地善良，本性淳和，正合我佛門要義，已經犯下的過錯，妳也不必耿耿於懷，去除妳的分別心、是非心、得失心、執著心，消滅妳的心魔，必可成就正果。佛門廣大，不渡無緣之人，如果妳舍得下，我願意帶妳去見性峰上苦心修行，妳願意麽？”
　　定靜師太道：“善哉，善哉，順境中修行，永遠不能成佛，這個魔障，也算是佛祖為妳修練心性設下的壹個考驗吧，掌門願意親自栽培妳，是妳莫大的榮幸，還不謝過掌門？”
　　儀琳遲疑了壹下，俯身道：“弟子從小在白雲庵長大，恒山派就是我的家，弟子……弟子願意隨掌門師叔苦心修行、明心見性，斬除心魔，壹心皈依我佛。”她壹番話幽幽說來，聽得吳天德心中壹酸，這樣壹個年輕女子，難道青燈古佛直至終老，真的是她最好的歸宿？
　　定閑師太稽首宣了壹聲佛號，慈祥地望著儀琳道：“若能壹切隨他去，便是世間自在人。儀琳，妳既決心已下，這便收拾東西，隨我上山，以妳的佛根，只要苦心修行，必可修得真身正果，弘我佛門大法。”
　　儀琳低低地應了壹聲：“是！……”那聲音低低細細，幾不可聞。吳天德聽得氣往上沖，這三個老尼壹唱壹和，紅臉白臉，儀琳如何是她們對手？說的那些狗屁不通的理論，難道壹個人屏棄了七情六欲，人間真情，修練得古井不波，好似她們身後那尊泥胎木雕壹般，泯滅了人性至理，便算是得成正果了麽？
　　嘿，這班五嶽劍派的家夥怎麽個個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老頑固？從小被父母拋棄在佛庵之內，便註定壹生青燈古佛？今天便是大鬧恒山，我也要讓儀琳還俗，她是個好女孩兒，我不能委曲她嫁給我。好在她年紀輕尚未定性，先讓她還俗，過上兩年找壹個中意的郎君嫁了，怎麽也勝過木魚箜箜，阿彌陀佛。
　　想至此處，吳天德推開庵門，大步走了進去，口中揚聲道：“何謂真身正果？佛若只存在於尼庵寺廟之內，修來何用？若是他無處不在，又何必定要出家才能成佛？出世不如入世，三位師太，真是不好意思，妳們另找接班人吧，儀琳今日定要還俗！”